“免禮。”


    “謝前輩。”那金丹修士雖然應了, 卻並未從地上爬起來, 而是保持著伏跪的姿勢, “犬子無狀, 冒犯前輩,求您允晚輩將他逐出,以免擾了前輩清靜。”


    他誠惶誠恐, 周竹楨倒是無意為難,隻是揮了揮手。


    範文清心底鬆了口氣, 立刻一揮手, 把昏『迷』的兒子直接扔出了門外, 他下手極重, 築基修士被甩出去老遠,落地的時候發出一聲悶響。


    他是怕麵前這位一個不高興就要繼續追究。他是金丹後期修為, 剛才一感受到威壓立刻就趕過來了,在路上碰到了兒子逃跑的侍從。剛才那陣威壓的強度極高, 若無意外,這位前輩應當是元嬰修士。高階修士對低階修士生殺予奪本就是特權,更何況還是低階修士不遜在先……他已經金丹, 得個兒子不容易, 能留下『性』命已是萬幸。


    他們蕭山派掌門也不過元嬰修為,是不會為了一個和自己沒什麽關係的築基修士去和同階修士結怨的。


    周竹楨看出了他的心思,也隻作不知。範文清這才起身, 垂首恭敬立在一邊:“晚輩受門派之命駐守蕭山城, 是該城臨時城主。不知前輩駕臨, 有失遠迎,還請前輩恕罪。不知前輩來此所為何事?”


    “沒有大事。”周竹楨亮了亮號牌,“借用一下傳送陣。”


    範文清抹了把汗:“前輩請隨晚輩來,這就為您開傳送陣。”


    他哪敢讓這位元嬰道君跟在一堆煉氣築基後麵排隊,自然是先把她送走才是。


    周竹楨知道他不安,沒有拒絕:“走吧。”


    範文清在前給她引路,他還沒走出茶館,一道遁光突然降下,落在茶館門口。


    範文清驚訝:“掌門?”


    “嗯。”蕭山派掌門是個元後修士,外貌大約五六十歲,頜下蓄須,他伸手示意範文清避讓,對周竹楨跪拜下去。


    “晚輩蕭山派掌門袁善益,拜見前輩。”


    範文清嚇住了。


    他們掌門已經是元後修為,讓他稱一聲前輩的會是什麽人?


    化神大能?


    他滿臉不可置信地呆站了一會兒,再想一想先前發生了什麽,頓時感覺一陣虛脫。


    差點在死亡線上走了一遭。


    “免禮。”周竹楨聽他說自己是蕭山派掌門,也就多解釋了兩句,“本君有事要辦,不過途經此地,爾等無需緊張。”


    袁善益聽她語氣,感覺這位化神前輩挺好說話的。他猶豫一下,問:“前輩可是問道門的化神道君?”


    無怪他有此猜測,離這裏最近的有化神道君坐鎮的門派就隻有問道門了。


    “是。”


    袁善益心裏立刻就有了計較:“前輩遠道而來,是蕭山派的榮幸,不知可願賞光到派內休息一番?蕭山派舉派恭迎前輩光臨,晚輩亦不勝感激……”


    “有話直說。”


    “……是這樣的,兩個月前此地出現了一隻四階頂峰的隱蜥,至今已經吃掉了至少兩百名修士,晚輩力有不逮,實在是無能為力,可否請前輩出手解決一下?蕭山派願以重禮相酬。”


    “隱蜥?”周竹楨皺著眉想了想這究竟是什麽玩意,“兩個月了,你們沒有向其他門派求助嗎?”


    “不瞞前輩。”袁善益苦笑,“我們正是問道門的附屬門派……日前已經向問道門遞信,還未收到迴複……可這裏卻是等不得了。您也看到了,附近的修真者都進了城,那隻隱蜥這幾日已經開始在城外頻繁出現,這護城大陣卻已經快要支撐不住了。”


    能防住元嬰境界攻擊的陣法也算是他們的鎮派之寶了,陣法自身的損耗就不說了,光是一天燒掉的靈石就足以讓他心口滴血,再這樣下去,他就隻能疏散修真者,撤去陣法了。


    蕭山派掌門恭恭敬敬,姿態極低,內心有些忐忑。


    其實他們一開始就給問道門去信了,但因為他們是離問道門最遠的一個附屬門派,又有他這個元後修士坐鎮,比其他隻有元初甚至金丹修士坐鎮的小門派要更有底氣一些,每年的稅賦也是拖拖拉拉能不繳就不繳,掌門似乎對他們頗有意見,拖著遲遲沒有迴複,應該是有意晾他們一段時間。


    但他知道,問道門的化神長老大多分峰理事,除去掌門之外,其他人是不管外務的,他猜麵前這位道君肯定不知道此事。


    周竹楨還真不知道。


    含光道尊雖然說讓她和純寧一起處理庶務,但還沒有開始呢,定的時間是她迴去之後了。


    她取出地圖,注入靈力展開,含光道尊先前畫的線剛好就在此地前麵一點點。


    ……這還真是他們附屬門派境內。


    周竹楨收起地圖:“在哪兒?”


    既然如此,清理妖獸自然是她應該做的事情。


    ……


    隱蜥,顧名思義,就是會隱身的蜥蜴。


    周竹楨以前在《瀛洲妖獸圖誌》上看到過關於它的描述,據說這種妖獸大多為金係或是木係,低階可以變『色』,高階有隱身之能,可以隱匿於周圍環境之中,便於潛藏和偷襲。體表皮膚非常堅硬,攻擊手段主要是舌頭和尾巴,弱點是眼睛和肚腹。


    好吧,升級版變『色』龍嘛。


    她跟著袁善益到了一片樹林裏,袁善益還順手把範文清也抓來了。


    “前輩,您先隱匿氣息,那妖獸經常在這一帶出現,等它被吸引過來,晚輩就同您一起將它擊殺,這樣可好?”


    “可以。”


    範文清欲哭無淚,敢情他是來當誘餌的啊!


    “不要緊張。”袁善益安撫了他一句,“我們都在一邊,會及時救下你的。”


    兩人藏匿起來,過了大半個時辰,不遠處的樹葉突然無風自動。


    “來了。”袁善益低聲道。


    周竹楨神識範圍中突然有所異動,她並指劍訣一劃,一道劍氣自指尖而出,一聲痛嘶聲響起,空中濺落數滴血『液』,一隻綠『色』的蜥蜴形狀顯『露』出來。它足有兩人的身長,黑『色』的眼睛微微反光,已經生出了些許靈智。


    周竹楨反手,錚一聲拔出了墨鈞劍。隱蜥感受到強烈的危機,尾巴一甩就想跑,卻被數道劍氣封住了去路。周竹楨衝了過去,劍招淩厲,直指它右眼。隱蜥見勢不好,連忙一吐舌頭,它的舌頭吐出來居然比身體還要長,周竹楨折身一避,那條蛇一樣的舌頭擊在她身後樹上,三人合抱的樹木立刻被擊斷,周竹楨劍氣往下一切,把它沒來得及收迴的小半截舌頭切斷了。


    隱蜥的身形閃了閃,消失在空氣裏,周竹楨一抬劍,上百道劍氣朝著四周飛了出去,血『液』滴落下來,她眼疾手快就是一劍,隱蜥痛嘶一聲,不得不再次顯形。


    一人一妖獸且戰且走,漸漸接近了一片山崖。


    隱蜥已經受傷數處,它知道若是離開樹林一定會失去遮蔽,努力想往迴竄,袁善益卻在周竹楨身後封住了它的去路。隱蜥已經被『逼』出了樹林,周竹楨一道劍氣朝著它的左眼擊去,隱蜥一甩頭,腦袋險些被紮了個對穿,它居然直直朝著山崖衝了出去,周竹楨立刻追上,隱蜥一擺尾,巨大的衝擊力砸在山崖上,落石滾滾而下,周竹楨立刻撐開防禦陣躲避,卻看見它砸中的地方閃爍兩下,幻陣被砸碎之後,『露』出一個洞口來,裏麵似乎有什麽東西。


    那隻蜥蜴則趁著這個時機,借著反作用力朝著樹林撲了過去。


    周竹楨一揚手,背後紫『色』光劍排開,朝著隱蜥逃走的方向『射』了出去——


    轟!


    樹林都被轟掉了一半,巨大的蜥蜴被切成了三段,在地上彈了兩下,死透了。


    周竹楨走過去,劍氣劃開蜥蜴的頭顱,取出一顆綠『色』的妖丹。


    她本來是不想用這一招的,畢竟太破壞環境了,但誰讓這蜥蜴跑得那麽快呢?


    她把妖丹收進儲物手鐲,轉身看向了山壁之上的洞口。


    那隱蜥故意一砸,應當是想借這個洞口吸引他們的注意,自己趁機逃掉……不過很遺憾,它失敗了。


    她飛到洞口前,往裏麵望了一下。


    崖壁上的這個洞很淺,裏麵有一具遺骸,似乎是裏麵這人隕落前臨時開鑿的。


    周竹楨神識檢查了一下,又用劍氣試探,確認沒有什麽危險,才飛了進去。


    這具屍體已經成了白骨,隻有身上的法衣和腰間的儲物袋還完好。洞口鑲嵌了幾枚陣石,上麵的陣紋已經黯淡下來。


    周竹楨看了一眼,就判斷出此人沒死多久,絕對不超過三十年。洞口的陣石隻是中階,雖然是幻陣,也支撐不了那麽長時間。她觀察了一下骨骸,基本判斷這是個元嬰修士。


    既然他已經掛了,那這些東西留著也沒啥用了,按照修真界的常例,誰找到的誰拿。


    她用靈力去取他腰間的儲物袋,剛剛碰到遺骸,突然有一道白光升了起來。周竹楨警惕地後退一步,白光中漸漸化出了一個人形的虛影。


    是一道殘念。


    殘念是個三四十歲的中年人模樣,他看向周竹楨,微笑了一下道:“這位小友……”


    小友到一半,他卡殼了。


    “……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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