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公子此曲,如孤鬆吟風,幽細不絕,又如江流九曲,迴腸百轉,小女子歎為觀止,佩服,佩服。”韓拂霄曲罷,旁邊一位杏黃宮裝女仙輕輕擊掌讚歎道,“隻可惜簫聲中一絲悲涼之意,直教人愁腸百結,潸然淚下。不知韓公子為何作此哀聲?”


    桐郡城外供人休憩的亭閣中,一行金丹修士們正在圍坐閑談。


    那杏黃衫女修名叫沐清秋,是東海雁迴山金霞洞門人,此次和韓拂霄同樣接了任務。不過剛剛聽說,這位韓公子機緣到了,似乎又是閉關突破在即,會找個朋友代替他繼續參加任務,恐怕剛見麵不久就要離開。


    沐清秋記得,自己當初靈寂時候,似乎遊仙宮並無此人,這才近百年時間,他就能到了金丹瓶頸,外出尋找步虛的機緣,這等不世英才,東海也算得上相當少見。聽聞此人身懷天耳神通,那可是前世具有大福報的人才能具備,但本世界人死如燈滅,魂歸於天地,除非成就元嬰,元神不滅,或是有轉生盤之類異寶護持,才能以魂魄投胎轉世,說明他如非大能再世修行,就是身後有一個能拿出轉生盤的手眼通天家族。但無論哪一種,都需得同他打好關係才是。


    不過,如何與人拉近距離可是個學問,沐清秋作為門派重點培養的弟子,從小交往的都是當世俊傑,自然深諳此道,心知對於遊仙宮的樂癡來說,一味討好是不行的,還得提出自己獨到的見解,讓他印象深刻才是,這才有了後麵一句。希望自己能說中他心事,被引為知音。


    “三千流水三千恨,一簫一人一片天。這洞簫之曲,隻有以相思為骨,方能得其中三昧。”韓拂霄笑吟吟答道。


    “相思?”也不知誰家的女仙能蒙瓊篁公子記掛,沐清秋心中不無酸意地想。畢竟這東海天字一號的青年才俊突然說自己早有意中人,總歸會讓心中抱著一絲小小希望的女性不爽的。


    “卻不知是誰家仙子?”不爽歸不爽,沐清秋還是巧妙地壓下自己的酸意,看對話起來就像是朋友間的閑談。


    “她嗎……大概是這世間最美麗的女子吧。”韓拂霄輕輕歎道。突然,他好像聽到了什麽,於是舉起手中的簫管,吹奏出鳳唳一般的清鳴,雖然不成曲調,但是卻意外地悅耳動聽。


    不一會,天上果真降下一行八人,為首的一個小姑娘看起來修為也不高,大概也就靈寂的樣子,看見這一幫金丹的精英弟子們雲集,也沒有誠惶誠恐的意思,大刺刺走上來,一開口就是:“你向組織申請的救場小能手出現了,快謝恩吧。”


    “是,能勞駕夏姑娘親自前來援手,在下真是受寵若驚……”韓拂霄掃了一眼她身後的神劍侍,心中頓時明白幾分,於是揖禮時也是環顧一周,表示自己對一行八人的敬意。


    但是這看在其他人眼裏就不一樣了,還是韓拂霄先行禮?這一群人什麽來頭?


    “這東海島嶼真是密密麻麻的,我在天上逛了一大圈都沒找到,好在聽到你剛剛的簫聲,這才發現地方。還是我們西海好啊,基本上一片海域就一兩處地方,像我出門都不帶海圖,從來沒迷路過。”


    原來是邊陲小地來的修士,看來西海比想象中還要偏僻……一旁的眾人這麽想。


    “雖然我是循著這簫聲才找到你沒錯,不過今天你怎麽有這麽好的興致?”


    看樣子那少女和韓拂霄頗為熟稔,態度也不甚恭敬,顯得十分隨意。


    “嗯,傳說洞簫之音可以引來姻緣,敝派《列仙傳》就記載了一位叫蕭史的前輩精通音律,以簫聲抱得美人歸呢,大概是在下天喜星動了,想要尋找一位情投意合的窈窕淑女吧。”連往日在人前一臉君子端方溫良如玉的韓公子也開起了玩笑。


    “你有沒有讀過一個故事叫刻舟求劍?那東施效顰呢?他之所以被記下來是因為他成功了,事實上就跟跳崖得到傳承機緣的很多故事一樣,有千百倍的失敗例子沒有被記錄下來,也就是說這並沒有什麽用。我覺得以你的顏值和修為,想找女朋友直接上門去表白可能靠譜點。”


    “可是在下覺得,這個傳說還是有道理。剛剛不是才降下一位西昆侖的女仙嗎?雖然稍嫌年紀幼小了點,不過在下一定會耐心等你長大的。”


    “如果這是戰書的話,我接下了!”


    韓拂霄側身躲開夏元熙半開玩笑砍來的劍刃,瀟灑一拱手道:“這位是代替我參加任務的夏姑娘,西海昆侖弟子,道號玄璣。夏姑娘初次來我東海,還請諸位多多擔待,在下就先行一步,告辭了。”


    說罷化虹而去。


    這個韓拂霄,每次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不知道每天在忙些什麽。但是……升級的速度真令人討厭啊,總有一天要狠狠削他一場才能出出心頭惡氣。


    但她同時又想起了自己,其實無論是閱曆還是修為,如果換做一般修士,應該早就能嚐試衝擊金丹,但她走的是明心見性至上一乘的路子,不僅要求了自身修為要達到,心境上的功夫同樣不能馬虎。夏元熙總感覺以往快意恩仇的想法欠缺了些什麽,就差這一點摸到金丹的門檻,如果這次還不能找出來,恐怕得迴去問問薛景純等人了。


    但是夏元熙心中並不焦急,因為她知道自己的目標是天元金丹。昆侖人雖少,弟子至少也是地元以上,並且天元占了相當一部分。像王詡、薛景純、褚照青等,在昆侖執掌權柄的核心弟子們,個個都是天元。而司瑾羽當年因為心境跟不上,偷偷服用了幫助結丹的靈藥,隻成就了地元上品,褚照青一提起來就歎息不止,她可不想薛景純也變成這樣。


    況且,不同位階的金丹之間的差別,她早在金翅鳥呆過的亂星海見識過了。那幾個妄圖奪取寶珠的修士明明是步虛修為,表現出來的實力卻和金丹的司瑾羽沒什麽兩樣,反而讓自己以後進階的希望變小了,這等賠本買賣她是不想做的。


    然而,這並不代表別人這麽想。眾人一看,這個代替韓拂霄的昆侖弟子不過靈寂修為,頓時就把她看輕了幾分,加上又是人煙最為稀少的西海,就猜測應該沒什麽實力,這群金丹修士也不大願意上前結交。


    東海陸地島嶼眾多,仙草靈藥產量很高,所以丹道研究也是引領四海的存在,基本上宗門如果占了個上佳的位置,掌握一些可觀的靈田和出產靈藥的秘境,隻要招收弟子時稍微把把關,培養地元金丹的修士效率是很高的。就算地元對戰天元處於劣勢,可再加把勁,多服用些丹藥到步虛,那與天元金丹修士對戰也在伯仲之間,但壽元更長。


    這很難說哪方的看法正確,因為這些服藥的修士如果要走明心見性的道路,或許絕大多數人一生都摸不到金丹的門檻,但是不斷開發的藥方和層出不窮的丹藥,讓他們終於獲得能與古修門派苦熬心性的修士們比肩的力量。


    所以,往往古修門派弟子還在磨練心境的時候,或許新興的靈根門派已經靠服藥高出了整整一階甚至兩階。早在幾萬年前,古修門派因為渡劫飛升的修士多,在高端修士上狠狠壓過靈根資源型門派,但現在不知怎麽的,或許是天地規則進一步固化,單靠人本身的力量已經難以像先輩一樣肉身飛升。於是,在古修門派缺乏高階修士鎮場子,低階新弟子又青黃不接的情況下,也難怪近幾百年,新門派越來越不把古修們放在眼裏。


    包括沐清秋在內的一群人也一樣,這十幾名金丹修士來自東海若幹門派,大部分是人元金丹。他們要進階元嬰是很困難的,所以都來接這千草堂的任務,希望有生之年能憑借這份人情購得一丸延壽丹,讓自己能在這花花世界享受得久一點。


    而沐清秋和其他五名修士則是地元金丹,也是各自宗門注重培養的人物,畢竟他們地元成就元嬰的希望很大。一旦做了元嬰修士,就擁有轉世重修的資格,就算不能勘破胎中之謎,資質也會比一般孩童好上很多,或許還能開啟一些特殊天賦,所以二世修煉獲得的成就,一般也比第一世時更高。或許有朝一日也能像韓拂霄那樣,憑借轉世獲得的天耳通成就天元金丹呢?


    眾人都盤算著和千草堂這個遠近聞名的丹修門派打好關係,搭上這條線,以後就有受用不盡的好處。


    而眼前這位代替韓拂霄來的昆侖弟子嘛……一則修為普普通通,二來也不是製丹煉器等行家,在眾位精英眼中自然是可有可無的人,不過總算她算是韓拂霄的友人,這點麵子還是要給的,於是也挨個站起來,不冷不熱地作了自我介紹,就在亭中原地等著,讓千草堂前來接洽的人帶領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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