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杖沒有像拒絕順平一樣的拒絕伏黑惠的陪同,既然是五條悟安排的,那麽,對方一定是深思熟慮後做出的決定。


    現在的他也確實需要有一個人在身邊陪著,什麽都不用做,就隻是陪著他,給他一些力量就夠了。


    兩個少年沉默的坐在候車室冰涼的座位上,距離下一班開往仙台的車,還剩下十幾分鍾。


    平時,聊幾句天就能夠打發過去的時間,如今卻異常緩慢,仿佛度日如年。


    廣播裏冰冷的播報聲此起彼伏,在虎杖的世界裏是少有的安靜,人一旦沉浸在某件事當中的時候,外界的嘈雜根本不可能影響到他。


    他從沒像現在這般希望自己被什麽吸引了注意力,將他從對爺爺的擔心中吸引出來。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難受了,仿佛一塊巨石將他壓住,任憑他如何掙紮都是徒勞。


    想要從巨石之下出去,可他無法自救,也等不來將他從巨石下麵救出來的人。


    “虎杖,”


    就在虎杖情緒非常低落的時候,原本惜字如金的伏黑惠突然開口叫了他的名字。


    垂眸看著地麵的少年愣了一下,意識到對方是在跟他說話後,才慢慢的將臉轉過去。


    伏黑惠沒有看他,雙手插兜坐在椅子上的黑發海膽頭少年目視著前麵的電子顯示器,看著上麵滾動的車次信息。


    他說:“如果覺得很害怕,可以跟我說,我做不來其他的,卻可以成為一個聽眾,在這種時候,將內心的恐懼說出來會好過一些吧。”


    這是伏黑惠第一次在虎杖的麵前露出如此善解人意的一麵,過去,在虎杖的印象中,伏黑惠一直是高冷酷哥的形象。


    小小年紀就覺醒了術式,雖然是在外麵長大的,血脈中流淌的卻是咒術界禦三家之一的禪院家的血,跟真希學姐不同,他似乎是天生就該當咒術師的天之驕子。


    這樣的人在普通人中被稱之為天才,稱作是別人家的孩子,就算是在咒術界,也仍舊是不可多得的天才,這一點,五條悟就親口肯定過。


    天才,在虎杖的認知中,自己跟天才之間是存在壁的,兩者之間有很大距離。


    彼此之間存在距離,那就不會有理解和感同身受吧?


    虎杖直直的盯著伏黑惠墨綠色的眼珠看,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從那雙漂亮的眼眸中看出些什麽,但是,隻要他看得足夠久,似乎總能看出些什麽似的。


    伏黑惠被虎杖用這種眼神盯著,渾身都透出一種不自在來。


    他想要不耐煩的質問對方看什麽,可一想到此時的虎杖內心脆弱,他便說不出什麽質問的話。


    虎杖現在的樣子讓伏黑惠想到了津美紀剛剛陷入沉睡後的自己,那種突如其來的無助和恐懼足以打垮一個人。


    伏黑惠不是一個擅長安慰人的人,但是,麵對此時的虎杖,他還是想要說些什麽。


    “你此時的這種感覺,我是可以理解的。”


    “你理解?”


    伏黑惠的眼皮動了動,沒什麽感情的用眼角的餘光看了虎杖一眼,他幽幽地說:“我姐姐津美紀她……現在就像是一個植物人似的躺在醫院裏……”


    聽到伏黑惠的話,虎杖震驚的眼睛和嘴巴一起張大了,原本慌亂的心田裏仿佛從天而降一塊巨石,巨石落在荒地上,發出巨大的聲響,引得地麵地震似的震顫。


    在過去,他從沒聽伏黑惠說過他自己的事情,今天第一次主動說起,聽到的卻是這樣的消息。


    嘴唇囁嚅著,虎杖想說些什麽卻又完全不知道這種時候說什麽才比較好。


    一時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和伏黑惠到底是誰更慘一些。


    不管是即將到來的死亡,還是像植物一樣毫無意識的陷入沉睡,當下來看,並沒有哪一個更好的說法。


    “伏黑……”


    “不要用這種同情的眼光看著我,不然,我也會用同樣的眼光去看你的。”伏黑惠抿了抿唇,斟酌措辭,很快,他否定了自己的這種做法。


    他本來就不是一個好口才的人,沒有能言善辯的本領,說出的話甚至是粗糲的,不耐聽。


    可是——


    “我隻是想用我的經曆告訴你,你的那些痛苦和害怕,我是能夠切身明白的,我說讓你說出來,並不隻是隨意的開解,因為經曆過差不多的事情,所以能夠明白你此時的感受,就是這樣。”


    “……”


    伏黑惠想了想,又說:“或許正是因為如此,五條老師才會在接到你請假的電話後,第一時間想著拜托我來陪伴你。”


    擁有差不多的遭遇,一下子拉近了虎杖心裏與伏黑惠的距離。


    這時候,伏黑惠從他身邊站起來,提醒他,“我們該上車了。”


    虎杖幾乎是把接下來的所有事情都交給了伏黑惠,自己隻需要跟在伏黑惠的後麵心安理得的做被照顧的那一個就行,一直到他們去到車廂裏,找到自己的位置坐好。


    虎杖照常沉默著,他看著車窗,現在還不到五點鍾,太陽仍舊高高的掛在西方的天空上,從樓宇之間見縫插針的布灑自己的光芒。


    車子很快駛出東京站,奔馳在去往仙台的路上。


    虎杖默默地看窗外的景物看了許久,看到眼睛酸澀才迴過頭來。


    他想了很多過去沒想過的事情,然而這些事情似乎總是沒有一個合適的答案和結尾。


    “伏黑,”他叫了一聲伏黑惠的名字,向他問出了一個思索了很久也沒有思索出來答案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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