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噠!嘀噠!……絕無僅有的水滴聲,追逐著逃進管道中的三人,最先意識到缺氧的是嚴咎。而由於帶有汽油水補充進來,因著藍湖的湖水增熱,火勢不減反增。


    大火正竭力地耗光管道內的每一份氧氣。


    “咳咳!我也覺得唿吸不順,這管道可能使封閉的。”唐鷗的腦子還是比較靈活。


    李予聽他這樣說便停下來。後麵的兩人撞上他的後背,李予被撞得跌出兩步,扶著管道才停住。熱的發燙的管道,卻又使他猛地縮迴手。兩人已經跟上來,明滅的火光中,還是看得清楚他們的臉,都寫滿著恐懼。


    “你說得真她妹的對。”李予對著唐鷗那張撒謊臉,唿吸混亂得辨不清有氧或無氧。他這麽說,隻是瞬間察覺到了,汽油燃燒的味道鬱積在管道裏麵,不前不後。說明的確如唐鷗說的那樣管道不通。


    “怎麽辦?”嚴咎一下就坐在地上。


    “給我站起來,你都是半條屍體的人了,還怕這點小傷?”唐鷗提著他吊起來,嚴咎就垂著兩手,慫著腦袋看他們。


    事情已經到這兒了,沒法再迴去。即使管製處肯放過他們,恐怕入口早被大火封死了,肯定是出不去的。不用李予說,他們也明白這點。李予自然想不出聰明的辦法,依他的思維隻能這樣做。


    “眼前已經到這田地,你們就都別給我縮著腦袋入龜殼,拿出點男人氣概來,衝啊!勇往直前。”李予說著又想往前跑。


    “慢著!快刀專殺你這樣的出頭兵。”唐鷗一下子拉住了李予。


    由於唐鷗顧此失彼,吊著嚴咎力竭鬆手,嚴咎啪地跌迴地上,痛得嚴咎“哎喲”叫聲。忽然他又沾到地上的水漬,蓬地藍焰再次在他身上燒起來。李予腳快,趁著藍焰未燒到兩人的時候,一腳把嚴咎踹到另一邊去。唐鷗快速甩下濕衣服撲過去,藍焰突然奇跡般熄滅了。李予看得有點發呆。


    “你怎麽連這個都懂?”李予問。


    唐鷗擺出個無知的表情,“我不知道啊。”他說。


    看著他這個表情,李予就知道他在撒謊。“這就不夠朋友了,你肯定還知道很多東西,不然那個瘋婆子追著你幹什麽?”


    “她可能想讓我給你說媒吧。唉呀,她明明是追著你來著,我是跟著你一起倒楣。”唐鷗搖搖頭,護額冥想,一會兒話鋒已經轉向。“現在最重要是活著出去。你不是有個逃生背包嗎?快看看裏麵裝著**沒?”


    經他這麽提醒,李予才想起在監獄時神秘人臨走扔給他的背包。他一直忘記這個小背包,因為之前沒遇上什麽危險。


    嚴咎聽說有救立馬來了精神,眼睛燦燦地盯著李予。李予還忘不了管製處是在追著誰的問題,他一邊分析一邊解下背包來,仔細看看,話頭頓時打住。


    原來剛剛逃下來的時候,李予沒注意到,背包被大火燒出個窟窿來,裏麵的東西一早掉了精光。當時緊張得連褲子掉都來不及提,誰還去注意身上少根毛是輕多少?李予有點後悔,它們都是掉在管道的,就想著迴頭去撿。


    但他再看那順著水流燒過來的大火,心就撥涼撥涼的。要是跑迴去再折返迴來,先不說有充足的氧氣,沒被大火燒死的前提下再說出去的話。


    李予看看其餘兩人,此時的情況,都有目共睹,他的背包是沒希望了。嚴咎一下又變迴半喪屍的模樣。


    不過,唐鷗轉頭去看向身後的大火的時候,深沉地來了句:“要出去的辦法,也不是沒有的。關鍵是……”他卻在半句住了嘴。


    嚴咎急不可耐撲去抱住唐鷗的大腿:“關鍵是什麽?大哥你說啊。”


    濃鬱的汽油燃後的餘味,窒息般撲入李予的鼻孔裏,差點沒讓他懷疑自己是個汽油桶。唐鷗停住嘴的瞬間,他已經領悟了,唐鷗的想法和他一樣。“關鍵是我們中得死一個人。”李予補充說。


    就看到嚴咎似乎覺得全身一凍地縮迴手,李予心裏也是驚地一跳。“不行。你她妹淨想些壞主意。”李予推了唐鷗一把。


    唐鷗閃開,眼睛兇狠地盯了李予下,轉而問嚴咎:“你想不想出去?”


    嚴咎輕輕地點頭。


    這三人中受傷最重的是他,那麽從利益最大化的角度來想,怎麽說也得是最先考慮他了。他是被藍焰燒過的人,算是半條屍體,再被大火來燒下也不算是傷。而且就算他能出去,多半也是救不活。


    李予以為唐鷗想要逼嚴咎闖入大火內撿**,趕緊過去擋在嚴咎前麵。“那裏麵有沒**還未知道,你裝著什麽心,要逼他去送死。”


    唐鷗冷冷地啐口水在地上。嚴咎在李予身後小聲地說:“我不去。”


    “都是膽小鬼。”唐鷗罵著,沒等李予反駁,繼續說:“我有個建議,三人一起來投票,投出其中得票最多的人去。”


    “反對。你大膽怎麽不自己去撿?”李予反駁唐鷗。


    但他身後卻傳來嚴咎釋然的聲音:“我同意投票。”


    於是唐鷗宣布:“反對無效!現在開始投票。我覺得**是李予掉落的,自然得他撿迴來,所以我投李予一票。”他高高地舉起一隻手好讓嚴咎看到。


    李予愣住了。他還以為唐鷗想投的是嚴咎,沒想到唐鷗竟然投自己。要是再加上貪生怕死的嚴咎投的一票,毫無疑問,他將會成為兩人逃生的犧牲品。他的腦子一轉,已經搶在嚴咎之前投票了。


    “我投唐鷗一票。他剛剛罵我們是膽小鬼,他大膽,讓他去撿。”李予也高高地舉起一隻手,然後迴頭盯著嚴咎。


    膽小鬼看看他,又看了看唐鷗,小心翼翼地舉起一隻手,“我投……”他的眼睛盡管在兩人之間轉著,半句話卻塞在喉嚨說不出來。


    李予牢牢地盯著嚴咎的嘴巴,他提著心吊著膽,早在心裏替這個膽小鬼喊出一千遍,就想看著“唐鷗”兩字從他的嘴巴裏喊出來。生死似乎在一秒之間。終於那張嘴巴憋出一個名字來了。李予的心又是一懸。


    “我投自己。”嚴咎說,並弱弱地舉起一隻手。沒想到他竟然自我犧牲,李予和唐鷗都愣住了,兩人定定地望住他。噴著汽油惡臭的火焰又向他們逼近一步,空氣含氧量降到最低點,每一次唿吸都讓人產出眩暈的感覺。


    三人都獲得一票,這種結果怎麽都沒能將要去送死的人選出來。


    嚴咎似乎想通,此時平靜地對兩人說:“你們都選我吧,反正我是活不成了。如果你們有機會出去的話,請幫我一個忙,我在城東還有個妻子……”


    “別說這樣的話!”李予生氣地將空背包摔到地上。“我不準你去。這背包不知道原本裝有**沒,如果沒有,你隻是白白地去送死。”


    唐鷗快速地把空背包撿起來。“要是有的話,我們就白白地浪費了一個機會。反正都是死,不去試試怎麽知道?”他說。


    “不錯。”嚴咎眼噙著淚,伸出兩手,在李予和唐鷗兩人的肩上各搭上一隻。“你們活著還有希望,我隻是個半死不活,將要變異的人。就讓我來成全這個‘舍己為人’的壯舉吧。”他重重地按了兩人一下。


    李予反手拿住他的手,握在兩手中,“兄弟,你路上多保重,我們會記住你的。”不知道怎的,他有點想哭。


    其實他是想這樣說,“都給我滾開,讓本少親自去取迴。**是我掉落的,讓我來為大家負責。”但話說到嘴邊的時候,已經被恐懼壓抑住,麵對洶湧得幾乎要炸裂的熱浪,還有隨時窒息致死的絕望,他怎麽也不能說出口。


    留給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轉眼火焰就順著水勢燎到三人的腳邊。唐鷗瞥了他們一眼,厭惡地說:“婆婆媽媽的,說‘陳情表’嗎?”


    “滾!”李予心裏已經滿不舒服,當即衝唐鷗大吼一聲。


    唐鷗噴著沉重的唿吸,腦門上的筋肉突突地跳動。“你給我記住了,等會再和你計較。”他忙不迭離開火邊,往通道的跟深處跑,邊又催促嚴咎趕緊去取**。


    “龜孫子別跑了,待老大來收拾你。”李予隨即快步追上去。


    此時,他才感覺到缺氧厲害,尤其是靠近大火邊,跑起來的時候腦子隻覺一陣猛旋,兩隻腳步踉蹌地往前跌,差點摔倒地上。隨後變成機械式地運動,感覺就像踩在棉花上。鼻孔隻有入氣沒有出氣。


    “停下,停下,這樣跑下去會加速我們耗氧。”唐鷗在前麵停住,死命地喘著。


    李予不依,他追上去,先抓住了唐鷗的脖子,狠狠地往死裏掐。“龜兒子,叫你老欺負大爺我。”他邊說著,邊和唐鷗扭打。唐鷗本來就不好唿吸,李予掐不掐他脖子,幾乎沒什麽不同。但唐鷗還是踹了李予一腳。


    空蕩蕩的管道,李予聽到自己發出短促的慘叫,他鬆開唐鷗的脖子,抱著被踹得要穿腸的肚子,憋到地上蹲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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