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走到塗蘼的身邊,卻仿佛用盡了自己一生的力氣。看著眼前這個最愛也最熟悉的人,夏牧驤覺得兩人之間已經築起了一道高高的堡壘,雖然近在咫尺,卻無法牽起彼此的手。


    他緩緩地坐到塗蘼的身邊,抬頭看著強琳的照片。


    除了顏色是黑白的,照片裏的強琳就像活著一樣,正慈祥地看著塗蘼微微地笑著。


    離開醫院,夏牧驤曾獨自去了強琳的墓前。放下一束白菊,跪在墓前,“對不起”三個字一出口,他已經淚如泉湧。他祈求強琳的原諒,也祈求強琳把塗蘼交給自己。現在再看著強琳的照片,他相信強琳一定會明白,自己會是塗蘼以後的堅強依靠。


    塗蘼明知道夏牧驤坐在自己的身邊,卻視若無睹,依舊呆呆地看著照片。夏牧驤明白,她的心裏有悔、有痛、有恨,有怨,對自己,也對他!不再想要什麽答案,他隻希望塗蘼能給自己一個機會,一個能再牽起她的手,重新擁有彼此的機會。


    夏牧驤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到塗蘼的手上,輕輕地合攏,把她冰冷的手放到自己的手心裏。塗蘼不閃躲,卻也毫無迴應,仿佛一尊沒有感情的雕像。


    他想和她說話,卻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麽。他怕,怕任何一個字,任何一句話,都會讓塗蘼的心又痛一次。他也怕,他的話會讓塗蘼和他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


    思忖良久,夏牧驤終於開了口。


    “我——我不會放開你的手。就算我沒有資格站在阿姨的麵前,乞求阿姨的原諒。可是我會在阿姨麵前保證,我會用我的一輩子去關心你,去愛你,像阿姨用生命愛著你那樣。以後,讓我來代替她,陪你一起走人生的路。不管,不管我媽媽她——她做了什麽不可挽迴的事,請你相信我,那絕不是她的真實意願。也請你不要因為這樣,就逼著我從你的生命裏消失。塗蘼,不管你承不承認,我們永遠都是我們!我們一路走來已經有太多磨礪了,請你——求你,不要輕易說放棄。”


    流著淚說完這番話,夏牧驤依舊沒有感到塗蘼手心裏傳來的溫度。


    “求求你,哪怕是打我一頓,哪怕是讓我給阿姨跪上三天三夜……隻要你願意再說‘我們’,塗蘼,求你了!”夏牧驤舉起塗蘼的手,狠狠地打在自己的臉上。


    塗蘼抽迴手,終於又迴過頭來看著他。


    “你什麽都沒有做錯,為什麽要受罰?”塗蘼看著他,眼淚也止不住地掉落,“阿姨也沒有錯,她隻是一心想維護自己的兒子。錯在我,錯在我那些自私的想法,錯在我奢求得太多……”


    “你為什麽說這樣的話?我知道你隻是想用這樣的話來拒絕我!我知道你不是不愛我,你隻是沒有辦法再去接受我媽!可是塗蘼,我們明明說過什麽困難都要去克服,無論發生什麽都不放棄……”


    “所以,也包括未來的這一輩子,都要麵對你,麵對阿姨,然後每時每刻想起我媽是怎麽在我的懷裏一點一點地變得冰冷的!?你知不知道,如果,如果那天阿姨她能幫幫我,或許……或許我媽還有一絲活下來的希望。哪怕是一點點,一點點希望,我多想她能繼續陪在我的身邊。她是這個世界上,我唯一的親人。你永遠都不會明白,我抱著她,看著她就這麽離我而去,我沒有辦法原諒自己,也沒有辦法——再麵對阿姨。我不恨阿姨,因為我知道她不是有心的。但是我永遠,永遠都沒有辦法再去麵對她。”


    看著夏牧驤,塗蘼已經泣不成聲了。這是三天來,她第二次悲慟的哭泣。或許上次是因為已經離自己而去的媽媽,而這次,還因為自已那即將逝去的愛情。


    “離開這裏吧,雖然我們不會再有以後,但至少我們還有那些迴憶,我們,真的迴不去了……”


    聽著塗蘼嘴裏吐出的每一個字,夏牧驤的心也跟著一瓣一瓣地裂開,碎得自己都沒有法再去拾撿。握著塗蘼的手,也開始顫抖起來。他知道,塗蘼說的迴不去了,或許真的是迴不去了……


    夏牧驤走出房間,關上大門的那一刻,再也忍不住悲傷的情緒。沒有力氣能再支撐他,他靠著牆緩緩地滑了下去。雖然雙手捂住了臉龐,但淚水卻無法阻擋地從他的指縫中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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