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班主和譚為琛、曹錕商量過以後,做了一點折中:“嚴管家,您看這樣行不行?我們程家班可以為提督府免費在戲院專門唱一出戲,算是我們孝敬老壽星的。”


    “至於唱什麽戲,由提督大人定,什麽時間唱,也由提督大人定。”


    “至於堂會嗎,就請提督大人高抬貴手。現在,程家班已經有了自己的戲院,以後就不會再唱堂會了。”


    嚴管家皮笑肉不笑:“程班主,這件事情,還請三思啊。”


    “不是小老兒來請你們的,是杜提督杜大人吩咐小人來請你們的,所以,程班主還是應該好好掂量一下才是啊。得罪了杜大人,吃不了,就得兜著走。”


    “小老兒以為,隻要有銀子賺,在哪兒不能唱啊!”


    “程班主,您想一想,你們伺候好了杜大人,以後,在這應天府,就不會再有人找你們的麻煩了。在這天子腳下,很多人都想找杜大人做靠山。”


    “煩請嚴管家轉告杜大人,如果杜大人同意的話,我們就著手準備。”程班主不卑不亢道。


    “程班主,一點轉寰的餘地都沒有了?”


    “還請嚴管家和杜大人海涵。”


    程班主恭恭敬敬地送走了嚴管家和兩個隨從。


    嚴管家臉色鐵青、氣急敗壞地離開了戲院。


    嚴管家的轎子走了以後,程班主、譚為琛、曹錕、黑鷹,包括程家班所有人都沒有離開戲院,杜大人絕不會善罷甘休。


    既然已經決定拒絕杜大人的無理要求,程班主、譚為琛和曹錕早就想好了應對之策。


    果然不出所料,吃過中飯以後,幾個人坐在程班主房間裏麵喝茶聊天的時候,梅其寶衝進房間,氣喘籲籲道:“他——他們來了。”


    “誰來了?”程班主問。


    “嚴管家,杜大人,來了很多人,還有衙門裏麵的人。”


    幾個人隨梅其寶走出後院,穿過戲院,走出大門。


    幾個人走出戲院大門的時候,兩頂八抬大轎已經停在戲院門前的台階下。


    除了十六個轎夫以外,還有嚴管家和七八個家丁。


    第二頂轎子旁還站著十幾個衙役——每個衙役的腰上都掛著樸刀。


    縣官不如現管,嚴管家應該是把地方官也請來了。


    這陣勢確實不小啊!


    程班主、譚為琛、曹錕、黑鷹和梅其寶在台階下站定。


    從第一頂轎子裏麵走出了一個年近古稀、大腹便便的老者。


    曹錕認得此人,此人就是杜提督杜永圖。


    嚴管家攙扶著杜大人走出轎杠。


    從第二頂轎子裏麵走出一個身著官服的人來。


    曹錕不但認得此人,還和此人有過接觸。此人是聶藩台,聶藩台是杜提督的親家和死黨。


    杜大人把聶藩台抬出來,恐怕不僅僅是來興師問罪的。


    路人駐足圍觀,店鋪裏麵的掌櫃和夥計走出店鋪,站在店鋪前的台階上。這陣勢一看就知道將會發生什麽事情。


    程班主迎上前去:“程家班班主程五洲恭迎杜大人。”


    杜大人並不理會程班主,雙手背在身後,昂著頭,眯著眼睛斜視著程班主、譚為琛、曹錕、黑鷹和梅其寶。


    聶藩台朝一個衙役點了一下頭。


    這個衙役手一揮,十幾個衙役朝五個人圍上來——幾個衙役的手上拿著繩子。


    曹錕上前兩步,舉起劍鞘:“聶大人,你這是要作甚啊?”


    “大膽,放肆,我看你是活夠了,上,先把他給我抓起來。”聶大人道。


    “聶大人,光天化日之下,話沒有說一句,你們就隨便抓人,這裏還是天下腳下嗎?”


    “既然你們知道我是誰?還不快快受縛啊!”聶藩台眼大無光,他竟然沒有認出曹錕來。


    “聶藩台真是貴人多忘事,去年,你還和在下稱兄道弟,轉眼之間就翻臉不認人啦!”曹錕微笑道。


    “你——你是什麽人?報上名來,本官不抓無名之人。”


    “聶藩台,我是曹錕啊!”


    “曹錕?”聶藩台上前幾步,走到曹錕跟前,“果然是曹錕兄弟。這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


    “曹錕兄弟,你不在歐陽大人身邊,在這裏作什麽?你們——都給我退到一邊去。”


    十幾個衙役迅速退到一邊。


    “曹錕奉歐陽大人之命到應天府來辦點事情。”


    “曹錕兄弟和秦淮戲院是什麽關係?”


    “一言難盡。”


    杜大人愣住了,他走到聶大人的跟前:“正陽,你們認識啊?”


    “杜大人,這位是歐陽禦史的貼身侍衛曹錕。曹錕兄弟,你怎麽會在這裏啊?”


    “藩台大人,提督大人,曹錕介紹一下,為琛,你過來。”曹錕朝譚為琛招了一下手。


    譚為琛走到杜提督和聶藩台的跟前。


    “這位是?”杜提督上下打量了一下譚為琛,當他看到譚為琛腰上的九龍佩的時候,臉色大變,倒吸了一口涼氣。


    “提督大人,您甭管他是誰,他腰上這塊玉佩,你總該認識吧!”曹錕一邊說,一邊拿起譚為琛腰上的玉佩。


    杜大人上前一步,低頭、彎腰,仔細看了一遍,然後大驚失色道:“這塊玉佩一直掛在陛下的身上,怎麽會——”


    “杜大人,您沒有看錯,這塊玉佩就是皇上一直掛在身上的那塊九龍玉佩。”


    “恕老朽莽撞無理,有眼無珠。”杜大人突然雙膝著地,跪在地上,對著玉佩磕了三個頭,聶藩台和眾衙役,包括提督府的家丁和抬轎子的人,一齊跪在地上。


    “提督大人,藩台大人快快請起,為琛擔當不起。”譚為琛一手扶起杜大人,一手扶起聶藩台。


    很顯然,杜大人和聶藩台拜的是譚為琛掛在腰上的九龍佩,而不僅僅是譚為琛。


    “聶藩台,杜大人,這位是譚公子,他是麒麟侯和昌平公主的兒子。”曹錕道。


    杜大人站起身:“小人有眼無珠,原來是麒麟侯和昌平公主的公子,得罪了——得罪了。還望公子恕罪才是。”


    “杜大人客氣了。請——請杜大人和聶藩台到後院坐下說話。”


    “小人不敢,在公子的麵前,小人不敢就坐。隻是——小人聽說麒麟侯和昌平公主的公子在十九年前就——”杜大人對譚為琛的身份還有些疑問。


    “感謝老天爺眷顧,為琛才得以存活於人世。十九年前,琛兒被普覺寺悟覺住持收留,在普覺寺呆了七年,後悟覺住持將琛兒托付於程班主。”


    “上月,母親大人五十華誕,潭府請程家班唱了三天戲,為琛才得以和父母相認。我義父程班主唱了大半輩子的堂會。”


    “為琛買下這個戲院送給義父和義妹,就是不想讓他們唱堂會,所以才謝絕了杜大人的盛情相邀,還望杜大人見諒才是。”


    “小人明白了。公子如此說,令小人無地自容。小人莽撞無禮,還望公子恕罪才是。”


    “杜大人,您看這樣行不行?我讓義父特地為老太太唱一場戲,感念杜大人一片孝心,我們程家班也跟著湊一會熱鬧,沾點喜氣,唱什麽戲,什麽時候唱,杜大人定。”


    “這樣最好——這樣最好,永圖兄,你就應了吧!”聶藩台道。


    “恭敬不如從命。小人應下了。”杜提督道。


    “杜大人,聶藩台,從今往後,程家班還得仰仗二位大人的幫襯。”曹錕道。


    杜大人很有眼力勁,他正好借坡下驢,和聶藩台迅速離開了戲院。


    在這場較量當中,來勢洶洶、不可一世的杜大人並沒有占到什麽便宜,他可是威震京城的提督大人,今天,卻在夫子廟跌了份,丟了麵子,所以,還是早一點離開比較好。


    連著兩天,一顆痣那班地頭蛇的在程家班麵前敗下陣來,杜提督和聶藩台這樣的地方大員也甘拜下風。經過這兩次的較量,程家班在夫子廟——在應天府城算是站穩了腳跟。


    第三天下午,譚為琛、曹錕、黑鷹三個人啟程迴歇馬鎮。譚為琛的心裏很著急:不知道聘請老中醫的事情怎麽樣了。


    譚為琛心急如焚是有原因的:在與對手的兩次較量中,雖然譚家是贏家,但譚家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說到底,譚為義是譚家人,是自己的兄弟,林氏也是譚家人,是譚府的三太太。


    如果不是馬清齋和翟中廷之流暗算,林氏母子也不會誤入歧途,最後落得個為譚家和世人所不齒的下場。


    想到這些,譚為琛越發痛恨那些垂涎於譚家的錢財,躲在暗處放冷箭的小人。


    他也能感受到父親內心深處的喪子之痛。


    既然他們合起夥來要置譚家於死地,他們就不會輕易放下手中的屠刀。


    所以,與其等著對方發起進攻,不如主動出擊。躲是躲不掉的。


    譚為琛把主動出擊的突破口放在藥材生意上。


    他從為仁的口中得知,馬家和翟家的主要生意是藥材。


    所以,要想打垮馬家和翟家,就必須在藥材生意上做文章。


    聘請老禦醫,以醫促售,把利潤的一成或者二成給老禦醫,就是譚為琛思考很長時間才想出來的。所以,他希望譚家的計劃要盡快實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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