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禦醫離開時,還拍了拍晏伐的肩:“晏統領,孺子可教!”


    晏伐皺了皺眉,頗是不解。


    他好像什麽都沒做,隻是關心君上身體而已?


    天色一片墨黑。


    龍寢宮書房外,夏公公敲響房門,提醒:“君上,國後,該用膳了。”


    陳玉皎才迴過神來,看了眼天色,不知不覺已是亥時。


    早前想著代替大師兄照顧君上,現在反倒……


    門口的夏公公邁步而入,做好了苦口婆心勸說的準備。


    以往他都是口水說幹了,君上才肯放下政事。


    可今夜……


    陳玉皎將所有書簡整理合上,對贏厲道:“君上,是該用膳休息了。”


    贏厲抬眸看了她一眼,竟將手中那冊竹簡隨手放下。


    “好。”


    他高大的身軀起身,與她一同邁步往外走。


    夏公公看著兩抹身影,整個人愣在那兒。


    這就走了?就這麽一句話就走?


    是他看錯了嗎?難道以前認識的那個專橫獨斷、一意孤行的君王,是他的錯覺?


    陳玉皎與贏厲移步膳房。


    兩人相對而坐在膳桌前,一道道精美的菜肴陸續而上。


    燭光閃爍,氣氛和美。


    夏公公站在一旁給他們布筷,眼底閃爍著期待的光澤。


    這裏麵許多道菜可是荀禦醫千辛萬苦準備的,用鹿茸鹿鞭等高湯進行調配,了無痕跡。


    君上國後食用後,定能增進不少感情!


    可……


    陳玉皎掃了眼桌上的菜肴,眉心微微一皺。


    她道:“夏公公,將這道、這道、還有這道菜,撤下。”


    “啊?”夏公公傻眼了。


    她挑出來的,全是他們精心準備的!


    明明荀禦醫想到了這一層,隻用高湯,食材盡棄,陳玉皎連這都能看出來?


    夏公公不死心,裝糊塗地道:“國後,這些菜有什麽問題麽?這是禦膳房為了君上龍體精心所備。”


    陳玉皎抬眸看了眼對麵坐著的贏厲,他的身型還是那麽高大挺拔,巍峨如山。


    她言:“君上雖操勞國事,心神損耗,但正值壯年,隻需養神安心即可,不宜食用過多滋補之藥物,反生內熱。”


    她還叮囑:“日後讓禦膳房用藥材之前,可先將食譜交由我過目一番。”


    夏公公:……


    這這這……


    草率了,國後是陳太傅的傳人,還是之前聞名天下的神醫容弈!


    僅僅隻憑氣味,她竟然都能識別出來!


    這下可好……


    他沒動作,贏厲那深邃的視線就掃視而來,落在他身上,卷雜著威壓。


    “國後所言,聽清楚了?”


    “是……”夏公公實在沒有辦法,隻能不情不願地將所有相關菜肴撤下。


    出去後,連歎幾聲氣。


    難啊、太難了!


    陳玉皎倒是全然不知,也並未多想。


    一邊與贏厲用膳,一邊在心裏思索著。


    大師兄雖給贏厲留下了些安神湯方子,但他知道自己這個九弟飲食不規律,所以並未寫有膳方。


    而大師兄為她特別定製的膳方,放在長屹府中的,都有足足一大箱。


    看來,她也應當給贏厲寫一份,日後至少要監督君上,不可廢寢忘食。


    但夏公公和大師兄都曾說,贏厲難勸……


    她得想想別的方法才行。


    思索著事宜的陳玉皎,即便用膳,也食不言寢不語,未與贏厲有任何交流。


    用膳結束後,她行禮:“君上早些安寢,我還有些事,需迴鳳華宮安置。”


    贏厲狹長深邃的雙目微微一暗,迴鳳華宮?


    下午時分,她便已想迴去。


    片刻,贏厲放下手中的茶杯:“許。”


    一個字,低沉威嚴,聽不出喜怒,卻像是矗立在夜裏的一座大山,總有凜人之感。


    陳玉皎早已習慣他的性格,帶著春鷺、夏蟬迴到了鳳華宮。


    鳳華宮內,所有的衣物用品等,早已全數搬來,由奴仆們一一準備好。


    雖按照她的喜好與習慣布置,隻是宮殿十分寬闊空曠,總透著皇家的薄涼冷情。


    而長屹府以藍、清、白等色調為主,才更有溫馨舒適之感。


    想到長屹府,陳玉皎心裏又是一陣暗淡。


    她很快逼迫自己很快轉移注意力。


    贏厲的宮殿也幾乎全是黑色,黑雖主莊嚴肅穆,但長期居住於這樣的環境,亦生沉悶抑鬱,百病不疏。


    她想代替大師兄照顧好贏厲,還有許多要做之事。


    陳玉皎坐在案桌前,開始提筆在竹簡上落下一行行字。


    而龍寢宮內。


    本該是安寢之時辰,可贏厲那抹黑色莊嚴的身軀,或是坐於書房案桌前,視線落在政簡之上,若有所思,目光沉沉。


    或是在書房內踱步,高大巍昂的身軀如山冷峻。


    晏伐看得皺眉。


    難道又發生了什麽大事?朝政又要動蕩了?


    還是夏公公勸說贏帝迴到寢殿,試探性地問:“君上,要不要召國後侍寢?”


    贏厲深邃的眸色倏地一暗,他冷冽的視線落在夏公公身上:“更衣!”


    夏公公趕緊低下頭,恭敬地為贏厲更衣。


    隻是……


    在他為其脫衣服時,贏厲那本就深沉的眸色越發犀利,不知是想到了什麽,那立體冷峻而尊貴絕倫的麵容間,還騰起明顯的不悅。


    “退下!”


    命令之聲,冷硬威嚴。


    夏公公嚇得眼皮一跳,趕緊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他就知道……這才是他那位喜怒無常的帝王啊!


    隻是這麽下去也不是辦法……


    夏公公不得不去尋來荀禎,兩人躲在牆角昏暗的光線下。


    “荀禦醫,你說昨晚君上睡得挺好,很早就入寢了。那是老奴我服侍君上十幾年來,第一次見他那麽早入寢。


    但今夜國後一走,君上竟又寢食難安,這可如何是好?”


    “所以你是說,君上想國後想得睡不著?”荀禎瞬間精神勃勃。


    雖然沒食用那些藥材,但就憑君上對國後的在意,他們以往都看在眼底。


    夏公公眼中瞬間騰起激動:“對對對!就是如此!


    荀禦醫,你們中醫不是講究心病還須心藥嘛?咱們怕是得合計合計~”


    兩個白發蒼蒼的老頭子站在黑暗中,你一言我一句,小聲的交頭接耳。


    很快,他們眸中升騰起明亮的光澤。


    他們還走到晏伐跟前,笑著道:“晏統領,有件事要勞煩勞煩你~”


    甚至,還得去玄天司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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