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厲那諱莫如深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臉上。


    女子的臉冰清玉潔,看似睿智的眸子,卻又有種一種不諳世事的愚蠢。


    贏厲似是輕笑了下,轉而將視線移迴那七國沙盤。


    “無事,你且退下。”


    陳玉皎眉心微微蹙了蹙,贏厲是覺得她還忽略了什麽?有什麽不懂的?


    這次關於南楚的布局籌謀,應該安排得沒有紕漏了……到底還遺漏了哪一點?


    直至離開龍台後殿,她依舊在斟酌著,自己在哪方麵的學識部署上有所欠缺。


    迴屹宮時,路過一條無人的長長宮巷。


    一抹人影,忽然攔住她的去路。


    陳玉皎迴過神,抬眸看去,就見是一身朝服的李清隨站在那裏。


    李清隨為人謹慎,麵上看不出太多的喜怒,隻盯著她:“陳客卿,今日你在龍泰後台所提之要求,實在是讓我為難。


    如今南楚正處震怒之中,我如何有那本事扭轉乾坤?”


    陳玉皎斂眸,從容不迫:“李太仆深耕官場幾十載,不必妄自菲薄,要相信自己的能力。”


    “你……”李清隨臉色微微一清,又朝著她靠近幾步,壓低聲音:“在朝中你我是同僚,可下朝後,你也應當喊我一聲舅舅。


    玉皎,別的不提,你如此對南楚咄咄相逼,可有考慮過你婆婆的感受?


    即便不考慮你婆婆,難道你就一點不在意屹兒的感受?”


    陳玉皎神色有片刻的微斂。


    李清隨繼續道:“屹兒心中就算是另有她人,但他從小到大照顧你,無微不至。


    屹兒和他外祖父、外祖母關係也十分好。南楚景帝更是他十分敬重的大舅。


    此次死之人,還是他少時交好的表弟。


    此番我們華秦如此逼人太甚,屹兒若是知情,心裏該是何等難過?”


    陳玉皎想到贏長屹,心底的確騰起兩分情緒。


    倒不是覺得不該這麽做,而是有些心疼,心疼大師兄就因為其生母是南楚人,自小生活在兩國的矛盾之間,將來若是華秦與南楚當真作戰……總有一國要亡……


    正在她思緒萬千時、


    “舅舅多慮了。”


    一道沉和的嗓音忽然傳來。


    正是一身銀白色錦衣的贏長屹,他從那長長的宮道盡頭走來,周身一如既往尊貴幹淨,不染纖塵。


    他走至陳玉皎身邊,與她並肩而立,有禮又不失氣質地看向李清隨:“舅舅,多謝您的關切,長屹十分心領。


    隻是此次兩國之戰,南楚恐已密謀許久。


    那夜表弟也的確對玉皎出言不遜,南楚理當道歉並補償。”


    “屹兒,你……”李清隨還想說什麽,但贏長屹抬眸看向他:


    “舅父,日後若有事,盡可來找我談。玉皎她才迴朝堂,對南楚局勢了解不深。”


    李清隨氣得胡子微抖,她若是不了解,還能想得出那麽多拿捏南楚國的手段?


    偏偏這婚還是他們逼贏長屹成的,以前他對女子不在意,他們頭疼。


    如今他這般……更頭疼!


    “嗐!隨你隨你!你就護著她吧!”


    李清隨隻能無奈地拂袖離開,眉宇間盡是焦慮。


    這南楚和華秦之間的矛盾,就隻能由他這個做舅舅的來為他解決,乃至以後的諸多大事……


    而宮巷裏。


    陳玉皎轉過身麵向贏長屹,“大師兄,多謝,隻是南楚的局勢……”


    “怎麽?在你看來,大師兄是那般愚昧之人?”贏長屹負手而立,身高高出一大截的他垂眸看她。


    陳玉皎自然知道他不是,不過……估計要不了多久,南楚與華秦就會真正的開戰。


    戰七國,最終隻會剩下一個國度。


    贏長屹卻嗓音清晰溫潤:“放心,太傅亦曾教過我天下之道。”


    贏長屹自小不僅僅是跟著學習仁道、儒道等,還跟隨陳太傅學習。


    當年陳太傅在他們幼時,就同他們講過一個小故事:


    在一匹精美的布匹之下,長了諸多蛀蟲。


    而這些蛀蟲品類不同,成日因矛盾而長年累月互相撕咬。


    那布匹上總是留下無數鮮血蟲子,連原本精美的花卉,也因蛀蟲之爭而越發損毀嚴重。


    想讓不同種類的蟲子和睦相處,並無可能,它們會世世代代爭鬥下去,延綿幾百年、乃至幾千年。


    除非,令它們融合!


    就如在這九州大地之上,無休止的戰亂已持續了幾百年,百姓時常流離失所,人人家中無壯年。


    因參軍,父母見不到孩子,妻子見不到丈夫,孩子見不到父親。


    就連出生在皇室的皇子們,有時亦要被送去他國做質子,背井離鄉。


    當年,陳太傅便不得不親自與先皇送贏厲去盛趙國。


    陳太傅曾言,唯有四海歸一,以戰止戰,這片土地上才不會再有太多生離死別。


    贏長屹雖學仁道,卻也知當今天下,到底什麽方策才是正確之舉。


    就如他,妄想朝堂清明,她每日早早歸家,一日雙人,三餐四季,隻可惜……


    贏長屹看著眼前女子的目光深處,有無人知曉的深繾,卻被深深克製,最終隻化為長兄一般的關愛。


    他抬起手揉了揉她的頭:“玉皎,想做什麽盡可去做,無需顧慮師哥。”


    他還強調:“我與你和阿厲,所想一致。”


    陳玉皎心裏原本還有的那一絲擔憂,徹底消散,不過她還是問他:“那倘若有一日……你外祖父、外祖母,乃至大舅父……”全與華秦在生死存亡之際……


    後續的話,她不忍再說下去。


    贏長屹眸色微微一頓,從記事起,年邁的外祖父與外祖母就會每年跋山涉水前來看望他。


    大舅父,也就是當今南楚景帝,更是每次讓人給他捎來書信,字裏行間皆是對他的疼愛。


    他們還有共同的醫術愛好,喜鑽研頤養藥材,常年書信往來甚切。


    每年所贈他之奇珍異寶,更是數不勝數。


    有國家局勢為真,有真正親情,也為真。


    贏長屹斂眸,薄唇隻緩緩勾起一抹淺笑:“天下博弈,各憑本事。”


    無論是誰輸誰贏,總會有個結局。


    贏長屹將這些事看得很淡,或者說,這些年來早已無數次去預想過、並在一次次設想中學會接受。


    到時,不論是阿厲,還是他們,他隻能盡他最大的能力護住他們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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