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發一天以前,月桂別墅中


    雨幕過去之後,陰沉的天空變得亮堂起來,陽光灑在三樓陽台的地麵上,給積水染上了顏色。


    盧管家一瘸一拐走到女仆小怖房門前,把備用鑰匙插入門鎖中,他先是扭了一下,感覺鎖孔有些澀,隻扭了小半圈就扭不動了。


    疑惑間,管家手上用了一點力,再次順時針轉動鑰匙,這次還是像生鏽了一樣,扭動起來非常艱難。


    ‘難道裏麵進水了?’


    管家先生猜測著,拔出鑰匙,從口袋裏掏出一塊手帕,想要塞進鎖孔擦拭。他的手指碰觸到鎖孔表麵,感覺並沒有水流出來。


    鼓搗了半天之後,管家先生還是沒有打開那扇門,於是他抬起手來把門扉敲得砰砰直響,大聲唿喊著:


    “小怖,你在裏麵嗎?在就趕緊出來,我找你有事!”


    好半天,裏麵才傳出有人走動的腳步聲,又等了許久,就在管家先生的耐心即將耗盡之前,終於有人迴答他了。


    房間裏傳出來刻意壓低了的,沙啞暗沉的女聲,還伴隨著偶爾的咳嗽聲。


    “盧管家,我今天不舒服,能不能讓我在房間裏休息一天?我好像發燒了!”


    “是嗎?”管家收斂起惱怒的表情,疑惑地說:“小怖,你先開門,我進來看看情況,家裏應該還有些退燒藥,待會兒我去給你拿。”


    “不用了……咳咳…盧管家,我不想吃藥,那東西太苦,休息一天就會沒事的,你放心吧。”


    “你鎖孔裏是不是塞了什麽東西?我剛才想用備用鑰匙開門,可怎麽也打不開,你要是好一點的話,就起來把門鎖打開,我好檢查維修一下。”


    “好,我等一下燒退了就起來開門。”裏麵的人迴應道。


    在這個家裏,每個人都各司其職,也都從來不管別人的私生活,他們大都幹完活之後,就各自縮在自己的一方領地裏,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很少去打擾別人。


    所以此刻,女仆要求休息一天,並且不希望別人進她的房間,管家也不好強求,隻能囑咐幾句之後暫時先離開。


    他在離開之前問:“小怖,你今早有聽到兩位客人的聲音嗎?”


    “有,我剛剛聽到樓下有小孩唿喊的聲音,大概是在找媽媽吧,是不是昨天那個女人出了什麽事情啊?”


    “我不知道,今早一起來就找不到他們的人,連孩子也不見了,婆婆說早上她有見到過客人,我其實也聽到他們的聲音了,可就是怎麽也找不到人去了哪裏?”


    “也許他們已經離開了呢?”房間裏的女人反問。


    盧管家說:“但願如此吧,那麽小怖我就不打擾你了,你好好休息,等忙完活我再來修鎖。”


    “好。”


    管家轉身離開了房門口,房間裏又傳來低低地咳嗽聲,似乎是在向管家先生證明,裏麵的人確實是感冒了。


    反正隻要人沒事,盧管家也管不了那麽多,他的腳此刻很疼,腳腕處已經腫了起來。


    墊著腳尖來到大陽台一側的靠背椅邊上,盧管家用手帕擦掉椅子表麵濺到的水,坐下稍微休息一會兒。


    他把受傷的那隻腳抬起來,擱在另一條腿上,然後視線轉向陽台外麵,大陽台部分要比樓下突出一些,能夠看清楚底下屋簷遮住的一部分空間。


    椅子就在陽台邊緣,跟剛才婆婆站立的地方相隔不遠,不知不覺間,管家先生的頭顱慢慢向外伸出,他看到屋簷側邊,露出了一個大籮筐的邊緣。


    籮筐好像是婆婆常年使用的東西,因為離得遠,所以管家先生不能確定,隻能是猜測。


    此刻他很好奇,那籮筐裏究竟裝著什麽?昨天晚上,他親眼看到婆婆搬到陽台頂上去的,裏麵好像裝了非常沉重的東西。


    現在怎麽會又出現在底下廚房門口呢?


    好奇心一旦產生之後,就很難壓製下去,盧管家不禁脖子越伸越長,擱起的腿也放了下來,人微微站起,雙手趴到了陽台邊緣。


    漸漸的,籮筐顯露出了13,管家看到了一些烏黑色,像毛發一樣的東西飄在籮筐邊緣,在烏黑色的中間,一個小小的,白色圓形物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不由得眯起眼睛,努力想要看清楚那是什麽?剛剛安分下來的心,又開始劇烈跳動起來。


    ‘不行,我要再下去看看,萬一那老婆子就做出了過去那種事情,那就麻煩了!’


    過去到底是什麽事?管家先生不敢想象,也不敢說出口,但他很清楚,對於這棟房子而言,婆婆是個特立獨行存在的人,不是房子裏需要她來工作,而是她需要待在這裏,根本就離不開。


    猶豫片刻,管家下定了決心,今天這腳肯定是沒法休息了,不確定心裏的疑問,他根本沒有辦法安靜下來。


    扶著陽台欄杆,盧管家慢慢挪動身體,想要再次迴到樓下去,這一趟趟的折騰,讓他感到身心俱疲。


    ‘真是麻煩,幸好今天早上下了雨,菜地裏不用去澆水,唉!什麽時候跟主人家說說,讓他把這個家裏的人員工作都規範一下,省得老是我一個人做那麽多。’


    在心裏埋怨著,管家一步一步繼續著他痛苦的行走過程。


    可是,已經不用他再走到樓下去了,因為在樓梯間裏,有一個人正在悄悄上樓,他手裏抱著一個同剛才管家先生看到的一模一樣的籮筐,步履艱難。


    嬌小的身軀搖搖晃晃,汗水不斷從這個人頭上冒出來,氣息也有些不穩,等到跨上最後一節台階,抱籮筐的人鬆了口氣。


    他朝三樓裏麵看了看,確定盧管家還沒有來到樓梯口,便用足力氣把籮筐推到樓梯間隱蔽的角落裏,然後把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往籮筐裏一扔,就急匆匆溜下了樓。


    這個人腳步很輕,應該是穿著布鞋,背也有點駝,跑動的時候,蜷縮著就像鴕鳥一樣。


    他剛剛拐過樓梯折角,盧管家就出現在他站立過的地方,隻看了一眼,他就差點沒原地爆發。


    剛剛還在樓下的籮筐,居然一下子跑到了樓梯間裏,而且裏麵的東西…太惡心了!管家先生實在不想看第二眼,他捏住鼻子,轉過了頭。


    那裏麵都是些什麽呦!有變質的飯菜,森林裏挖來的泥土,還有疑似小動物屍體的東西,最糟糕的時候,上麵居然還躺著兩隻腐爛的死老鼠。


    就算是捏住了鼻子,他也沒有辦法阻止惡臭侵入鼻腔,盧管家想要朝著樓下怒吼一聲:“這到底是誰幹的?!”


    卻在話題將出口之前,看到了一個女人站在樓梯底下,這個女人長發披散下來,臉色顯得非常陰沉,黑眼圈濃重,身上穿著滿是破洞的衣服,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盯著盧管家。


    “管家先生,您還記得我嗎?”


    “……”


    “30多年以前,您還是一個小夥子的時候,是不是在這裏照顧過一個畫家?是不是幫他買過某個人的畫?後來,這個人不想再幹下去了,他想要自己擁有一片天地,可他為什麽沒走成呢?”


    “……你到底是誰?”盧管家憋了半天,才問出這麽一句,他也在死死盯著女人的臉龐瞧,努力在不連貫的記憶中搜尋她的身份。


    可是一切都徒勞無果,盧管家無論如何也記不起來,眼前這個人到底是誰?


    女人沒有迴答他的問話,隻是自顧自說:“我隻是想知道原因,但是你們卻每一個人都在欺騙我,當年,他的名聲到底是怎麽積累起來的?那個人到底幫他做了多少事?而您,盧先生,您又做了多少見不得光的事情?”


    “現在是最後一次機會了,請您告訴我吧。”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麽?如果不想待在這裏,那就立刻離開,這棟房子不再歡迎你!”


    “嗬嗬!你說不歡迎就不歡迎嗎?”女人語帶諷刺,從衣服裏麵拿出了一樣東西,雙手舉起展示在管家先生眼前。


    當看清楚白色紙張上麵的字跡之後,盧管家徹底懵了,他連臉頰上的肌肉都開始顫抖起來,拖著傷腿,一步一步向女人靠近。


    右手向女人的方向伸過去,好像是要跟她討要手中的東西,左手藏到背後,抖了兩下衣袖,刹那間,他的手心裏閃出寒光。


    虛空中的氣氛越來越凝重,連空氣的密度都好像增加了一樣,令人透不過氣來,女人並不害怕管家的靠前,她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似乎已經做好了應對一切的心理準備。


    等管家走到近前,她才報出了一個名字,這個名字成功止住了盧管家的進一步動作,讓他麵露悲傷。


    “她還活著?她真的……還活著嗎?”


    女人用力點了點頭,說:“但你不說出過去發生的事情,她就沒法得到應有的那份財產。”


    “不……”


    聽到過去兩個字,瞬間,管家先生又後退了,他搖著頭,頹然垂下雙手,靜默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


    “你走吧,我就當月桂別墅中沒有來過你這麽個人,主人那邊我會交代的。”


    “哼!”女人冷哼一聲,根本沒有打算采納管家的意見,反問:“月桂別墅真的有主人家嗎?難道不是你一直在欺騙大家?菜園裏的一幕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如果不想我告訴警方的話,那就好好保護他,給他應得的身份。”


    說完,女人急吼吼想要走,管家一把拉住她問:“你到底是誰?”


    “你不需要知道!”女人一把甩開盧管家的手,像林中的野兔般迅速消失在樓道下麵。


    樓道裏還在彌漫著濃濃的腐臭味道,而管家先生此刻,已經沒有任何心情去管那味道是不是讓人惡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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