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你們這樣做,就不怕遭天譴嗎?她已經什麽都得到了,為什麽還是不肯放過我?”柳筱筱的憤怒終於達到了極點,整個人竟也在這無窮無盡的憤怒之中,漸漸沉靜了下來。她的眸光平靜如水,卻滿溢悲涼。


    “隻因一樣,你,是皇長子的生母,雖然你現下卑微至極,且沒有人願意相信你的話,但你仍舊是皇長子的生母,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故此,死,是你最終的歸宿,且,你不止會死,還會死得無聲無息,甚至於魂魄都會隨著你的身死而煙消雲散,這世間,便再也沒有柳筱筱這麽一個人。”黑衣人瞪大了雙目,分明是一張肉色的麵容,卻偏偏滿布青絲,猙獰無比,步步緊逼。


    他冰涼且強有力的大手輕輕扼住了柳筱筱天鵝般的長頸,他的眸子那樣黑,那樣沉,似是深不見底的深淵般,讓人看不到絲毫的生機。柳筱筱本能的想要反抗,無力的拍打著他的大手,但她一切的努力,卻都那樣的的蒼白,徒勞無功罷了。


    窒息如同潮水般像她襲來,她隻覺渾身筋脈肌膚都陷入了極度的緊張中,沒了空氣的流通,她那張絕世的容顏浮現出駭人的殷紅。


    她拚命的掙紮著,努力的抓住身邊一切可能抓住的東西,幽月閣雖小,但卻也算五髒俱全,一時之間,桌椅凳子,杯茶碗盞之聲如同放鞭炮般劈裏啪啦的響了起來。


    彼時,馮月嬋正扶了葉芽的手,小心翼翼的靠近幽月閣,忽而聽得其間乒乓作響,大驚之下,心生一計。


    馮月嬋當即接下青色的外衣,下過雪的且無人打理的道路充滿了坑坑窪窪的泥濘,青色的外衣在泥水中過了一遍,染上灰黑色的塵埃,借著清冷的夜色,看上去倒與灰黑色無疑。


    她伸手拔下發間的朱釵,將萬千發絲散了下來,寒風之中,形如枯槁,做完這一切,馮月嬋這才轉眸吩咐葉芽道:“你就在這守著,我先去看看!”


    “小主,還是奴婢去瞧吧!”葉芽不放心道。


    “好了,聽我的就是了,在這看著,若有人來,你就學三聲貓叫。”馮月嬋遞給葉芽一個安慰的眼神,轉而朗聲道:“賤人,賤人在哪?你個賤人,竟敢害本宮的孩子,害本宮失了恩寵,本宮的孩子都死了,憑什麽你還活著……賤人,賤人……本宮要你給本宮的孩子陪葬……”


    馮月嬋裝出一副瘋瘋癲癲的樣子,語無倫次的喊著,罵著,手中拎著一根手腕般粗細的木棍,跌跌撞撞而來,狠狠一腳揣在了幽月閣吱呀作響的,木門上。


    就在一分鍾前,黑衣人終於將柳筱筱送進了布置好的白綾中,冰涼的白綾扼住了她的脖子,傳來窒息般的冰涼觸覺,整個人懸掛半空,沒有絲毫的著力點,胸肺之中的空氣愈來愈少,愈來愈少,她幾乎能夠聽到自己愈來愈微弱的心髒跳動聲……


    “賤人!”耳邊傳來一聲熟悉大刺刺的爆喝,柳筱筱心中一喜,本能的想要再度掙紮,卻發現,無論自己怎樣掙紮,也都徒勞無功。


    黑衣人同樣聽到了那聲大刺刺的爆喝,隨即一個閃爍便消失在了寂靜的幽月閣中。


    “姐姐!”馮月嬋踹門而入,卻見柳筱筱大刺刺的掛在橫梁之上,兩條腿還有些輕微的掙紮著。


    她雙目瞬間放大,布滿了驚恐之色,再顧不上其他,將身上早已濕透的礙事的外披解下,隨手一扔,喊道:“來人啦,來人啦!”


    葉芽本在幽月閣外警醒的望著,聽到馮月嬋這樣一聲淒厲的喊聲,慌忙跑進了幽月閣。


    葉芽趕到的時候,馮月嬋已經使了高腳凳支住了柳筱筱,長長的白綾漸漸脫離了柳筱筱那被勒得通紅的長頸,她卻似乎沒有唿吸般,一動不動的掛在哪裏,若非馮月嬋抱住了她的雙腿,隻怕已經從高腳凳上跌了下來。


    二人轉圜著將柳筱筱安置在了木板床上,掐人中,潑冷水,折騰了半柱香之後,柳筱筱方才轉醒。


    馮月嬋握著柳筱筱仍舊冰涼的卻略顯粗糙的玉指,語調中,有著難掩的微怒:“姐姐好生糊塗,別人不要你的命,你自己倒也不珍惜了?”


    迷迷糊糊間,柳筱筱隱約似見到了馮月嬋那張熟悉清秀的麵容,但一慣從容秀氣的她,此刻竟是蓬頭垢麵,眸中帶淚,她的嘴唇一直在動,卻是不知在說些什麽。


    她那樣的難過,引得柳筱筱也難免傷懷,她動了動手指,想要為她拂去眸中淚珠,卻無力的發現,身體四肢似乎都已經不在控製之中,她竟是一點也動彈不得。


    既然不能動,那便開口說兩句安慰的話吧,張了張嘴,卻隻覺喉間疼痛難忍,努力的想要發聲,也隻勉強發出咿咿呀呀斷斷續續的呻吟。


    馮月嬋望著柳筱筱緊皺的雙眉以及奇異的神色,腦中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隨即吩咐道:“葉芽,你去找些水來給姐姐喝。”


    葉芽也似乎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但卻又說不清楚,隻好默默的不做聲,找了幹淨的熱水喂給柳筱筱。


    時間飛逝,長夜似乎極為漫長,直到半個時辰之後,柳筱筱才覺精神有一絲的鬆快,四肢在某個微妙的瞬間終於重新迴來自己的掌控中,她輕吐朱唇:“月禪,月禪……還好有你,否則我便再也不能見到我的孩子了。”


    馮月嬋一聽這話,心中猜測更加堅定了一分,眸中再沒了那恨鐵不成鋼的怒意,取而代之的,是一層厚厚的陰霾,她正色道:“看來,皇長子真的是姐姐的孩子,那些人,終究是不肯放過你的,即便是在這陰冷的掖庭,即便明知姐姐早已沒了翻身的玉笛,他們也終究不肯放過你,隻是……隻是我沒有想到,她們的動作,竟然這樣快。”


    “你猜得沒錯,她要殺我,她已經奪走了我的一切,奪走了我的孩子,卻始終不肯放過我。”柳筱筱瞪圓了雙目,眸中竟是帶著難言的恐懼和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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