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正說話間,忽地聽見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薑荷綺和江姝靜對視了一眼,而後同時抿住了唇,止住了話頭。


    “咚咚”


    輕叩房門的聲音傳來,菱花小心翼翼地在外頭稟告道:


    “殿下,四皇子殿下來了,說是想要探望您。”


    薑荷綺和江姝靜兩人的眉頭輕輕的皺起,麵上同時浮現出一層名為“膩煩”的神色。


    “連來探望我這個小產了的皇姐,都要謹慎的等到父皇母後先表態才來,我這個從小看護到大的弟弟,如今做起事來真是讓人心寒!”


    薑荷綺唇角扯著苦澀的弧度,暗暗的搖了搖頭。


    不知道是在搖頭薑何深令人心寒的態度,還是在搖頭自己竟然還對他心存一絲僥幸。


    “懦夫!”


    江姝靜低低的罵了一聲,而後推開門對著下頭的丫鬟們吩咐道:


    “殿下現下累了,剛剛喝了安神湯要睡下,無論是誰來,一律都不見的!你們好聲好氣的將四殿下打發走吧!”


    菱花猶疑了一瞬,見屋子裏頭靜悄悄的,便飛快地福身去迴話了。


    江姝靜折身迴房,將門窗都關閉嚴實,不叫一絲風漏進來,又熄了爐子裏腥燥厚重的龍涎香,燃了兩片薄薄的橘子皮在上麵,這才重新坐迴了繡凳上。


    見薑荷綺麵上蔫蔫的,眉宇間也籠罩著一層淡淡的陰鬱,有心說些什麽來驅散一下她麵上的苦悶。


    江姝靜心念一動,麵上便跳躍上兩分笑意:


    “阮阮那邊早時剛剛送了賬本過來,我略瞧了瞧才知道咱們這次可是狠狠賺了那些達官貴族們一筆銀子!”


    “哦?怎麽說?”


    薑荷綺眉間的愁色果然淡了不少,頗有幾分興趣的問道。


    江姝靜麵上笑意更盛:


    “那個家底深厚的大家族們實在是太過狂妄傲慢,篤定了陛下不可能允諾殿下休夫,在外麵風言風語的貶低打壓旁人不止,還暗地裏挪動銀子去下注賭殿下不能心想事成!


    卻沒想到殿下心有成算,狠狠的打了他們的臉不說,還在大大小小的賭坊賺了個盆滿缽滿!”


    薑荷綺聞言終於露出了個淡淡的笑意,雙眸又重新綻放出光彩,掰著指頭盤算道:


    “有了這筆銀子進項,梧城那邊又能添置些新東西了吧?”


    “這是自然,阮阮已經安排人去做了,殿下就放心吧!”


    入夜,皇宮內院。


    一名身著墨綠色官袍的年輕男子腳步匆匆地往宮外而去,他所過之處的宮女和內侍們無不都停下了腳步,恭恭敬敬的低頭福身行禮。


    不過這位年輕男子看起來心事重重,完全沒有慢下腳步與熟識的人寒暄的意思。


    一炷香的功夫,他已經走至皇宮的南門處。


    守城的禁衛軍遠遠的瞧見他來了,放下手裏嗦了一半的湯,揚起一個熱切的笑臉來:


    “小申大人,您散值了!”


    被稱唿為小申大人的年輕男子這才放慢了步子,含笑衝著他們點了點頭,伸手去取自己掛在腰間的牙牌。


    那禁衛軍連忙擺手道:


    “小申大人不用忙了,咱們兄弟誰不認識您啊!哪用得著查驗牙牌費事!”


    年輕男子麵上含笑,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止:


    “禮不可廢!”


    那禁衛軍哈哈一笑,從年輕男子的手裏接過牙牌翻了個麵便又雙手奉還了迴去,恭維道:


    “不愧是申首輔親自教導出來的嫡孫,和首輔大人是一脈相承的守禮守節!”


    申玉清含著清淡疏離的笑意接過,對對方有意釋放的好意不置可否,隻是微微一拱手便離開了。


    迴到申府,申玉清照例迅速的換過衣服用過飯,便快步走到了書房,與祖父和父親一同敘話。


    自從他被祖父推送到起居郎的位置之後,迴府後將皇帝當日遇到的重要事情一五一十的複述出來,便成了他每次當值迴來後的規矩。


    可這一次,申玉清心裏裝著事,說起話來不再如往常一樣流暢,甚至出現了頻頻走神的情況。


    申玉清的父親見狀不悅的皺起了眉頭,待他又一次卡殼的時候,忍不住低聲斥責道:


    “玉清,你這是怎麽迴事?你可是陛下的起居郎,是時時刻刻能接觸到陛下的人,也是時時刻刻會被陛下注意到的人,難道你當差的時候也是這樣心不在焉嗎?”


    申玉清的祖父,也就是當朝首輔,輕聲詢問道:


    “怎麽了?”


    因著一些原因,申玉清這個孫子被他寄予了很大希望,自啟蒙開始便搬到了他的院子裏與他同住,是他一手教導出來的。


    申玉清的性格秉性,他是最了解的,絕不是個冒失疏忽的人,這般反常的舉動一定是有原因的。


    起居郎這個位置,申首輔是花了大力氣才將自己的孫子推舉上去的,既是為了讓他的仕途走得更順更快,也是為整個申家探聽君心。


    他的祖父官至首輔,門生故吏遍布朝堂,在文官一派可以說是一唿百應,然後他的父親在朝堂上熬了多年卻始終不上不下。


    這讓整個申家在依靠申首輔花團錦簇的同時,又不得不時時刻刻吊著一顆登高必跌重的懸心,在揣度帝心生怕站錯隊上麵也更加謹慎,更加花心思了。


    申玉清也沒有讓他的祖父失望,一直以來都做得很好,可這一次他麵對祖父的詢問卻有些猶豫了,罕見的沉默著沒有立刻迴答。


    朝堂上的事情已經說得差不多了,而他一直揣在心裏的事無關朝政。


    申首輔阻止了著急要問出個所以然來的兒子,擺手給孫兒留出了思考的時間。


    安靜,整個書房裏都安靜了下來。


    半晌,申玉清才重新抬起了眸子,長長的舒出了一口氣,似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一般開了口。


    他將今日隨著皇帝私訪長公主府的事說了出來,尤其是薑荷綺所提出來的請求開立女戶的言論,一五一十,一字不漏的重複了一遍。


    “開立女戶?長公主殿下還真是想法極多,主意極大!”


    他的父親聽完並沒有特別的反應,隻是下意識地對薑荷綺屢屢口出驚人之語作出了評價。


    倒是申首輔抿著唇,麵上是若有所思的樣子。


    申玉清知道祖父一直以來的心結,對於薑荷綺所提出來的想法不可能無動於衷,於是試探著問道:


    “祖父,您覺不覺得殿下所言的女戶,或許是一條可行的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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