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在屋內,氣惱之下的李進沒有注意到自己頰邊的傷口有多麽嚴重,隻以為以林珠溫溫柔柔的性格至多不過是劃出些血痕而已。


    可此刻看著自己兒子眼中無法掩飾的慌張,他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頰邊的疼痛似乎異於尋常了。


    李進下意識的伸出手指來觸碰那傷口,指腹間傳來的一道長長的血痂的觸感,皮肉間不同尋常得見緊繃刺痛感,無一不是提醒著他那道被他忽視的傷口有多麽嚴重。


    李進的麵色陰沉:


    “蘭兒,給我鏡子!”


    李芷蘭也看到了李進臉上的傷,她眼中的驚慌與駭然甚至要多於李鬱東。


    聽到李進的吩咐,李芷蘭甚至來不及去看一眼李鬱東的反應,就已經本能的伸手取自己隨身荷包裏的一麵銅鏡。


    銅鏡被打磨的光滑而薄,隻有巴掌大小,是李芷蘭平時出門在外用來添補妝容胭脂所用的。


    此刻被握在李進的手掌中,像是一隻誤入無人之地的驚貓。


    透過那微微泛黃的鏡麵,李進看到了自己麵皮上橫亙著的一道傷痕。


    傷口長而崎嶇,裏麵粉紅的皮肉翻了出來,和暗紅的血摻在一起,顯得可怖而又惡心。


    “啪——”


    因為情緒過於激動,那枚銅鏡在李進的手中碎開了四分五裂,那道可怖的傷口也隨著在鏡麵裏散開。


    仿佛這樣就能時間倒流,躲開那支發簪一般。


    “父親!”


    李芷蘭驚慌失措的看著那被捏裂的銅鏡插入李進的掌心流出鮮血,連忙抽了帕子上前捂他的傷口。


    李鬱東也趕忙上前一步,低聲勸道:


    “父親莫急,莫要傷了自己身子。還是請大夫來看看傷口要緊,或許……”


    李鬱東的目光停留在那道劃開皮肉的傷口感到喉嚨發緊,不忍再說下去。


    這樣深的傷口,李鬱東實在沒有辦法睜著眼睛說瞎話,說不會留下什麽疤痕。


    因著先皇也是雙腿有疾登上皇位,在位幾十年勵精圖治,賢名遠揚,帶領薑氏王朝從衰敗頹落走向平和繁榮,朝廷做官的考核對官員的容貌和疾病已經沒有那麽嚴苛的要求。


    李進麵上的傷口即便是留下疤痕也不會向以前一樣立即丟掉官途,可到底也是有影響的。


    畢竟,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人總是更傾向於選擇賞心悅目的人或物。


    更可怕的是,李進帶著這樣的傷疤出現在人前難免不會引起旁人窺探的目光,一旦今夜發生的事由宣揚出去,李進苦心維護了十幾年的好名聲就會在一朝之內化作一個笑話!


    林珠性子溫柔和順,在官家夫人之間的交際中總是有意無意的稱讚李進的深情專一。


    女子,總是會對溫情專一的男人更有好感,潛移默化之下也會不斷美化對李進的看法,繼而很有可能就會影響自家丈夫在仕途上對李進的看好。


    這種由後院帶來的東風之便,李進嚐到的甜頭不止一次。


    可若是他十數年唯愛正妻一人的謊言被拆穿,感覺到自己被欺騙後的反噬……


    這個可怕的後果,不僅李鬱東想到了,李進顯然有更敏銳的嗅覺!


    李進猛的將手中殘留的鏡片甩在地上,大踏步的轉身邁入了主屋內,口中暴喝道:


    “賤人誤我!”


    李鬱東和李芷蘭伸手阻攔不及,隻得跟了上去。


    李鬱東稍慢了半步,迴頭對帶他過來的小丫鬟吩咐道:


    “去找個大夫來,記得悄悄的,找個醫術好口風緊的!”


    小丫鬟領命而去,李鬱東忙加快腳步走進了屋子。


    屋內林珠失去了攻擊的目標,一會兒想到自己的丈夫懷中竟然有別的女人的私物,一會兒想到剛剛李進對著她憤怒扭曲的臉。


    那樣冷漠無情的話就這樣一字一句從她最深愛的丈夫口中吐出,他竟然為了那個女人還和自己動手!


    越想心中越是嘁哀,忍不住捂著臉伏在床榻上的苦出生來,滿腹的傷心委屈都化作了一串串淚珠沾濕了衾被。


    李進三人進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景象,頓時滿腔的怒火倒也是化解了三分。


    眼看著局麵有所緩和,李鬱東連忙使了一個眼色給一旁的李芷蘭,輕輕的推了她一把。


    李芷蘭會意,迅速的坐到林珠身旁抱住了她因為過於傷心而微微顫抖的身子,低聲道:


    “母親,別哭了,小心傷了眼睛。”


    有了血緣相近的女兒在身邊,林珠這滿腔的委屈似乎有了人傾訴發泄,轉身一把迴抱住李芷蘭的身子,眼淚砸在她的肩膀上:


    “蘭兒,母親的命好苦啊!你父親——你父親在外麵養了個女人!”


    李芷蘭輕輕的歎了一口氣,伸手在母親後背拍了拍,低聲哄道:


    “嗯,這件事情是父親做錯了,可是母親你也不能傷父親的臉啊!這叫父親要如何出去見人呢?”


    “既然母親你已經知道了這件事,吵鬧終究不是解決的辦法,還是想一想要如何處置那個女人吧!”


    林珠的淚聲慢慢的止住了,從李芷蘭的懷中抬起頭來,皺著眉毛疑惑的看著林芷蘭。


    半晌,又轉頭將目光移到李鬱東的臉上,定定的盯著。


    那目光,看得人心裏發毛。


    李鬱東心裏重重的一跳,莫名的不安驅使著他開口問道:


    “怎麽了?母親?”


    林珠的雙目越來越紅,最後死死的盯著李鬱東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東兒,你告訴母親,你們是不是早就知道你們父親在外麵養了女人的事情!”


    李鬱東的心裏滑過驚慌,他了解母親,母親並不是個堅強的人,十幾年來父親為她編織的美夢已經讓她失去了抵抗風雨來臨的能力。


    如果這個時候母親得知不僅僅是父親欺瞞了她,還有她精心養護的一雙兒女,甚至她身邊從小到大陪著的親如姐妹的嬤嬤,這滿府上下隻餘她一人被蒙在鼓裏……


    這種背叛,對母親而言無疑是一場狂風暴雨。


    李鬱東不敢想,母親……母親她受不住的……


    可是,他忽略了一件事情。


    林珠能被他們團團瞞住是出於信任和愛,可一旦這種因為感情親緣蒙上的幔紗被撕扯下來,林珠還是一個與他們朝夕相處十幾年,是對他們知之甚深的妻子和母親。


    林珠對他們的了解遠超所有人的認知,李鬱東那下意識的停頓無疑給了林珠確切的迴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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