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紅握著手裏的鎖悄無聲息重新退迴了灌木叢下,一雙眼睛在夜色下如貓一樣晶亮,警惕的注視著周圍的動靜。


    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她要為自家姑娘守好這裏,不讓一點動靜逃過她的耳目。


    屋外橘紅全神貫注,屋內的江姝靜則是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渾身的毛孔就像是燥熱黏膩強迫著張開一樣,可一顆腦袋卻異常的清醒冰冷。


    江姝靜從隨身的荷包裏掏出一根尾指長的蠟燭,用帕子包裹了幾層拿在手中,拿了火折子點亮。


    這支蠟燭是她在屋子裏精挑細選的,剛好能照亮半步的距離,這樣即便是在夜間,也不會讓人在外麵看到屋子裏有光亮,也不至於發現她的存在。


    有了蠟燭的照明,江姝靜開始打量這個書房內部的布置。


    一張書案擺在正中央,椅子的兩側各擺了書櫃和架,架子旁邊坐落了一個高櫃,貼牆放著一張羅漢床。


    一眼就能看得清的擺設,凳椅和羅漢床上空落落的,並沒有放多餘的東西,也不大可能藏匿旁的物件。


    江姝靜將目光移向那堆了層層疊疊的書櫃,走上前去由上而下一點點的翻找過去。


    江姝靜看得雖然仔細,可動作卻不慢,而且還能細心的把剛剛翻找過的地方恢複原狀。


    花費了很長時間,江姝靜將書櫃上的東西都翻找了一遍,除了常見的書籍古本之外,便隻有一些公文案卷夾雜在其中。


    並不見旁的可疑的不該出現的東西。


    江姝靜焦躁的皺起了眉毛,目光再次轉向書房的其他方向。


    每一個擺件都用帕子捏了拿起來,並沒有看到機關暗處。


    每一處木板長屏都有手指輕輕敲擊過,並不見有空心可藏東西的地方。


    高櫃裏放的都是李進常用的換洗衣服,每一件都拿在手心裏掂量過,並沒有不該有的重量。


    整個書房都翻找過了,江姝靜一無所獲。


    抬袖擦了擦額頭的汗珠,江姝靜吹滅了手中的蠟燭,有些頹然的站在書房中央。


    眼神迷茫了起來,難道是自己想錯了?


    難道江家的那場禍事和李府,和李進,沒有一點關係?


    畢竟……李進和母親是親兄妹,是血緣相連的親人,就算彼此之間關係沒有那麽親近,或許也不至於非要置自己的妹妹和妹夫一家於死地?


    可是……


    江姝靜垂眸,仔細的迴想著自己從踏入李府台階開始所發生的所有事情。


    府門前的故意冷落,入府後的熱情相待,放在她身邊的那個趙嬤嬤,對她銀錢往來的特別關注……


    不!不對!


    江姝靜的眼睛驟然睜開,冰冷的光在眼底滑過。


    不,她的直覺沒有錯。


    李府中最重要的三個主子對自己的態度很有問題,這不是對待一個家中落難而成為孤女的外孫女該有的態度。


    李府,絕對有問題!


    江姝靜的目光重新投向這間書房的每一處角落。


    如果江家的禍首與李府有關係,那大概率是李家主事人李進的手筆。


    如果這份手筆還殘留些什麽可能的蛛絲馬跡,那就應當藏在這座被李進絕對信任的書房裏。


    畢竟,將自己偷腥的女人養在書房十幾年不被當家主母察覺,李進對書房這塊地盤上人員的掌控情況絕對自信。


    江姝靜深吸一口氣,這一次連蠟燭都沒有用,直接雙手齊用的再次翻找起書房裏每一個角落。


    這邊江姝靜在書房裏翻找得仔細,那一邊林珠所在的主院裏卻鬧翻了天。


    林珠從李進口中問不出那枚發簪的主人,發了狂的追著李進身後又罵又打。


    李進心裏膩煩得不行,身為讀書文人的清高讓他做不出在清醒狀態下對正妻動手的事情,尤其是為了一個連名分都沒有的女人對妻子動手的蠢事。


    可李進不能對林珠動手,卻也是招架不住一個瘋狂情緒到達頂點的女子。


    他也更不可能指望林珠身邊的人會來幫他拉住林珠,畢竟這個院子裏的嬤嬤丫鬟的賣身契都是捏在林珠自己手裏的。


    李進隻能盡力的去阻擋林珠的拍打,一邊口中不斷的勸著林珠。


    “珠兒,你冷靜一點!”


    “珠兒,她不過是一個沒有名分的人,不會影響到你的!”


    可是李進的話不僅沒能起到安撫的作用,反而讓林珠的情緒更加崩潰,手上拍打的動作也越發的劇烈起來。


    李進又怎麽會懂林珠的心思呢?


    李進越是藏著掖著,不肯吐露那女人的真實身份,落在林珠的眼中越是對那個女人無形的維護和偏袒,這個認知更是讓林珠妒火紅燒,燒得她幾乎要失去了理智!


    李進見自己實在是無法和這個不可理喻的女人溝通,索性找準機會一把將人往床塌上推去,自己甩袖推門就要離開:


    “我不和你這個瘋婦一般計較,你好好冷靜冷靜,我明日再和你說!我今晚在書房休息了!”


    卻不想,李進一打開屋門撞上了兩張麵麵相覷的臉。


    被撞上醜事的李進麵色一下子沉了下來,麵色黑沉如鍋底,冷冷的掃了一眼低著腦袋像是鵪鶉一樣站在廊下的鄭嬤嬤,冷聲道:


    “你們怎麽來了?”


    深夜趕來的李鬱東和李芷蘭兩個人快速的多對視了一眼,然後默契的低下頭去,雙雙蹲身下去行禮:


    “父親。”


    李進當然知道他們是鄭嬤嬤請來的救兵,自然也就不是真的想要問他們怎麽來了,從喉舌裏短暫的“嗯”了一聲之後,便吩咐他們道:


    “你們母親這裏無事,你們早些迴去吧!”


    李鬱東和李芷蘭兄妹在院子門口已經聽鄭嬤嬤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了,此時很清楚屋內的情景恐怕不會是李進口中的無事,也很明白李進這麽說是有息事寧人的意圖。


    李芷蘭有些擔心母親的情況,因此聽了李進的話有些躊躇,猶豫著並不想聽從李進的話離開,隻好將詢問的目光投向她的哥哥李鬱東。


    李鬱東並沒有迴應她的目光,隻是抬起頭來看向他既敬重又隱隱有些不屑的父親。


    這一抬頭,便看到李進臉上不算淺的傷口。


    那傷口上的學已經幹涸凝固,暗紅色的血跡像是一隻張牙舞爪的蜘蛛,趴在李進的麵頰上在昏暗的夜色裏朝人吐著毒絲。


    隻一眼,林鬱東便慌張的開口道:


    “父親,你臉上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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