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揚州的官道上,一輛馬車飛馳行駛,坐在車裏的人從建康出發時,這心裏就一直揪著。她真恨不得給自己安上一雙翅膀,飛到揚州。


    默默在心中祈禱著,清月,我來看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的,等著我。。。


    此時建康的皇宮內,正大擺宴席,宮人們正在四下忙碌著,這一場長盛宴因為蕭統的意外中毒,被耽擱了一些日子。如今蕭統身上的毒已解,蕭衍自是要將這宴會辦的容重一些,犒賞三軍。離開宴還有些時辰,大臣們早已入宮等待,而此刻霜花殿外,一身紫色華服的男人正一臉惆悵的盯著,那院子裏如今已長成型的幾株梅樹。


    要說此時正在趕往揚州的蕭右玉心急如焚,他這幾日又何嚐不是心亂如麻。他打算等到長盛宴一結束,就即刻動身趕迴揚州。


    這時,霜花殿外又出現另一道灰色的身影,那清冷的麵龐此刻異常的凝重,他緩緩踱步到那紫衣男子的身旁。雖然佳人不在,可他還是會時常來到這裏,看一看這裏他親手種的梅樹。


    眼裏隱隱跳動著憤怒的火苗,“她還是知道了,是不是。。。”


    紫衣男人沒有迴答,可沉默已經說明了一切。


    蘇行不禁將清冽的目光投到身旁的人身上,指責道,“你到了現在還是沒有放下,你還要緬懷那人到何時!賠上你自己的一生就算了,你還要賠上清月的一生嗎!”


    “住口!”紫衣男人的臉色也跟著沉了幾分。


    前者冷嗬兩聲,他現在最後悔的便是當初為了恩怨,輕易的放棄了與蕭清月的感情,等他想挽迴的時候卻已經晚了。


    “怎麽,說到你的痛處了,這天下也隻有你六王爺敢這般行天下之大不違,得不到心中所愛,退而求其次的選擇所愛之人的女兒!”


    “你給我住口!!”蕭南楓赫然轉頭對上身旁人的視線,此時那眼裏也被燃上了紅豔的火苗。


    兩個絕世無雙的男人,相互怒視著對方,蕭南楓盯著他眼裏的怒火,一字一句,沉穩開口道,“如今我的心裏,隻有月兒!沒有別人!”


    像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蘇行哈哈大笑起來,那笑裏帶著莫大的諷刺。


    “如今?這又能說明什麽,代表什麽,你當初接近清月難道不是因為柳茵?你說你如今心裏隻有清月,那她又是如何知道你當初真正的心思”如果不是他搖擺不定,蕭清月又怎麽會知道那樣不堪的往事。這一切追根究底都隻怪他蕭南楓自己!


    此時紫衣男人垂在身側的手,不禁握緊成拳頭,直到此刻他不得不承認,是他發現的太晚,也明白的太晚。


    當看到顏夕霧的那張臉時,他雖很驚訝,心裏在小小的波動之後便恢複了平靜。將人帶迴揚州,也許是不忍,畢竟頂著與那人一樣的麵龐。


    他本想將顏夕霧帶迴蕭宅別苑,想讓蕭清月見一見,他知道蕭清月一直都很思念柳茵。可最後,他還是猶豫了,他有些怕蕭清月見到顏夕霧後,會胡思亂想。。。他怯步了。


    可蕭南楓並不知道,正是這樣的猶豫,最終害了蕭清月,也毀了他與蕭清月之間所有的一切。。。


    揚州


    蕭清月今天穿了件自己最喜歡的粉色碎花裙,這是當初她剛來揚州時,蕭南楓特地命人為她做的。


    坐在梳妝台前,她輕輕為自己描著眉。。。曾經多少個這樣的早晨,那個男人為她描眉,為她綰發。


    想到那個男人每天對著她這張臉,心裏想著她的娘,她的心裏就如刀割一般。。。


    頂著蕭右玉真公主的身份在皇宮裏生活了十來年,這幾年又頂著蕭南楓對她娘的愛,活到今天。。。


    已經,夠了。。。


    收起思緒,深深唿出一口氣,看了又看她生活了將近一年的地方。


    這屋子裏麵的一切,有許多是經由她和蕭南楓之手一起布置,他們曾經也如尋常的百姓家的夫妻一般,同塌而眠,一同起床洗漱,再一起收拾床鋪,然後丈夫出門做事,妻子在家做好飯菜等待丈夫歸來。。。


    那樣的日子,平靜,淡然,卻也幸福,如綿綿溪水,細水長流。


    可這一切,都不屬於她。。。從未真正的屬於過她蕭清月。


    此時屋外,李勳寸步不離的守在外麵,作為蕭南楓的貼身近侍,這次他卻破天荒的沒有跟著一同前往京城。因為他家王爺放心不下王妃,便讓他留在府上照看。


    當見到一身碎花裙還化了妝的蕭清月從屋子裏出來時,他有些看呆了。。。


    蕭清月則微笑著,對楞在那的人輕輕點頭示意。


    察覺到自己失態,李勳趕緊緩過神來,“王妃這是又要出去嗎”這兩天,她都這個時候出府去揚州城裏逛上一兩個時辰。


    “恩,今天天氣好,我想去揚州城西郊看看”


    一聽說是去城西,李勳心下閃過一絲異樣,當下不禁懷疑起來,想到之前蕭南楓臨走時交代過,讓他留意最近府上有沒有人私下送信給蕭清月。之前隻知道有人偷偷私下送信給蕭清月,卻又一直查不出這人是誰。他現在不得不懷疑,是不是這信上的內容跟那個帶迴來的女人有關係。


    此時李勳臉上所有的變化都落入了一旁的女子眼裏,蕭清月知道他會懷疑,也不跟他兜圈子了,猜來猜去,這人累,她也累。。。


    “帶我去見見她吧”


    果然話落,李勳瞬間變了臉色,驚愕的看向一臉平靜無波的人。隻聽她接著說道,


    “你不用驚訝,我都已經知道了,你看是你帶我去,還是我自己去”


    “王妃!”


    “李勳,別的話我不想說太多,我也不願為難你,我就想見見那個人”想看看她,究竟跟柳茵有多麽的像。。。


    李勳一時陷入兩難之中,他早上剛收到建康來的飛鴿傳書,蕭南楓今夜便會趕迴揚州,可是眼下。。。


    蕭清月見他麵露難色,也不再多說什麽,便直接越過他身旁,準備出府,她早已在府外安排好了馬車。


    李勳看著已經離開的人,腦子裏天人交戰,他雖不太清楚主子的私事,可跟在身邊耳聞目染也猜出了一個大概。他知道萬不能讓蕭清月見到,那個西郊小院裏的女人!


    思及至此,趕緊抬步追了上去,攔在了女子的跟前,“王妃!一切還是等到王爺迴來再說吧”這人可不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了紕漏。


    蕭清月看著擋住自己去路的人,此時她的眼裏臉上都寫著不容拒絕。


    “讓開!”


    “王妃!請不要為難屬下!”李勳仍然堅持道。


    這時蕭清月的眼裏閃過一道精光,準確無誤的拔下了頭上的金簪,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那支金簪正是蕭南楓特意為她鑄造的梅花紋樣的簪子。


    李勳見狀,有些被嚇住,“王妃!!”


    “李勳,今天你不讓我見,我也得見,你能帶我去,我感謝你,你若不帶我去,我便自己找過去”這兩日她出府表麵是去城中遊玩,其實是私下跟高文凡碰麵,她如今已經知道那個女人此時就住在城西郊的另一處宅子裏。


    現在這種狀況,李勳徹底沒了法子,不能硬來,隻得順了她的意。


    蕭清月知道他武功極高,生怕他再突然出手點了她穴道之類的,便讓他在前麵走著,而她自己則在身後跟著,兩人順利的出了府。


    府外的馬車上正坐著一個帶著鬥笠的小廝,李勳看到那廝,不免又懷疑起來,那廝低著頭,一看就知道是不想讓人看到他的樣貌。


    這時,蕭清月的聲音傳來打破了他的疑惑,“你跟一道坐到裏麵去,我有話同你說”


    她這樣做,一是真有話對李勳說,二是,不想讓李勳認出這趕車的小廝。


    上了車後,蕭清月便坐在了靠近下車的地方,讓李勳坐到了最裏麵,而她的手上還一直握著那支金簪。


    這讓本想找機會在車上動手的人,再次陷入了困境,看來蕭清月今天是做了一切的準備,要去西郊。


    蕭清月有些歉然的看著車內的人,她也是逼不得已,為了打消他的心思,轉移話題道,“你可喜歡連翹?”


    正想著對策的人聞言先是一愣,隨即臉上出現一抹紅暈。


    蕭清月見他這般,心下也便了然,笑笑道,“現在連翹已經恢複了自由身,她老家離揚州不遠,你若真心喜歡她,便去她家提親吧”


    “可。。。可我還不知她的心意”有些不好意思的應著話,低著頭。


    “我看她也是喜歡著你的”


    聞言,有些驚喜的抬起頭,眼裏也閃著光,“此話當真?”


    蕭清月當下不禁羨慕起這兩個人來,淺笑著,“恩,連翹跟在我身邊多年,我看得出來,她心裏有你”餘生還能成就這一段佳話,她也該欣慰了。


    為別人安排好了退路,卻不曾為自己留一條路,蕭清月知道,她現在走的是一條絕路,這是今生她為自己選擇的第一條路,也是最後一條路。。。


    車外趕車的小廝,左手有些吃力的抓著韁繩,而那右手無力的耷拉在一邊,那鬥笠下被遮蓋住的臉,那眼裏此刻卻染上了一絲猶豫。他現在開始懷疑,如今所做的一切,到底是不是對的,他真的會不會害了馬車裏的這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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