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時遲那時快,白秀一掐法訣,淡淡的金光也跟著飛了出去,那銀光為金光所擾,頓時改了方向,篤地一聲釘進了一旁的樹幹中。


    馬為樂這才發現不對,見對方又舉起了手,他忙不迭地朝樹林中飛奔而去。


    黑色轎車的車門很快被人打開了,裏麵鑽出來兩個人,轉眼就要追上去。


    這時車裏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這小子對這裏的情況熟悉得很,怕是追不上了,你們去附近搜搜,剛剛老彭的飛針可不是真被風吹歪的。”


    那兩人應聲往白秀這邊搜索而來,他正要離開,身後忽地傳來一陣靈力波動,他暗中掐了個法訣,剛要出手,卻聽對方壓低聲音說道:“別動手,是我!”


    白秀轉身一看,馬為樂朝他感激一笑:“剛剛是你救了我吧?我過去看了,那裏還留了人,不能往迴走,跟我來。”


    白秀跟著他直接進了山,不知道他怎麽繞的,很快前麵又出現了一條下山的路。


    兩人繼續往山下走,一路上馬為樂不知道道了多少聲感謝:“你和那位小兄弟是一起的吧?我真不知道該如何謝謝你們,他救了我妹妹的命,你又救了我,是我們一家的恩人!”


    白秀不禁一歎:“我實在沒有想到那個宗友民竟然為了拿迴這支天女心、為了三萬塊錢,就想要一個人的性命。”


    “世界上貪婪的人多了去了,也不隻他一個人,我們除了防著又有什麽辦法呢。”


    馬為樂卻不以為意,“其實我也不怪他,隻要能救我妹妹的命,他們要多少錢都行,隻怪我沒有本事,靠乞討才能求來這一支天女心。”


    “沒有其他辦法可以幫助你妹妹化形嗎?”白秀明白,馬為樂的妹妹遇到了和那小黃鼠狼精一樣的問題。


    他遲疑開口:“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這天女心的作用不明,稍有差池,不僅沒有幫助,反而會害了她的性命。”


    “我知道……可如果不這樣,我又能怎麽辦?”


    馬為樂輕輕撫著那小盒子,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世界上不知道多少妖類因為化形這關死於非命,我妹妹努力了這麽多天已經非常虛弱,現在希望渺茫,我隻能祈求老天能開開眼。”


    白秀也覺無能為力,索性不再勸他。


    走了約莫二十分鍾,一個小村子出現在山腳下,這村子的住戶並不多,房屋大多破舊不堪,偶爾有一兩個人影閃現,也都是老人和孩子。


    見白秀不禁流露出幾分悲憫,馬為樂笑了笑:“能有個容身的地方已經很不錯了,它是我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荒村,來這裏落腳的也大多是在城裏生存不下去的“老弱病殘”。


    他們也足夠幸運,至少能完成化形活下來,還有更多的妖因為修行太低、過不了那道難關而丟了性命,屍體就被掩埋在村後的墳地裏。”


    白秀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那裏豎滿了簡陋的、木板做成的墓碑,層層疊疊的,如同死亡的海洋。


    “真地沒有其他辦法了嗎?或許可以讓那些修為高的妖幫幫你們。”


    “你們人類果然還是保留著作為生靈最可貴的那一點純真……”馬為樂莫名一笑。


    “可妖不同,我們妖講求的是弱肉強食、適者生存,修為高的妖沒有吃掉修為低的妖已經夠仁慈了,怎麽可能浪費自己的靈力去幫助他們眼中的垃圾。


    而且妖和妖之間的靈力是不同的,就像你們人類的血型一樣,如果要輸送靈力也要同宗同源的才行,而我和姣姣……我們沒有血緣關係,根本無濟於事。


    更何況就算同宗同源的妖實力其實差不多,要幫也幫不了多少,說到底要是沒有足夠強的能力,在化形中活下來又能怎麽樣,還不是艱難地活著,然後在煎熬中死去。”


    他說著說著沉默了下來,顯然是想起了他和他“妹妹”。


    不多久他們轉到了一座破敗的瓦屋前,馬為樂小心地推了推門,將白秀讓進去後,自己也擠了進去,然後將門關死了。


    怕白秀誤會,他解釋道:“天女心太過珍貴,要是被其他妖知道了,難免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還是小心點好。”


    白秀點點頭,轉過身去打量房間內的情況。


    這是一個大概隻有十幾平米的單間,門口擺著兩口鍋和一個小櫃子,再往後是兩把椅子和一個水缸,因為四邊牆壁都沒有開窗,最裏麵他就看不清了。


    馬為樂剛往裏走了幾步,黑暗深處一個細弱的聲音突然響起:“為樂哥,你今天怎麽去了那麽久?”


    馬為樂摸索著將床頭一盞煤油燈點了,整個房間終於顯露了出來:一張床緊貼著裏麵的牆放著,床頭是一個櫃子,床尾擺了一個臉盆架,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而那床上鋪滿了棉絮和衣物,好似一個動物的“窩”。


    就在這時,肮髒的被子中小心伸出來一個腦袋,一見白秀也在,又連忙縮了迴去。


    不過白秀還是看清楚了對方的模樣,“她”佝僂著身體,四隻爪子拚命往底下縮,一張清秀的人臉上耷拉著一對光禿禿的動物耳朵,看上去有些驚悚。


    果然是一隻正在化形的狸妖。


    馬為樂趕忙道:“他是我的朋友,也是我們的救命恩人,不用怕的。”


    他沒有解釋太多,徑直將手中的小盒子打開,露出了那一支好似口服液的藥瓶。


    馬為樂小心翼翼地捧著它,明顯地有些遲疑。


    “為樂哥,這是天女心嗎?有了它,我是不是就能變成真正的妖了?”“小女孩”欣喜萬分,不禁幻想起來,“等我長出來頭發,我就能永遠陪著為樂哥,永遠不用和為樂哥分開了!”


    “對,姣姣終於可以和其他姑娘一樣有好看的頭發了。”馬為樂紅著眼睛點了點頭,“為樂哥每天都給她梳頭發,大辮子、雙馬尾,肯定特別好看……”


    他終究還是把藥瓶拿了出來,擰開瓶蓋,走到床邊顫抖著手遞了過去,然後替“小女孩”理了理稀疏發黃的頭發:“馬上就要化形了,姣姣怕不怕?”


    “小女孩”乖巧地接過,搖了搖頭:“有為樂哥在,姣姣不怕的。”


    馬為樂安慰地摸了摸她的頭,終於道:“那就開始吧。”


    “小女孩”將瓶子裏的東西一飲而盡,天真爛漫地眨了眨眼睛:“甜甜的,還挺好喝呢!”


    見她並沒有什麽反應,馬為樂不知道該鬆一口氣,還是該失望,他緩緩坐到床邊,“小女孩”依偎在他懷裏,擺著腦袋有些焦急地問他:“為樂哥,我的頭發長出來了嗎?”


    馬為樂沉默地點了點頭,不一會兒又補充道:“在長了,不過要一段時間。”


    “小女孩”嘟囔了一句:“那我睡一會兒,姣姣好困哦。”


    她說著話,言語中漸漸帶了一點呻吟,馬為樂發現情況不對,連忙將她腦袋抬了抬,果然見她臉色血紅,額角的汗珠雨一般地滾落下來。


    她一雙眼睛已經閉得死死的,薄薄的眼瞼下眼珠不安地跳動著,馬為樂既驚又喜,不由地哽咽出聲:“姣姣,堅持一下、堅持一下,很快就好了……”


    他懷裏傳來“小女孩”微弱的哭泣聲:“我是不是要死了……不,我要陪著為樂哥……陪著為樂哥……”


    就是這幾秒鍾的時間,她話都還沒有說完,臉上的血色無比迅速地褪了下去,整個臉頰呈現出一種灰敗的慘白,好似所有的生氣都消失殆盡。


    緊接著無數黑血從她口鼻、雙眼和耳朵中流了出來。


    馬為樂抱著她,整個人都有些顫抖,突然他想起什麽,不顧一切地凝聚起一股靈力,將手抵在她的後心,然而和預料中的一樣,這終究無法阻止她身體的衰敗。


    很快,馬姣姣沒了聲息。


    “姣姣……”也許是早就料到這個結局,馬為樂並沒有太過激烈的反應,他隻是緊緊地抱著她,好似以前無數個無眠的夜晚那樣。


    四周寂靜無聲,仿佛整個世界都已死去。


    白秀心裏難以抑製地生出幾分悲傷,他想起了方心、想起了鄭如意,他們也是這樣靜靜地、靜靜地躺在他的懷抱裏,永遠地、永遠地離開了他。


    突然,他感覺到一股極其微弱的靈力波動悄悄縈繞了過來,恍惚中他聽到一個微弱的聲音在他耳邊呢喃:“……救救我……救救我……血……血……”


    一道靈光閃過,他連忙朝兩人走去,馬為樂抬頭看著他,手臂警惕地擋了擋。


    “我不會像其他人一樣,把他們的親人扔在墳地了事,既然姣姣想讓我陪著她,那我就永遠地陪著她。”馬為樂眼中蕩起幾分決然,抱著馬姣姣的手也緊了幾分。


    白秀沉聲道:“她還沒有死,或許我可以救她。”


    馬為樂怔了怔,旋即欣喜若狂地將馬姣姣往他懷裏一送,一頭跪倒在地:“求求你!求求你!”


    白秀把“小女孩”還給他:“你先起來,一會兒還需要你在旁邊照看。”


    他如實將方法跟馬為樂說了,不等馬為樂反應,已將自己手腕咬開一個口子,然後微微捏開馬姣姣的嘴,小心喂了進去。


    馬為樂這才迴過神,連忙運靈抵在她的後心,看著她蒼白的臉,呢喃道:“姣姣,你一定要醒過來……”


    大約過了三分鍾,“小女孩”的眼睛突然又開始跳動,不多久她劇烈地喘息起來,整個人也跟著痙攣著,好似經曆著莫大的痛苦。


    馬為樂不驚反喜,幾乎落下淚來:“化形、化形在繼續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小女孩”終於恢複了平靜,臉色也緩緩湧現出健康的紅暈,她的身形漸漸小了下去,最後化作一隻小花狸蜷縮著在馬為樂懷裏唿唿大睡。


    兩人對視一眼,隱隱意識到了什麽,連忙屏住唿吸,一時不敢動彈。


    忽然,一道極為強勁的靈力波動從小花狸身上洶湧而出,緊接著一道耀眼的華光泛起,幾乎將整個房間照了個透亮。


    白秀下意識地撇了撇頭,等他再看,那華光已然退去,然而下一秒他愣住了。


    馬為樂懷裏既沒有什麽小女孩,也沒有小花狸,一個窈窕的身影靜靜地躺在那裏,一頭烏黑的頭發如同一道瀑布,緩緩地在她身邊流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劫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HE觀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HE觀山並收藏劫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