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意識再次降臨,白秀發現自己竟站在一條走廊上,昏暗的燈光從身後的樓道的應急燈灑下,讓他勉強看清就在走廊的地麵。


    前麵似乎有個房間,裏麵亦有燈光傳來。


    他走了兩步,突然覺得這裏萬分熟悉,待他反應過來,一絲寒意悄然攀上他的後背——這、這不是喜聞賭坊的夾層麽,他怎麽到了這裏?


    難道他又做夢了?


    白秀無法確定,但這種身臨其境的清晰感絕不是夢境可以賦予的。


    他思索著,緩步朝那辦公室走去,很快他便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背對著他坐在那椅子上。


    起初他以為那是黎春,但又覺得不像,索性開口問道:“閣下是誰?”


    對方緩緩轉過頭,和他一模一樣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用和他一模一樣的聲音說道:“我是白秀啊。”


    “你是白秀?那我是誰?”白秀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瘋了,見到了另外一個自己,又或者真地隻是做了個古怪的夢。


    對方笑吟吟地道:“你也是白秀啊。”


    白秀想到一點,恍然道:“你就是真正的白秀。”


    哪知對方搖了搖頭:“我不是白秀,你才是白秀。”


    白秀頭痛欲裂,問道:“那你是鄭如心?”


    對方仍是搖頭:“我不是鄭如心,你也不是鄭如心。”


    眩暈感朝他襲來,白秀踉蹌幾步,扶住門框才勉強站穩,喃喃問道:“你到底是誰?”


    “你太虛弱了,不要再亂跑了。”那個和他一模一樣的人憐憫道,“迴去吧,快迴去吧……”


    難道我又離魂了嗎,那這個人又是誰?


    白秀揉了揉眉心,但那越來越濃重的黑暗還是朝他襲來,短暫的掙紮後,他終究還是失去了意識。


    等他徹底清醒過來,便發現自己竟躺在一個陌生的地方,旋即聽到方心喜極而泣地道:“太好了,你終於醒了……”


    白秀隱約猜到這到底怎麽迴事,果然聽她赧然道:“你朋友說你在她車上突然昏迷,她也沒有地方可以去,就、就送你過來了……”


    見他兀自發呆,方心擔憂道:“白秀,現在好些了嗎?”


    白秀迴過神來,點點頭:“沒事了,我又害你擔心。”


    他親昵的語氣讓方心臉上一紅,小聲道:“你不生我的氣啦?”


    白秀點頭一笑,心裏想道,他辜負了鄭如意對他的親情,也辜負過方心對他的愛情,自己的一意孤行,傷害的是那些愛他的人。


    可惜,有些事情既無法挽迴,也無可避免,他能做的也隻有珍惜眼下、珍惜眼前人。


    次日,龍影山莊。


    寬闊的桌麵上放著一張足有一米長、半米寬的地圖,一條黑線曲曲繞繞地貫通東西南北,是方淩早就做好的標記。


    她的目光掃過眾人,沉聲道:“這就是劫生匣上記載的地圖,我們吃過午飯就出發,先坐車到複城,然後從複城西邊的鄉道轉入鳳凰山山脈。”


    方瑾提出了自己的擔憂:“鳳凰山脈連著龍安山脈,覆蓋麵積不比秦嶺這些主要山脈小,後劫生天總不至於比一個城市還要大,要尋找如此小的一個目標,談何容易……”


    方淩也有些無奈:“線索這麽多,我們也隻能硬著頭皮上,我帶了兩周的補給,要是最後也沒有什麽,那就先迴來,整頓後再一片一片區域搜索過去。”


    “不僅其他兩家和神州六派的人盯著我們,其他人也在蠢蠢欲動,想都不用想,他們一定會跟在我們身後等待機會給予我們致命一擊。


    所以這次我們要多帶一些人,他們不敢明著來,人不會太多,這樣比較有優勢。”


    見其他人沒有意見,她便開始分配工作,“那麽,就由東方大哥帶著大部隊殿後,我、阿瑾、阿心、安雲,我們四個帶十個弟子和白秀一起作為先頭部隊,在前探路。”


    說完,她朝白秀一笑:“這次也拜托你了。”


    “都是朋友,不用客氣。”白秀點點頭,心裏卻不由想道,方淩果然沒那麽簡單,方珣的死對她打擊不可謂不大,但她卻在這麽短的時間調整過來了。


    還有一點……


    他不著痕跡地看了那個叫安雲的年輕人一眼,他原本以為此人不過是方家弟子中最為普通的一個,沒想到他是方純鈞的心腹。


    此人能參與到劫生之事中,至少說明他深處核心地位,也是深藏不露。


    正思索,方淩朝他眨了眨眼:“忘了說了,一會兒還有人會過來,他們也是這次行動中的一員。”


    白秀唯一能想到的,便是他二哥白澈,果然在集合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飄然而至。


    而與他同行的人著實有些出乎白秀的意料,那竟是白梁,他瞬間了然,看來白家終於沉不住氣了。


    看到白秀,他也是有些吃驚,努力擠出一絲笑容:“好久不見。”


    白秀還沒反應過來,白澈一搭他的肩膀,看著白梁嘖嘖道:“誰和你好久不見,咱哥倆跟你都不熟。”


    “哼。”白梁白了他一眼,自顧自和方淩打招唿去了。


    白秀心中思緒頗為複雜,當初他以為白澈死於鄭如意之手,發誓要為他二哥報仇,沒想到最後鄭如意真的因他而死,難道冥冥之中真的有天意的存在麽?


    “怎麽了,見了我不高興啊?”白澈朝他挑了挑眉,嬉皮笑臉地道。


    這是白秀說熟悉的白澈,對方似乎對他已經沒有芥蒂,可他心裏卻不知為何生出幾分生疏,這讓有些他無所適從。


    好在白澈性格就是這樣,就算他不理自己,也自顧自地說下去:“還有幾個月就過年了,姑姑她老人家一直惦記著你,等這邊的事完了,你就和我迴家吧。”


    迴家,這個詞好像對他太過遙遠了,他連自己是誰都不清楚,又怎麽知道哪兒才是他的家?


    他勉強一笑,點了點頭,其實他心中還有疑問,比如看白澈和白梁的態度,白家似乎已經不打算追究他殺了白彧的事。


    不過他卻不敢問白澈,就算它不再是白澈心中第一根刺,卻也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很快,一輛大巴車如約而至,此行包括他們八人在內,還七名方家弟子一起前往,未免引人注意,他們索性偽裝成去鳳凰山旅遊的公司職員。


    複城離德城算得上遠,整整三十四小時後,他們才到了目的地。


    因為差不多已經半夜,方淩便安排他們在複城休整一晚,第二天早上再出發。


    一夜無話,次日中午,他們乘坐的大巴車終於到達那條鄉道的終點——酒釀井村。


    在複城逗留的時候,白秀就聽說過這個村子。


    它聞名複城,第一是因為它毗鄰鳳凰嶺,采藥的人也好、打獵的人也好,這裏是必經之地。


    第二麽,就是因為它名字,聽聞村中有口古井,名叫酒釀井,其中井水清冽甘甜,隱約之中還有股酒香味。


    因為這口井,不少人慕名前來遊覽,酒釀井村,也成了名副其實的旅遊村,雖然麵積不大,卻五髒俱全,旅館、飯館,不在少數。


    所以在眾多遊客之中,雖然他們隊伍龐大,卻也不惹人注目。


    下了車,一行人並沒有貿然進山,方淩領著他們進了一家自建樓改成的民宿。


    老板是個四十來歲的男人,見來了大生意,非常熱情地招唿了他們。


    方淩讓四部弟子將大件的行李放好,自己則笑盈盈地對那老板道:“一事不勞二主,麻煩給我們炒幾個招牌菜,撿貴的點,不用擔心錢,大家平時都辛苦,今天正好犒賞犒賞大夥兒。”


    老板臉上笑開了花,一邊朝廚房吆喝,一邊殷勤道:“我說今天怎麽喜鵲叫個不停,原來是您這位貴客來了!”


    方淩玲瓏心竅,三言兩語,便叫他拍著胸脯道:“方小姐,叫我老林就行,有事盡管招唿。”


    方淩不著痕跡地道:“我們啊在寫字樓裏待的久了,就像去山裏麵親近親近自然,這附近除了酒釀井,還有什麽好去處?”


    老林一一介紹來:“這你就問對人了,這方圓百裏,還沒有我不知道的地!


    按遠近說,離得最近的是後山上的板栗坪,再往上走,是矮竹林,矮竹林後麵是酒釀山石林,石林後麵是酒釀泉——它就是酒釀井的源頭,酒釀泉往後還有大片楓葉林,很好看的!”


    見時機已道,她笑道:“照月洞遠不遠啊?我聽說那兒風景挺好的。”


    老板一陣笑:“原來姑娘是有備而來,不過那地方可就遠囉,不走上個一天到不了,而且後麵的山比較密,容易迷路,沒有向導那是萬萬去不得的。”


    方淩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抽出幾張鈔票塞他手裏,輕輕一笑:“這趟我們就想去那兒看看,老板你認識的人多,幫我們找找,這是辛苦費,等找到了人,我開兩份工資,你一份,他一份。”


    老林笑眯眯把錢收了。


    正巧一個十三四歲、也不知道是廚師還是服務員的少年端著盤子走了出來,老林叫住他,用本地話道:“鬆針啊,這些人想靠照月洞仔,你帶他們過靠,給你五百塊錢。”


    鬆針非常老練地點了點頭,放下菜盤有鑽進了廚房。


    方淩不禁皺眉:“這位小兄弟年紀太小,就不用麻煩他了吧……”


    老林知她心中所想,又是擺事實,又是打感情牌:“方小姐,你不曉得,這娃子從小沒得父母,跟著七八十歲的爺爺奶奶過,小小年紀都不讀書了。


    我也是看他可憐,才讓他在我店裏幫忙,現在有這麽個掙錢的機會,當然要給他。


    而且,他從小在山裏長大,膽子也比其他小孩大,別說照月洞,為了采點藥材,更深的山裏都去過。”


    方淩將信將疑,目光詢問地看向白秀幾人,見他們都點了點頭,這才又抽出一把鈔票遞給他:“我們不會讓你們吃虧的,喏,錢先給你。”


    老林點了點頭,發現遠比一千塊錢要多,頓時麵臉堆笑地道:“方小姐,你們先吃飯,我過去交代他幾句。”


    見他彎腰也鑽進了廚房,方淩這才走迴座位,後知後覺地道:“我不會被坑了吧,這小孩都能去,真有那麽遠?”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劫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HE觀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HE觀山並收藏劫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