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更好,省得我們還要想辦法抓人迴去交差。”有人道,“九哥,別往前走了,我們在這裏偷偷懶,捱夠時間就迴去。”


    其他人紛紛附和,那叫九哥的帶頭人卻有些遲疑:“這不好吧,要是被那家夥知道,我們又要挨罵了。”


    之前說話那人又道:“他又不能拿我們怎麽樣,愛罵就罵唄。”


    他們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白秀怎麽也迴不過神來,總不至於發生在思炎潭村的那些事真是夢吧?


    不……


    白秀捏了捏口袋裏的人偶,暗暗想道,搞不好眼下才是他的夢境或幻想。


    九哥一行人休息好了開始往迴走,白秀暫且按耐住心中的疑惑,跟了上去。


    事情的發展依然和之前一樣,派送補給的隊伍隨之到來,二首領張添祿和他們迴村複命。


    然而變化在這時悄然發生。


    白秀剛想起身跟上,身後猛地一陣勁風襲來,他隻察覺到後背一麻,緊接著就再也動不了了。


    “抓到了!”有人在不遠處歡唿。


    白秀無法迴頭,但依稀感覺到另外一人在慢慢靠近。


    漸漸地,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到了他麵前,他隱隱有種認知,來者正是張添祿。


    對方緩緩蹲下身,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你到底是什麽人?”


    這人竟然是……白秀注視著那張熟悉的臉,確確實實地感覺到,他的確是在做夢。


    張添祿居然長了一張黎春的臉。


    “二首領威武!”之前說話的人,有樣學樣,也歪頭仔細打量起白秀。


    白秀抬了抬頭,待看清此人的模樣,他心裏不再驚訝——“徐輝”也來了。


    “二首領的功夫果然了得。”九哥彎了彎腰,嘴上訕訕地說著討好的話,一張臉也換了個樣。


    他還記得那個人的名字。


    張飛傑。


    張添祿注意到了白秀眼中的恍然,皺了皺眉:“怎麽,你認識我們?”


    算認識嗎?


    白秀看著他們不知不覺失了神,旋即他想到一個問題,如果這是一個由他所認識的死者組成的世界,那他會再見到他二哥嗎?


    雖然他不知道他二哥會以何種身份活在這裏,但他們至少也算重逢了吧?


    白秀的沉默顯然惹惱了張添祿,他站起身對兩人道:“綁迴去,交給大祭司審問。”


    白秀心中莫名生出一絲古怪的期待,如果方淩也是由死者假扮的,她又會是誰呢?


    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一個讓他無法接受的答案,因為他看到了方心。


    “難道阿心也出事了……”


    隻是想到這個可能,他心口就難以抑製地疼痛起來,腦中更是混沌一片。


    突然有人喊道:“喂,快醒醒!”


    白秀猛地睜開眼睛,文琅萬分驚喜地將他扶起:“辛方哥哥,你終於醒了,剛剛你嚇死我了!”


    之前那個聲音的主人也湊了過來,白秀抬頭看了看眼前這陌生的年輕人,莫名鬆了口氣。


    那份恐懼卻在他心頭揮之不去,那個看似短暫的夢竟是如此的真實,它就如一麵鏡子,照出了他心中最渴望的團聚,以及最害怕的失去。


    “你的辛方哥哥怎麽呆呆的?”年輕人朝文琅做了個鬼臉,“難道是被我帥呆了?”


    熟悉的腔調讓白秀多打量了他一眼,此人二十出頭的年紀,長發披肩、濃眉大眼,倒也有幾分俊朗。


    文琅切了一聲:“就你這狗模狗樣,還跟跟辛方哥哥比,差遠了!”


    年輕人不服氣地嚷嚷:“喂喂喂,我可是你的三首領,再說了,你和你辛方哥哥的小命還是我救的呢!”


    “張添壽?”白秀明白過來,難怪他半睡半醒的時候覺得對方的聲音有些熟悉,其實他早就聽這人說過話。


    年輕人一挑眉:“怎麽,你也認識我?”


    白秀搖了搖頭,轉頭看向文琅:“你還記得之前是誰將你擄去了嗎?”


    “擄去?”文琅疑惑地搖了搖頭,“我沒有被誰擄去啊,之前我看到一個人影,你追了出去,再迴來的時候就怪怪的……”


    說完這話,她的神情也變得有些古怪,白秀有種不好的預感,皺眉問道:“我怎麽了?”


    文琅遲疑開口:“你一進來就繞著房間走了好幾圈,我一直叫你,你都沒反應。”


    她指了指他身下的金床:“然後你盯著床沿看了幾分鍾,就坐在那邊的椅子上一動不動了,再然後……”


    她的臉色不太好看,好似想起了什麽不堪迴憶的畫麵:“再然後,我看到你切開了自己手腕,流了好多血!”


    怎麽迴事……是他出了幻覺,還是她在說謊?


    張添壽看出了他的猶疑,嘖了一聲:“你還別不信,當時我正好找到這裏,一看你的樣子也嚇了一跳……喂,你該不會有夢遊的毛病吧?


    不過說也奇怪,你的血很快就滲透到了這些金子裏,而且你流了那麽多的血,居然一點事也沒有。”


    白秀思忖道,他當然沒有夢遊的習慣,而兩人的話與他的經曆相悖,如果不是他們串通好了撒謊,那隻有一個可能。


    這裏有東西會致幻,他們都出現了幻覺,所以看到的東西才會真假參半。


    對了,那個匣子呢?


    白秀目光一掃,見那匣子仍靜靜地躺在桌子上,他顧不上解釋,走過去小心翼翼地打開它,一個泛著血光卻晶瑩剔透的琉璃人偶露了出來。


    “好漂亮!”文琅輕輕地把它捧在手裏,“辛方哥哥,這是什麽?”


    “這個我知道,叫做‘魂蛻’。”不等白秀迴答,張添壽搶先道,“聽說有的人死去,舍不得自己的親人,就將生前的記憶化作魂蛻,留在親人身邊。


    不過因為記憶已經脫離魂魄,也留不長久,隻能存在七天,也就是說……”


    他看著白秀唏噓地搖了搖頭,剩下的話沒有說出口。


    “啊?”文琅連忙放了迴去,“辛方哥哥,我不知道你剛剛失去親人……”


    白秀心中悵然,當時他還覺得詭異,沒想到這竟是……果然夢都是相反的。


    他將它仔細收好,沉默了一會兒,對張添壽道:“張兄弟,你應該是自己來到這裏的吧?”


    張添壽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一個勁地擺手:“失策,失策,我也沒想到湖底的入口是單向的,不然早帶你們出去了。”


    看似跳脫的人未必沒有一顆玲瓏的心,白秀無法判斷他說的是不是真話,索性試探問他:“你有沒有發現什麽?”


    “這個麽,我也不知道算不算……”他指了指那兩個櫃子,“後麵好像是空的。”


    “空的?”白秀走過去將櫃子一推,那裏果然有一個可容一人通過的口子。


    “可以出去了?”文琅喜出望外,探頭一看,咦了一聲,“辛方哥哥,裏麵有扇門?”


    “這不是出口,而是入口,好像要鑰匙才能打開。”張添壽也往裏麵瞄了一眼,遺憾地攤了攤手,他目光一轉,看向白秀,“借你的刀試試。”


    “不必了,我有鑰匙。”白秀收迴視線,怔怔地說了一句,繼而取下頸間的玉簡插了進去,果然不差分毫。


    張添壽的話提醒了他,如果真如之前方懸翦猜測的那樣,他父母想讓他找到劫生鼎碎片前往劫生天,那他們留下來的東西必然不是隨意為之。


    能找到劫生鼎碎片的鑰匙其實不是他,而是它。


    見門打開,文琅自是歡欣鼓舞,張添壽卻直盯著白秀看,意有所指地道:“看來你也是有備而來,那真是太好了。”


    白秀假裝沒有聽懂他的質問,收起玉簡,率先推開門走了進去。


    門後是一條通道,不到十米,它到了頭,往後天光乍泄,透過茂密的樹林灑下無數斑駁。


    這“裏麵”竟是一個峽穀。


    “我靠,別有洞天啊……”張添壽摸了摸下巴,“我們還能出去嗎?”


    相處不過短短一段時間,文琅已對白秀極為信任,連忙將詢問的目光投向他。


    白秀隻得道:“如今之計,我們隻能順著它往下走了。”


    然而這是一個頗具原始風貌的峽穀,參天大樹遮天蔽日,加之灌木叢生、藤蔓盤繞,他們幾乎找不到可以下腳的地方。


    最後沒有辦法,白秀靠著破魔之刃勉強開了一條路出來。


    好在走出三四裏後,前麵的樹木漸漸變得稀疏,他們腳下的泥地也為草地所替代。


    再往前走,他們連樹也不大看得到了,地上長滿了一叢又一次的野花,在淡淡晨光的照耀下,很是賞心悅目。


    文琅到底小女孩心性,一見這些美麗的花兒再也挪不動腳步,央求地看向白秀。


    白秀點了點頭:“趕了一晚上的路,我們休息一下吧,這裏視野開闊,如果有什麽危險,一眼就能發覺。”


    他的話自然是跟張添壽說的,後者笑了笑:“正合我意,我去看看附近有沒有什麽野味,走了這麽久,我的肚子早餓得咕咕叫了。”


    白秀沒有反對,他倒不擔心張添壽會出事,此人能當上看守要物的首領,絕不會是泛泛之輩。


    他在避風的地方生了火,不一會兒文琅迴來了,她摘了一大捧花,五顏六色的十分好看。


    她猶豫了幾秒,走過去將花遞給白秀,抿了抿嘴角:“辛方哥哥,我……我把它送給你,好不好?”


    白秀接過來看了看,這些花他都認得,不過是田間地野常見的野花,應該沒什麽危險。


    他隨口道:“去附近玩吧,等張兄弟迴來,我再叫你。”


    文琅粲然一笑,似乎想對他說點什麽,又有些不好意思,轉而蹦蹦跳跳地撲迴了花海的懷抱。


    看著她充滿活力的身影,白秀忍不住又想起了方心,想起了那個他一直恐懼著的夢。


    如果自己心愛的女孩能一輩子安穩快樂,就算他最後離開這個世界,大概也沒有什麽遺憾了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劫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HE觀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HE觀山並收藏劫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