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這是第一感覺。


    緊接著是疼痛。


    白秀掙紮著想起身,恍惚中抓住了什麽東西,用僅剩的力氣爬了上去。


    喘息片刻,他總算清醒了一些,仔細一看,身下是一條三米多寬的小河。


    河的兩岸長滿了荊棘和野草,或許正是因為它們的阻攔,他才沒有繼續順著河水飄下去。


    等恢複了一點力氣,他站起身舉目四望,四周群山林立全然陌生,想來他已經出了鴻蒙山脈。


    不過想想也是,此時將將夜幕降臨,應該是第二天晚上,他之前怕是昏迷了一天。


    想到死去的白彧,他頓時有些黯然,明明是前一天的事,他卻恍如隔世——他內心深處根本不願接受這樣的事實。


    白秀抬起頭看著暗沉沉的天空,心裏少有的有些迷茫,再是懊悔,過去的事也不能重來,接下來他又該何去何從?


    一陣腳步聲打斷了他的沉思。


    他迴過神來,轉頭一看,河流下遊的方向黑壓壓地湧過來一群人。


    不等他仔細打量,那人群中突然傳來一陣驚叫:“有鬼!真的有鬼!”


    其他人估計都被他嚇了一跳,鬧哄哄的一片,旋即他們反應過來,擰亮手電朝這邊照了過來。


    哪知一見白秀,又有幾人驚懼叫道:“鬼!”


    更有甚者撒腿就跑,不出一分鍾,一群人就隻剩下幾個膽大的。


    白秀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旋即他想起來它已經恢複正常,他們會有如此反應,應該不是鬼眼的原因。


    搞不好是他突然出現在這裏,嚇壞了附近的村民。


    他連忙道:“抱歉,嚇到你們了,我不是什麽鬼,隻是不小心掉到了河裏,被衝到了這裏。”


    他不說還好,一說那剩下幾人又去了大半。


    他們一邊跑還一邊說道:“他的臉白得跟鬼似的,又這麽說,怕是河裏淹死的人在找替身!”


    白秀連連搖頭。


    不過他發現有兩個人相當的鎮定,他們不僅沒有逃開,反而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


    一打照麵,白秀心中越發好奇了。


    這兩人西裝筆挺,打扮和剛剛的村民截然不同。


    他們都是三十來歲,一個短小精悍,剃著小平頭,一個身材高大,長了一臉絡腮短須。


    那矮個子一雙眼睛咕嚕嚕地打量著他,好一會兒才笑眯眯地道:“小兄弟,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麽麻煩事,需不需要幫忙?”


    白秀心思一轉,隨便編了個經曆,隻把鴻蒙鎮的位置這麽一說。


    對方沉吟道:“小兄弟,你是不是弄錯了,你說的那個地方,坐火車都要坐一天,你怎麽可能飄到這裏來?”


    白秀詫異不已,連忙問道:“敢問這是什麽地方?”


    矮個子迴答道:“這是輝城下麵的一個小村子,叫衝嶺村。


    我們哥倆專門負責為我們東家搜集一些稀奇古怪的事物,聽聞這個村子鬧鬼,想著是不是有什麽邪物作祟,就過來探探情況。”


    “輝城麽……”白秀默念了一句,忽而道,“這片是不是還有個島?”


    矮個子嘿嘿一笑,說道:“小兄弟也聽說過明月島啊?不瞞你說,走完這趟我們正好要去那裏瞧瞧。


    聽說上麵以前有個大家族被滅了滿門,現在變成了人人談之色變的鬼島,說不定那裏會有什麽寶貝。”


    也不知是巧合還是命運使然,他竟漂到了明月島附近……白秀略一思量,立馬有了打算。


    見他若有所思,矮個子又笑道:“怎麽,小兄弟也有興趣,要不要跟我們一起過去轉轉?”


    白秀順水推舟地點了點頭,繼而問道:“這村子怎麽了?”


    矮個子嗨了一聲,唏噓道:“也就是丟了些雞鴨貓狗之類的禽畜,我看附近八成是蟄伏著什麽野獸。


    他們說今晚又到了鬼上門的日子,邀我們一起抓鬼,剛剛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帶著一幫人往這邊追來了。


    聽說前邊的人還打傷了那鬼,隻是沒抓到……嘿嘿,我可沒聽說鬼還能被人打傷,沒準就是我剛剛說的野獸餓了來村子裏覓食,你說是不是?”


    不等白秀迴答,那一直沒開口的高個兒突然道:“我聞到了一點血腥味,那東西怕是跑進了附近的林子裏,要不我們去看看?”


    白秀沒有拒絕,若真有什麽猛獸藏在附近,他當然要把它趕走,免得它繼續危害當地村民。


    那矮個子也是個急性子,一把拉住對方就往他指的方向走去。


    跟著他們走了半裏路,白秀也聞到一股血腥味,略一搜尋,隱約見到一個毛茸茸的東西匍匐在雜草叢中。


    他走近一看,那竟是一隻雪白的山猇。


    山猇本就少見,白色的山猇他更是聞所未聞。


    “喲嗬,今天真是走了狗屎運了!”矮個子感歎道,“這麽漂亮的山猇,不知道能賣多少錢啊……”


    高個兒搖頭道:“這東西修煉已久,若是給人養著,怕是遺患不淺,不如我們就地殺了,也算給附近的村子做件好事。”


    那山猇像是聽得懂兩人的對話,深邃的目光看向一直沒有說話的白秀,好似在哀求他。


    正巧兩人爭執不下,矮個子朝他問道:“我們一比一平,小兄弟,你說怎麽處理它?”


    白秀看著它求生的目光,仿佛看到了臨死前的白彧,那時候的她是不是也在害怕死去,渴望著活下去和家人團聚呢?


    這樣想著,他難免動了惻隱之心,不由道:“它已有自己的意識,算不得死物,修行不易,我們還是放它一條生路吧。”


    矮個子瞪大了眼睛,高個兒沉吟道:“可它要是再危害鄉鄰怎麽辦?”


    白秀蹲下身摸了摸山猇的腦袋,低聲道:“你若能遠離此地,不再擾攘人類,我們就放你去,可好?”


    說也奇了,他的話一落,它輕輕點了點頭。


    白秀站起身,對兩人道:“物靈有別,既然它答應了,斷不會像一般野獸那樣再迴來了。”


    矮個子連連搖頭,正要開口,卻被高個兒搶了先:“既然如此,那就放它去吧。”


    白秀幫它止了血,它朝三人一拱爪子,飛也似地竄進了林子,叼著一隻更小的白猇逃走了。


    看著它們消失的背影,矮個子直歎氣。


    高個兒一拍他的肩膀,說道:“老六,別這麽垂頭喪氣的,迴去就說我們除了那鬼,少不了一頓酒喝。”


    三人一迴村子,那些惶惶不安的村民果然恢複熱情,天一亮就擺起了酒席。


    白秀對這一帶的民風素有耳聞,今日一見當真名不虛傳。


    一直喝到太陽西斜,他們這才告別。


    白秀自是搭二人的順風車到了輝城,一路閑聊,他和他們互通了姓名。


    矮個子叫程祿,人稱程六;高個兒喚作黎春,諢名春子。


    當然,白秀不會輕易透露他的來曆,隻稱自己為辛方。


    兩人非常仗義,見白秀身無分文,就在他們住的酒店又多訂了一套房,更別說吃穿用度,都是準備妥當。


    這樣又住了三天,直到第四天下午,黎春對白秀道:“我們東家到了,明天就能去明月島,辛兄弟久等了。”


    程祿看著他,眼珠子一轉,說道:“辛方,反正你現在了無牽掛,不如也到我們東家這兒幹幾天……咱們做了朋友,再做同事,多好啊!”


    白秀暗自愧疚,程祿會這麽說,也是源於他之前胡亂編造的來曆。


    雖然以他現在處境來說,這些都不算是假話,但人家把他當朋友,他卻多有隱瞞,實在說不過去。


    這樣想著,他有些不好意思拒絕,點點頭道:“如果可以,那再好不過。”


    程祿喜笑顏開,連聲道:“放心吧,我們東家很好說話的。”


    白秀也沒有在意,跟他們又聊了幾句,酒店門口浩浩蕩蕩地停下了六輛汽車。


    程祿率先迎了上去,替那最為豪華的一輛開了車門。


    一個年輕人邁腿下了車,也不看他,徑直進了酒店。


    黎春站在一邊,恭敬道:“東家。”


    對方隨意點了點頭,目光掃向白秀。


    白秀也在打量他。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很好看的男人。


    其身形修長,眉目俊美,陰鬱中又偏偏透著幾分鋒芒畢露的銳氣,頗有一番氣度。


    年輕人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這才轉開視線詢問地瞥了瞥黎春。


    黎春連忙道:“這是我們路上結識的一位小兄弟,我和程祿看他孤苦伶仃,便想替他向東家討份差事。”


    年輕人又審視地看向白秀,隨即點了點頭,對黎春道:“就讓他跟你一組吧……我累了,先去休息。”


    說著他在眾多隨行人員的簇擁下上了樓。


    不多久,程祿重新下來了,一邊跑一邊問道:“怎麽樣,怎麽樣,東家同意了嗎?”


    黎春點點頭。


    白秀心中猶疑,試探著問道:“我們究竟是做什麽的?”


    程祿剛要開口,卻見黎春不著痕跡地搖了搖頭,他眼珠一轉,笑道:“我不是跟你說了嘛,就是替東家找些稀奇古怪的事物。”


    若是之前,白秀姑且會信,現在程祿仍這麽說,他不禁起了疑心,暗自揣測道,這幫人到底什麽來頭?


    見瞞不過他,黎春歉意道:“辛兄弟,不是我們有意瞞你,隻是上麵交代過,我們暫時不能向新來的同事透露。”


    白秀沒有那麽重的好奇心,見他們為難,也就不再追問。


    翌日,程祿過來叫他,一起去了樓下的大廳。


    那年輕人正帶著五個人站在門口,見他們下樓,轉身坐進了旁邊那輛車。


    白秀有些驚訝,看昨天的排場,他還以為這人是個嬌生慣養的紈絝子弟,沒想到對方要和他們一起去明月島。


    不過他也沒有多問,跟著程祿二人上了另外一輛車。


    兩輛車開得並不快,走了約莫一個小時,在一個小碼頭停了下來。


    這碼頭很是簡陋,因為天剛蒙蒙亮,人也不多,隻有旁邊早餐店的老板和夥計在忙活。


    另外那車的司機四十來歲,像是本地人,跟老板打了個招唿,讓他們圍著一排桌椅團團坐了。


    不一會兒,夥計端來了九碗麵,一一給眾人送去。


    一夥人也沒有多加招唿,自顧自地低頭吃麵。


    這時候,白秀注意到了一點,除了程祿、黎春和那司機,其他三人雖然十分聽從年輕人的命令,卻對另外那個老人更為恭敬。


    就是這個幾近古稀的老人,讓白秀察覺到了不對,他甚至猜到了他們的目的。


    這是一個修行者,而且是個實力不凡的修行者——白秀在此人身上捕捉到了極其強勁的靈力波動。


    跟隨老者的那三人身上也都有靈力波動,雖然弱了很多。


    一群修行者,其中不乏修為高深者,去明月島真地是為了程祿他們說的稀奇玩意嗎?


    恐怕他們是奔著明月島去的。


    可明月島二十年前就滅了門,重要的東西不是被仇敵掠去,就是毀於時間洪流,他們又去找什麽呢?


    莫不也是劫生鼎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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