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勢力有多強大,他從二十年前的明月島案就能窺得一二。


    雖然明誨初的話不能盡信,但對於這點,白秀覺得她應該沒有說謊——一個人的眼神是騙不了人的,當時她眼中一閃而過的仇恨和殺意幾乎難以掩飾。


    也就是說,對於劫生鼎和劫生天,早在二十年前,這些人可能就比他知道更多的內幕。


    他們找上他,不可能是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麽線索。


    這股勢力遠不是明家可比,也不可能和明誨初一樣,想通過合作的方式,邀請他一起前往白塚尋找劫生鼎碎片。


    以他們的實力,完全可以暗中取得劫生鼎碎片而不被任何人發覺。


    除非他掌握著某個連他們都不知道的線索,或者這個線索本身跟他有關。


    一道靈光冒了上來,白秀想到一個可能,會不會是他父母當年給他留了什麽線索,所以這些人才會找上他?


    白秀越想越覺得可能。


    隻是二十年前,他才剛剛記事,就算他們告訴了他什麽,估計他也記不大清了。


    他心裏打定了主意,自語道:“這事估計得去問問姑姑,或許她能想起什麽……眼下還是先去看看這下麵到底是什麽地方吧,反正困在這裏也是無路可走。”


    白秀緩步走到洞口邊,正要查看,不料身後突然傳來哢噠一聲輕響。


    他下意識地迴頭一看,頓時怔了怔——那石壁下竟不知何時站了一個蒙著麵的黑衣人。


    見了他,對方似乎也大吃了一驚,愣了兩秒,率先迴過神來,將手一揚,一點寒芒朝他飛了過來。


    說時遲那時快,白秀抽出破魔之刃輕輕一蕩,襲來的暗器便被他擊飛了出去。


    而此人顯然並不想和他爭鬥,趁著這間隙一拍牆麵,眨眼間就消失在原地。


    白秀想也不想追了過去,跑到牆邊依葫蘆畫瓢朝那牆壁拍了一掌。


    他隻覺眼前一花,下一刻已然到了另外一個地方。


    這是一個普通的房間,因為沒有窗戶,裏麵的光線有些昏暗。


    他所站位置的對麵開了一扇門,是這裏唯一的出口,通往另外一個房間。


    要不是白秀早就習慣了這樣的環境,恐怕根本無法捕捉到那黑衣人飛快消失的身影。


    白秀來不及仔細查看,匆匆追了過去。


    出乎他的意料,這門後麵並非一個房間,而是一道狹窄的樓梯。


    這樓梯盤旋向上,被樓層一擋,他一時無法看清上麵到底通向哪裏。


    對方速度很快,就這一會兒功夫已經爬到了高處。


    白秀不敢大意,一邊凝神查探,一邊快步上了樓。


    就在這時,他看到那黑衣人的身形很明顯地頓了頓,顯然這人已經跑到樓梯盡頭,正嚐試著將這一頭的門打開。


    這或許是個機會,白秀意識到這一點,當即加快了腳步。


    很快,他也跑到了樓梯口,離那黑衣人也就幾米的距離,站在那裏都能看清此人的一舉一動。


    對方似乎已經打開了門鎖,甚至早就將手放在了門把上,卻遲遲沒有將門拉開。


    他便如一尊石雕,悄無聲息地立在門邊,渾然忘了他們剛剛的追逐戲碼。


    白秀自然察覺到了古怪,便在他身後停了下來。


    不過他也沒有太在意,此時時刻,他心裏有許多問題需要此人來解答。


    即便剛剛隻是匆匆瞥了一眼,他還是認了出來,對方朝他發出的暗器正是他之前見過許多次的弩箭。


    他和他二哥在天玄五行陣和天修尊者衣冠塚,被這種弩箭攻擊後,就將它拿迴去研究過了。


    他們得出一個結論,以它如此精巧的設計,恐怕一般人很難製造得出來。


    甚至就連方純鈞,這位方家現任當家,同時也是名滿修行界的方家器部之首也未必能做到。


    它的製造者一直是個迷,雖然方心也使用過這種弩箭,但以她的修為遠遠支撐不起這個身份。


    而就在不久之前,對於這個問題,白秀已經有了答案。


    沒錯,就是方懸翦。


    這個名字若是放在二十年前,恐怕比現在各家各派的諸位當家人的名號還要來得響亮。


    白秀不由想起了一些往事。


    因為他父母和二十年前的楓葉林一役,那時候白晏並不樂意跟他提起修行界的種種,隻有一個人是個例外。


    沒錯,還是方懸翦。


    在白晏口中,這是一個比起任何女中豪傑都絲毫不會遜色的女子。


    她有著和當時並稱為“白家雙姝”的白幽、白曈一樣的美貌,卻沒有她們的冰冷和倨傲。


    一個長得美麗、性格也開朗的女子,很容易博得其他人尤其是同性的好感,也難怪白晏對她的態度會不一樣。


    那時白晏還沒有幫他找到鎮魂束,苦於鬼眼的困擾,他隻能呆在自己的房間,哪裏也去不了。


    而他的兩位哥哥正處於叛逆期,在外麵瘋玩的時間遠遠大於在家的時間。


    更何況,他當時已經察覺到了,雖然他們有意掩飾,但還是無可避免地表現出對鬼眼的恐懼。


    他不想讓他們為難,故而總是有意地選擇獨處,有他們陪伴的機會並不多。


    後來還發生了一些事,從那以後,他幾乎沒有和其他人接觸過……


    當然,這並不包括白晏。


    那時候他能做的隻有兩件事,一件是跟著白晏修習重靈法偈和白家禦靈術,另一件事就是聽她講那些雲詭波譎的過往。


    白晏又不肯多講白家的事,所以方懸翦的諸多事跡,便成了他最多聽到的故事。


    白晏講方懸翦當年如何厲害,年紀輕輕就已精通方家四部至深絕學,幾乎要力壓方純鈞,成為方家第一位女性家主;


    也講她和明月島少島主明誨起如何珠聯璧合,堪稱修行界俠侶典範,令人無比豔羨;


    講她如何豪邁,周遊神州,見多識廣,天底下幾乎沒有她不知道的事。


    不一而足。


    方懸翦的逝去,是白晏說得最多的。


    每每談起,她總是無限唏噓。


    某種意義上講,白秀對方懸翦的死沒有及時地懷疑,多多少少也是受了這段經曆的影響。


    而在之前,從白幽口中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他幾乎難以相信,另外那個陰陽怪氣的女人就是他姑姑口中的女中豪傑,讓無數人傾倒的方懸翦。


    那麽眼前這人會是方懸翦嗎?


    雖然從身量上看,對方並非女子,但方懸翦精通幻心影之術,以術易容的水平想來也是極高,他看到的並非就是她真正的麵貌。


    所以他追了過來,想尋求一個答案。


    他定定地看著那人仿佛有些眼熟的背影,沉聲喚道:“閣下可是方前輩?”


    對方仍是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


    白秀正要追問,卻聽得一聲清脆的響動,那是門扣被撥開的聲音。


    她要走?


    她為什麽這時候想走?


    是不願意見他,還是想帶他去另一個地方?


    諸多念頭一閃而逝,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那門吱呀一聲便被眼前這人打開了。


    刺目的陽光照了進來,白秀隻覺得眼前驟亮,緊接著,灼燒般的劇痛在他眼中爆發開來。


    原來她打的是這個主意!


    直到現在,白秀才明白此人的用意,她停在那裏不過是想引誘他過去罷了。


    這是一招專門針對他的招數。


    對方不僅知道他的底細,對鬼眼也很熟悉,是方懸翦的可能性似乎又增加了幾分。


    有一點讓白秀有些意外,從少有的幾次接觸來看,她對他似乎抱著莫名的敵意,雖然他們還未有過正麵衝突。


    “無論如何,一定要追上她,不然她可能會因為自己行蹤曝露而隱匿起來,那時候再想找她就難了。”


    他下定了決心。


    眼中刺痛無比,白秀倒沒有因此亂了分寸,他從口袋裏抽出鎮魂束纏在眼間,同時不退反進,手上破魔之刃一蕩,借著刀風便追了上去。


    然而就是這幾秒鍾的空當,這個疑是方懸翦的人已經沒了蹤跡。


    白秀不熟悉地形也不敢亂追,隻得暫且凝神查探,看看能不能捕捉到對方的靈力波動。


    不過他並沒有抱太大的希望。


    一來,就之前的情況來看,她似乎是在有意地隱藏自己的靈力波動,不論用弩箭襲擊他,還是後麵的逃跑都沒有使用靈力,現在就更不用想了。


    二來,如果對方真是方懸翦,以他目前的能力,完全沒有勘破她潛行的可能,就算她躲在他眼皮底下,估計他都發現不了她。


    “大意了。”


    白秀一收破魔之刃,不由歎了口氣。


    他將手輕輕覆在眼間,也依然難以減緩那尖銳的灼燒之感。


    他有些無奈地開口道:“我竟然忘了這麽重要的事,恐怕這幾天真地什麽也看不見了……”


    如此一來,被她利用這弱點溜走了不說,他想從地下室那暗門中尋找線索恐怕也無從下手了。


    如果讓白澈幫忙,隻會讓他二哥也卷入這場福禍難料的事端中,這是白秀不願看到的。


    他遺憾道:“等眼睛恢複了,再去一探究竟吧。”


    現在他最需要做的還是先確定他到底在什麽地方,也好下次過來查看。


    “眼下光線如此之強,想來是晌午時分,這個時間外鎮其他地方都很熱鬧,斷不該如此安靜,所以這裏是——”


    略一推測,白秀已經知道了自己的位置。


    它原本是鴻蒙外鎮管理者辦公用的一棟小樓,後因辦公區更換,這裏早就荒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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