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沈棲姻的眸光倏然凝住。


    師弟腕間也有一顆紅色的痣?


    素日他們為了方便看診抓藥,衣裳大多都以窄袖和束袖為主,因此也未曾留意到這一點。


    尤其是三娃,大抵是從前那些經曆的緣故,他更是將自己從頭到腳都包得嚴嚴實實的,仿佛唯有這樣才有安全感。


    等三娃換好了新衣,從簾子後麵出來,沈棲姻的視線便下意識落到了他的手腕上。


    可惜什麽都沒看到。


    三娃渾然未覺,還一臉羞赧地問她:“師姐,好看嗎?”


    “好看。”


    就他這張臉,披麻袋都好看。


    她上前幾步,走到三娃麵前,道:“方才聽春生說,你手腕那裏有顆痣,還是紅色的,能不能叫我看看?”


    “……哦。”三娃並未多想,乖乖挽起袖管來給她看。


    皓腕如雪,一點嫣紅,旖麗非常。


    隻是那顆痣的位置要比沈棲姻腕間的那顆略微靠下麵一些。


    她至今仍還記得,魏老夫人初次叫她過去時,便一直盯著她腕間的紅痣出神,似乎憑著這顆痣能夠確認什麽似的。


    可自己與師弟男女有別,魏老夫人便是真的在尋什麽人,也沒道理連男女都弄不清楚。


    也許真是巧合?


    三娃見沈棲姻一直盯著自己腕間的那顆痣出神,不覺奇怪道:“師姐,怎麽了?”


    “……沒什麽。”


    說完她又覺得這說辭太過敷衍,便進一步解釋道:“其實是因為,我腕間也有一顆紅色的痣,便好奇地想看看是不是真的這麽巧。”


    三娃顯然也是沒想到,不禁訝然道:“還有這樣巧的事?”


    “呀!”春生頓時腦洞大開:“三當家,您跟二當家該不會是親姐弟吧?”


    沈棲姻篤定道:“絕無可能。”


    依照她娘渴望兒子的程度,自己若真還有個弟弟,那無論是生是死,她娘都得整日掛在嘴邊。


    可比起沈棲姻的肯定,三娃卻麵露遲疑:“我……”


    “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我打小是被一個盜墓的撫養長大的,他說是從亂葬崗把我撿迴去的。”


    “他沒有兒子,原本是想等我長大後,讓我繼承他的衣缽。”


    “不過後來隨著我漸漸長大,他就改了主意,把我給賣了。”三娃說這些的時候,聲音雖然很低,語氣卻很平靜,神色也不見以往的緊張和痛苦。


    沈棲姻一聽就明白了。


    繼承衣缽的人不需要太出挑的模樣,但三娃那張臉,卻可以在別的方麵為他帶去異常豐厚的報酬。


    大壯從始至終都沒有吭聲,這時卻忽然問道:“那個盜墓的叫什麽名字?”


    沈棲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三娃卻不疑有他,有問必答:“村裏的人都叫他徐老三,也有人喊他什麽赤、什麽鬼……”他有些記不清了。


    大壯卻接茬兒道:“赤麵鬼?”


    “誒!”三娃眼睛一亮:“好像是這個。”


    “他臉上有塊紅色的胎記是不是?”


    三娃懵了:“師兄怎麽會知道?!”


    “……江湖傳言,偶然聽聞。”


    不知是恐三娃再繼續追問還是如何,大壯說完這句話後便進了廚房。


    沈棲姻也沒再說什麽,心裏卻始終存了個疑影兒。


    這日,沈棲姻在迴沈家之前,又去找了一趟戴嬤嬤。


    後者見了她,仍舊跟見了鬼一樣。


    剛擰幹的衣裳,“啪嗒”一聲便脫手掉迴了水盆裏。


    戴嬤嬤欲哭無淚:“二小姐您怎麽又來了?”


    “老夫人的那些破事,但凡我知道的,我都已經告訴您了,您還想怎麽樣啊?”


    沈棲姻二話不說,直接丟了幾個銅板給她。


    戴嬤嬤見了錢,頓時樂得後腦勺都要開花了。


    甚至一改方才膽戰心驚的模樣,十分殷勤地拿了個墊子放到了石墨旁邊的椅子上,還不忘拿帕子撣了撣,熱情地招唿道:“二小姐裏邊請,快坐快坐。”


    “坐就不必了。”


    “那……”


    “我今日過來,是想向嬤嬤借一樣東西。”


    “什麽東西?”


    沈棲姻微微一笑,看得戴嬤嬤心髒忽悠一下,直覺沒有好事。


    迴到沈家之後,她剛迴到海棠院,才進屋,便聽到香蘭的聲音在廊下響起:“二小姐,奴婢有要事求見。”


    沈棲姻原本以為,香蘭來見她,是沈夫人那邊起了什麽幺蛾子,誰知對方進屋後竟神神秘秘地來了一句:“二小姐,您趕快瞧瞧,您銀子是不是丟了?”


    聞言,沈棲姻眸光微閃,卻不動聲色地反問道:“何出此言?”


    “白日的事奴婢眼見得分明,料想老夫人必然是不肯死心的,是以您不在府裏的時候,便一直留意著綴錦堂的動靜。”


    “您猜怎麽著?果然見老夫人身邊的丫鬟往海棠院來了,走的時候手裏都提著個食盒,裏麵裝的必然是銀子!”


    沈棲姻手托香腮,靜靜地看了香蘭一會兒,疑惑道:“你為何要告訴我這些?”


    香蘭“撲通”一下就跪在了她的腳邊,一邊力道適中地給她捶著腿,一邊頗為狗腿地笑道:“奴婢能有什麽壞心思呢,隻是單純想跟著您吃香喝辣的。”


    “可你是母親的婢女。”


    “夫人隻是得到了奴婢的人,您才得到了奴婢的心啊。”


    “這樣啊……”


    香蘭搗蒜似的連連點頭:“就是這樣!”


    “所以今後二小姐若是有何事情,盡管吩咐奴婢,奴婢一定給您辦得漂漂亮亮的。”


    聽了這話,沈棲姻當即半真半假地問她:“即使是讓你背叛母親?”


    香蘭想都沒想便說:“合格的牛馬隻需要聽話,不需要明辨是非的能力以及沒啥大用的羞恥心和道德感。”


    沈棲姻挑眉道:“很好。”


    她喜歡這丫頭諂媚的樣子,很有當初自己在蕭琰麵前的感覺。


    謀生嘛,不丟人。


    打發走香蘭之後,沈棲姻便去查看那一箱子錢。


    乍一看,毫無異樣。


    可等她一層一層地將銀子揀開來看,就發現了不對勁。


    最下麵的一層銀子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幾塊破木頭墊在了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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