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郭修然光不出溜地躺在地上,手捂著鮮血淋漓的下半身,滿嘴裏“哎呦”個不停,疼得在地上直打滾兒。


    沈耀祖的情況也沒比他好哪去。


    同樣的未著寸縷,同樣一身的血。


    郭桉是上了年紀的人,哪禁得住這麽刺激的畫麵,喊了聲“修然”,便眼睛一翻,暈死了過去。


    下人見狀,忙去稟報沈老夫人和沈蒼他們。


    沈蒼今夜歇在了蔣琬的院中,下人去報信兒時,二人正被翻紅浪,盡享柔情蜜意之時。


    聽著下人一聲接著一聲索命似的催,沈蒼不悅極了:“到底怎麽了?!”著火了不成,值得他們慌成這樣!


    “老爺您快去瞧瞧吧,二公子出事了。”


    “他又怎麽了?”這個逆子!就沒有一日不讓他操心的!


    “二公子他、他和郭公子都受了好重的傷,滿床滿地都是血,怕是要不中用了。”


    “什麽?!”


    這下沈蒼是徹底醒了。


    迎著夜風一路到了沈耀祖的院子,及至房中,沈蒼雙腿一軟,好懸沒直接坐到地上了。


    郭修然已經暈過去了,不知是失血過多還是疼暈過去的。


    下人將他抬迴了自己的屋子。


    沈耀祖呆坐在床上,看了看身邊的剪刀,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被鮮血染紅的雙手,整個人都受了極大的刺激似的,囁嚅道:“不是我、不是我……”


    “我沒有,我沒有傷他。”


    “有鬼,一定是有鬼!”


    “是他自己的問題,不知道怎麽迴事忽然就斷根了。”


    “這剪刀也不是我拿的!”他說著,他神色慌亂地將剪刀丟下床,正好掉在了沈蒼的鞋前麵。


    沈耀祖順勢看去,迎視上沈蒼驚怒錯愕的目光,他怯怯道:“爹……”


    啪!


    沈蒼幾步衝到床邊,上去就是一嘴巴,然後薅著他的頭發將他扯下床便是一頓拳打腳踢。


    “作孽的畜生!你竟背著我幹這樣的事!”


    “我今兒要不打死你,就沒臉見沈家的列祖列宗了。”


    正在打罵的時候,沈老夫人也聞訊趕來,和以往每一次一樣,她都不分青紅皂白的要維護沈耀祖。


    可是這一次,沈蒼卻似王八吃秤砣,鐵了心了,非要給沈耀祖點厲害瞧瞧,為此不惜和沈老夫人叫板道:“都是您慣的他,您看看他如今哪還有個人樣!”


    “他去逛青樓我都認了,可這個不成器的居然跟男人搞起來了!”


    “要搞你也搞個像樣的,看看你找的是個什麽東西?我看你是真餓了!什麽都吃得下!”


    沈老夫人聽了半晌,也總算是鬧明白究竟是怎麽一迴事了。


    坦白講,這真相對於她這個年齡而言,有點刺激了。


    沈老夫人身子晃了晃,經受不住似的往後退了兩步,跌坐到了椅子上,痛心疾首地說道:“耀祖啊,你、你怎麽能做出這種事來!”


    沈耀祖愣住。


    他沒有想到,連一貫維護自己的祖母都跟父親一起來指責自己。


    可他們根本就什麽都不懂!


    “嗬、嗬嗬……”沈耀祖冷笑連連:“我會淪落到今日這個地步,還不都是怪你們!”


    “要不是父親老是拿我和大哥比,除了逼著我念書就是寫字,我又怎麽會急於求成,聽信了沈棲姻那個賤人的鬼話,最後落得個名聲盡毀的下場。”


    “您不許我去青樓鬼混,您自個兒倒是左一個小老婆,又一個小老婆的娶進府裏,不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又是什麽!”


    沈蒼都要被氣冒煙了:“好、好、好……”


    他指著沈耀祖的手都直哆嗦:“好你個小王八蛋啊,居然編排起我來了!”


    “我今兒要不叫你好好認識認識我,我就不是你老子!”


    沈蒼一邊罵,一邊四下裏搜尋,想找個趁手的東西狠狠暴打他一頓。


    沈老夫人這時還在一旁試圖規勸沈耀祖,說:“耀祖啊,你素日明明最是個懂事乖巧的,如今這是怎麽了?”


    誰知竟遭到了沈耀祖“一視同仁”的無差別攻擊:“還有你!”


    “我跟你說我要收忍冬當通房,你當時是怎麽答應我的?你說這不值什麽,不過就是一兩句話的事兒,可結果呢?”


    “沈棲姻三言兩語就駁了你的話,你卻連個屁都不敢放!還說什麽對我好,我呸!”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對我好,無非就是指望我出息了,好能孝敬你,讓你過人上人的日子,我告訴你你別做夢了。”


    “若不是你……若不是你……”沈耀祖語氣幽幽,眼眶通紅,竟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滿臉淚水,憤恨地指責道:“要不是你非要收留那爺孫倆,我又怎麽會擺脫不了那個畜生,睡著覺就被他給糟蹋了!”


    “啊啊啊,我不幹淨了。”


    “我髒啊。”


    “我身子也不行了,娶不了媳婦,生不了孩子,我還活著幹什麽!”


    說到激動之處,沈耀祖忽然站起身就跑,發了狠的直奔牆麵而去!


    這一幕可是把沈蒼和沈老夫人嚇得心驚肉跳的。


    責怪歸責怪,可到底是自家的孩子,哪舍得真讓他死。


    “孫子!”


    “兒砸!”


    可事發突然,他們誰都沒料到會有這麽一出兒,因此想攔都沒來得及。


    誰知——


    到了牆根前,沈耀祖竟突然一個急刹,停下了。


    沈蒼被他這一股子一股子的反應弄得措手不及,竟有些不敢再刺激他,而是慢慢摸到他身邊,輕聲細語地試探著喚他:“耀祖?”


    可不叫還好,這一叫,沈耀祖“哇”的一聲就哭出來了。


    沈蒼被嚇得一激靈。


    “耀祖,你這是……”


    “啊啊啊啊,我就是個窩囊廢啊,我連死都不敢!”沈耀祖抱頭痛哭,看樣子是痛苦極了:“我害怕,我怕疼,我不敢死啊。”


    “你們怎麽把我生得這麽沒用啊?”


    “若是不能為我的後半輩子保駕護航,那你們生我出來幹什麽?”


    “我恨你們!”


    沈耀祖邊哭邊說,一會兒抱怨沈蒼,一會兒又憎恨沈老夫人,總之將沈家上下但凡能喘氣兒的都怪了個遍,就是不提自己的不是。


    說到激動之處,他便開始往地上摔東西。


    沈老夫人看不過去,說了句:“造孽啊,造孽啊!好好的日子不過了不成,平白的,你糟踐東西做什麽?”


    沈耀祖倒還真聽她的話,當即就不往地上摔了,全扔她身上了。


    砸得沈老夫人慘叫連連。


    沈蒼試圖阻攔:“耀祖!你瘋了不成?”


    然後沈耀祖轉頭就開始往他身上砸。


    母子二人被砸了個鼻青臉腫,連滾帶爬地從屋裏逃了出來,趕緊讓下人摁住了沈耀祖,幹脆將人鎖進了房中。


    那他還不肯消停呢。


    “啪啪”拍打著門板,隨時都要衝出來的樣子:“不要關著我啊,放我出去!”


    “這屋裏有鬼,有鬼啊!”


    “救命啊……”


    沈老夫人毫無形象地坐在台階上,直喘粗氣,迴頭看了一眼被沈耀祖拍得“啪啪”作響的房門,對同樣疼得“嘶哈嘶哈”的沈蒼說:“耀祖怎麽忽然發起狂來了?”


    “難不成是瘋了?”


    “你好歹給他看看,若真是瘋了,趁輕治好了才是正經啊。”


    沈蒼卻沒好氣兒地說道:“您嫌他沒把我打死是吧?”


    沈老夫人皺眉:“你這叫什麽話!”


    “方才在屋裏的情形您不是沒看見,連您不也挨了他一頓好打嗎?我去給他治病,誰知他發起瘋來會不會拿刀砍我!”


    想想郭修然的慘狀,以及屋裏的那把剪刀,沈蒼愈發覺得心裏一陣後怕。


    與此同時,萬千愁緒也湧上心頭。


    流年不利啊,好好的一個人,怎的說瘋就瘋了呢?


    “唉,還是明兒從外頭請個郎中迴來給他看吧。”


    沈老夫人一聽就給否了:“那不得花錢啊!”


    “再說了,萬一他真把郎中給打出個好歹來,咱們還得賠人家。”


    “那您說怎麽辦?”


    “依我說,就叫二丫頭給他看吧。”沈老夫人滄桑的眼中閃動著算計:“左右是自家人,真傷著了也不礙事。”


    阿嚏——


    沈棲姻輕輕揉了揉發癢的鼻尖。


    蕭琰皺眉,解下自己的披風給她:“著涼了?”


    沈姑娘卻搖頭,一臉正色對他說:“你相信嗎?一定是有人在背後蛐蛐我,我直覺很準的。”


    “相信。”蕭琰微微傾身,朝她靠近:“那你直覺是誰?我幫你殺了他。”


    “……”


    她就知道,能攀上權力頂峰的人,腦迴路一定和正常人不一樣。


    她喜歡。


    “你還沒說呢,你把郭修然和沈耀祖怎麽了?他們怎麽叫得那麽慘?”


    “你確定要聽?”


    “你覺得我會害怕?”


    蕭琰搖頭。


    他知道她並非那般膽小怯懦的嬌柔女子。


    隻是郭修然傷的地方,實在不好毫不避諱地在她麵前提及。


    其實蕭琰原本沒想斷他子孫根的,他一開始的計劃,是在他和沈耀祖的身上戳兩個洞出來。


    結果他進屋的時候,正好聽見他們倆在說話。


    郭修然肆意淩虐著沈耀祖,口中卻喚著“姻表妹”。


    沈耀祖則是一邊求饒,一邊極力討好,說隻要郭修然放過他,他就想辦法幫他得到沈棲姻。


    期間各種汙言穢語,不堪入耳。


    蕭琰當時就想殺了他們!


    但就這麽給他們個痛快,未免太過便宜,於是就改了個主意。


    往後,他日日都會過來,慢慢陪他們“玩”!


    “蕭寒玉?”


    “……嗯?”


    “你方才在想什麽?”那樣冰冷的眼神,跟刀子似的,就像是……他正在腦子裏殺人一樣。


    “在想,要怎麽迴答你的問題。”頓了下,他才低聲道:“我讓郭修然絕嗣了。”


    沈棲姻愣了一下。


    然後什麽都沒說,隻默默朝他豎起了一根大拇指。


    幹得漂亮!


    傷了郭修然,又嫁禍給沈耀祖,還一並揭露了兩人的醜事,一箭三雕,不服不行。


    想到什麽,沈棲姻轉過身去,目光遙遙落在沈耀祖院子的方向,自言自語道:“郭修然出事,郭桉不會善罷甘休,也是時候輪到祖母她老人家登場了……”


    她聲音放得很輕,蕭琰又站在她身後的位置,因此沒有聽清,便上前一步,低下頭問她:“什麽?”


    “沒什……”麽。


    沈棲姻保持著轉頭的姿勢,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唇下微涼柔軟的觸感提醒著她,那不是錯覺!不是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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