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棲姻心想我就沒打算去赴宴。


    她今日來此本也不是為了來吃席的,所有的目的都已經達到了,她無意再留。


    隻是還沒等她說呢,馮若瀅便自顧自地繼續道:“不是所有人都會同情你被兄長欺騙的,你若再頂著你頭上那根假釵子四處亂晃,定會有人在背後笑話你的。”


    “笑話就笑話唄,我也沒少在背後笑話別人。”沈棲姻全然一副無所謂的表現。


    末了還來了一句:“而且我覺得,他們未必有我笑話的難聽。”


    馮若瀅:“……”


    馮姑娘心說,那可不是嘛活爹,論損人誰能比過你啊。


    不過話說迴來啊,她這個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勁兒怎麽和自己哥哥那麽像呢?


    “呐,這個給你。”馮若瀅說著,從自己發間取下了一根白玉簪,塞進了沈棲姻的手裏:“趕緊把你頭上那根假釵子換下來吧,別丟人現眼了。”


    沈棲姻低頭看著手裏質地瑩潤的簪子,有點懵。


    她抬眸看向一臉不自然的馮若瀅,問:“送我的?”


    “你想的美!”


    “……”看來不是。


    “這簪子雖然樣式簡單了些,但配你今日這一身清麗的打扮正合適,不過你可別看它沒什麽花樣就不當好東西,這可是上好的白玉。”


    “是我去歲生辰的時候,兄長送我的生辰禮!”說這話的時候,馮若瀅臉上的笑容,燦若驕陽。


    沈棲姻靜靜地望著她,臉上也不自覺地流露出一抹笑,可眼中卻盛滿了悲傷。


    見狀,馮若瀅忙斂了笑,稍顯慌亂地解釋道:“誒誒誒!我可不是故意刺激你啊,不過是順口說到這兒了而已。”


    “不過你那兄長也實在是過分!”


    馮若瀅都不敢想,若是她哥哥拿根假簪子糊弄她,害她在這麽多人麵前被指指點點,她得有多傷心。


    正因如此,她才有些同情沈棲姻。


    也好像忽然明白了,為何她總給她一種“今天老子就是死也得拉你一起”的感覺。


    因為一個不得父母疼愛、沒有兄弟嗬護的女子,當她被人欺負時,她打得贏要打,打不贏也要打。


    “……這簪子你先戴著吧,事後記得還我就是。”說完還不忘叮囑沈棲姻道:“我今兒頭上戴的發飾不少,也不會有人注意少了根簪子,所以你不必擔心有人知道這是我借給你的。”


    “哦對了!若有人問你這簪子是哪來的,你隻說是作為和備用衣裳的搭配一起帶的,隻是擱在了馬車上,才取來換下。”


    “你頭次參加這種宴會,大抵不知,那些夫人小姐基本都會多帶一身衣裳,萬一席間灑了酒水菜湯將衣裳弄髒了,便可及時換下。”


    ……


    馮若瀅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


    末了她見沈棲姻竟在盯著自己出神,也不知自己方才的話她聽進去了多少,便皺眉在她眼前揮了揮手:“喂!我說話你到底有沒有認真聽啊?”


    沈棲姻卻不答反問:“為何要告訴我這些?”


    她轉了轉手裏的白玉簪:“還好心把你的寶貝簪子借給我?”


    “你少臭美了!誰好心啊,本小姐不過是看你可憐罷了。”馮若瀅一副“我沒有!你憋胡說”的反應。


    四目相對,馮若瀅莫名有種被她看透的感覺,便氣哼哼地丟下一句“我最討厭你了”,然後便頭也不迴地走了。


    忍冬看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怔怔說道:“這位馮姑娘對小姐的態度……倒和初見時,不大一樣了……”


    “那時她一心以為我想要攀附馮家,自然是沒什麽好臉的。”


    不過沈棲姻也沒搞懂,就算後來她主動退了與馮衡的婚事,變相解開了馮若瀅對她的誤解,可兩人見麵就掐,不久之前自己還把她氣得跟烏眼雞似的,她怎麽反倒幫起自己來了?


    忍冬:“小姐,那咱們還去赴宴嗎?”


    “不去啊。”


    今兒起得早,有那工夫她還不如迴去睡一覺呢。


    “那這簪子怎麽辦?”


    “明兒去馮家一趟,還給她就是了。”或者等馮衡來廣仁堂找師兄的時候,把簪子給他也是一樣的。


    沈棲姻一邊說,一邊和忍冬往外走。


    目之所見,瓊樓玉宇,曲欄洞房,真如神仙窟宅。


    其間迴廊起伏,水波倒影,花影重重,更是美不勝收。


    沈棲姻不禁在心中感慨,不愧是侯府,比之侍郎府又不知上了幾層台階!


    這一行,讓沈姑娘的“野心”又變大了一點。


    她心裏盤算著得賺多少銀子,才能買下像侯府這樣寬敞華麗的宅院呢?


    正想得出神,不料忽然聽見不遠處傳來一男一女的說話聲。


    隔著鬱鬱蒼蒼的樹籬,沈棲姻沒有看到對方的樣貌,卻聽出了對方的聲音。


    是謝晴!


    沈棲姻一把拉住忍冬,止住了她的腳步,然後朝她“噓”了一下,示意她別出聲。


    主仆二人屏息以待,光明正大地開始偷聽。


    隻聽謝晴說:“我估摸著,她也快迴來了,待會兒你依計行事。”


    那男人似乎還有些拿不定主意,猶豫道:“這樣能行嗎?”


    “當然能行!”


    謝晴信誓旦旦:“你在她最絕望的時候施以援手,她豈有不感動的道理?”


    “這倒是……”


    “所以啊,你依我之言準沒有錯。”


    後麵兩人沒再說什麽,便離開了此處。


    沈棲姻想都沒想便果斷跟了上去。


    入得園中,見眾人皆聚在一起,賞鑒正中央擺著的一盆鳳凰振羽。


    謝晴卻在這時說道:“這盆鳳凰振羽雖美,但我卻更喜歡世子妃於湖邊種下的這一叢玉壺春。”


    “花色玉白,本已極美,再映著這一池綠水,花影爭相輝映,當真妙極!”


    她這樣一說,眾人便都向湖邊走去。


    沈棲姻剛要默默跟上。


    眾人都在看花,唯有她,死死盯著謝晴。


    方才她隻聽出了謝晴的聲音,但對於那個男人,卻沒什麽印象。


    她試著迴憶。


    耳邊卻響起了眾人七嘴八舌的交談聲。


    “你瞧那花,白色當中有少許玫紅混染條絲,花瓣向內卷曲,細看之下,竟有幾分仙女翩翩起舞的感覺。”


    “是啊,當真好看!”


    “聽說這‘玉壺春’的名字啊,便是取自‘一片冰心在玉壺’一句,恰如侯爺與世子,清正廉潔,乃我大周官員之典範!”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一會兒說花,一會兒誇人。


    可就在這時,卻隻聞得“咚”的一聲響,隨之響起的便是刺耳的尖叫聲。


    “不好啦!有人落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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