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她到了嘴邊的話頓時就變了樣:“千……鷹衛中的一位大人身負重傷,我在為她換藥之際恐她劇痛難忍,便曾讓她服食過以逍遙苣配製的藥丸。”


    “對,對對對!”武安侯似是鬆了口氣,立刻附和道:“蕭家小子親口跟我稱讚過這丫頭的醫術,所以我才和夫人說,想請她來為恆兒醫治的。”


    沈棲姻眸光微動。


    蕭家小子……


    他說蕭琰?


    恐沈棲姻因為自己方才的話不悅,侯爺夫人忙解釋道:“神醫別誤會,我並非質疑你的醫術,隻不過……”


    “夫人不必多言,我明白。”他們沒有因為她身為女子且年歲不大而輕看她,已是十分難得。


    “那神醫既然確定恆兒是中了毒,想必一定有法子解毒了?”


    “有。”


    “太好了!”侯府夫人激動得難以言喻:“隻要神醫能救我恆兒,便是萬金之數,我侯府也甘心奉上。”


    沈姑娘一貫見錢眼開,這次一反常態的平靜。


    她說:“有些話,我需要先與您和侯爺講明。”


    “……神醫請說。”


    “若要徹底拔除此毒,無異於削骨扒皮,每一次行針,魏三公子都會飽受折磨,痛苦不堪。”


    “我曾見師傅為人拔除此毒時,甚至有人不堪折磨,寧願自盡而亡。”


    侯爺夫人聽後,臉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武安侯也是一臉凝重,可最終仍是咬牙道:“解毒!”


    侯爺夫人一驚:“老爺……”


    “夫人呐,縱然你我能衣食無憂地養恆兒一輩子,可你焉知他就甘願這樣渾渾噩噩地過一輩子?”


    “哪怕是死,隻要是他自己明明白白做的選擇,我也認了!”


    “不過我相信,我魏蹊的兒子,絕不是孬種!”


    侯爺夫人潸然淚下,唇瓣都在輕顫:“罷了……”


    武安侯鬆鬆攬過她無聲安慰,轉而對沈棲姻道:“不知神醫幾時可以開始為我兒解毒?”


    “三日之後。”


    她得迴廣仁堂去看看,配製解藥所需的藥材如果有缺失,她得現去山上采。


    這樣想著,她轉身欲走,不防裙裾卻被一隻滿是青筋的手拉住。


    她低頭看去,就見魏恆眼巴巴地望著她。


    啊——


    差點忘了,欠他的那段琴還沒彈。


    她便學他那樣,直接席地而坐,將他懷中的那張古琴擱到了膝上,也不焚香、也未淨手,就那麽隨意撥弄兩下,便已是天籟之音。


    但這不是因為她琴技有多高妙,而是魏恆方才哼的那支曲子的功勞。


    那曲調清怨抑鬱,滿是悲愁,令人聞之,心有戚戚。


    她也是自幼習琴,卻從未聽過這支曲子。


    不過,說是“一支”,其實也就隻有一小段。


    魏恆原本閉著眼睛聽的正是入迷,不想琴音忽斷,他便猛地睜開了眼睛,眼中寫滿了疑惑。


    沈棲姻攤手:“你就哼了這麽點,所以我也就隻會彈這麽點。”


    他急了,執拗地拉過她的手還欲讓她彈。


    武安侯和夫人見狀,趕緊一個攔著他,一個護住沈棲姻。


    侯爺夫人不好意思地向她解釋:“神醫,真是對不住……但他腦子不清楚,絕非有意唐突的……”


    “夫人多慮了,不礙事的。”


    怕是在魏恆心裏壓根就沒有異性之分,更不要提男女大防了。


    沈棲姻注視著他琥珀色的眸子,語氣真摯道:“三日後我會再來。”


    魏恆迴望著她,倒是沒再強行拉扯她,隻是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竟感覺他眼中流露出一絲委屈。


    走出房間時,忍冬一眼就看見了沈棲姻手上的傷,瞬間就怒了:“小姐!這是誰咬的?”


    沈棲姻毫不懷疑,但凡自己報出個人來,忍冬就能齜著她那一口小白牙咬迴去!


    侯爺夫人在一旁聽見忍冬的話,“呀”了一聲,忙吩咐下人備水給她淨手。


    她一臉歉意地說道:“還望神醫見諒,恆兒他……雖時不時發狂,但已許久不曾傷人了,是以我和侯爺才沒有防備,讓神醫受了傷。”


    沈棲姻聽後,不禁反問道:“不知公子可曾傷過您和侯爺?”


    “這倒是不曾。”


    “那身邊服侍的下人呢?”


    “現如今能夠近身服侍他的,便都不會。”侯爺夫人仔細迴憶了一下,又道:“不過最初他得了這瘋病時,婆婆怕跟著他的人年紀輕,伺候得不仔細,便撥了自己身邊的人來伺候,卻是沒少挨他的打。”


    “再有的,便是如神醫一樣來為他瞧病的人。”


    但近幾個月,已少有大夫登門,是以他們便忘了這一茬兒。


    看著沈棲姻一雙手生得白皙修長,十指纖纖,愈發顯得那道青紫的牙印觸目驚心,侯爺夫人不禁眉頭皺緊,吩咐身邊的小丫鬟道:“去取凝玉露來。”


    “是。”


    小丫鬟應了一聲,快步離去。


    侯爺夫人拉過沈棲姻的手,神色怔忪道:“神醫的手長得漂亮,若是留下疤就不好了。”


    “我有一瓶凝玉露,是宮裏娘娘賞的,抹了它,傷口便不會留疤了。”


    “否則留下傷痕,當娘的看到該有多心疼啊……”


    沈棲姻聞言,心口驀地發酸。


    小丫鬟很快去而複返。


    侯爺夫人剜出一小勺凝玉露,細細抹在沈棲姻掌骨的齒痕上,末了還拿自己的帕子給她包了起來,還紮了個小小的蝴蝶結。


    沈棲姻滿眼新奇的看著,心中卻五味雜陳。


    甚至離開魏恆的院落時,她仍有些心不在焉。


    臨近花園時,被不知打哪躥出來的馮若瀅攔住了去路。


    她先是對給沈棲姻引路的婢女說:“這兒沒你的事了,先退下吧。”


    小丫鬟應了聲“是”,便恭敬退下。


    待到這處沒了外人,馮若瀅方才皺眉看著沈棲姻,片刻後憋出一句:“……喂!你、你沒事兒吧?”


    沈棲姻:“?”


    不是她主動來找自己的嗎?


    她搖頭道:“我沒事啊,你有事?”


    馮若瀅不大自然地扭開臉:“……我也沒事!”


    “哦。”沈棲姻隨意應了一聲,繞過她欲走。


    不想馮若瀅從後麵趕了上來,又一次擋在了她麵前:“你別告訴我,你就打算這麽去花園那邊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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