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長一個頭兩個大。


    他把樓下的守衛叫了上來,指著湯傑和黃鴻道:“這兩個人,帶走。”


    湯傑掙紮起來:“你們這是,包庇——勾結!”


    隊長轉頭對餘溪風道:“真是不好意思,這件事情我們肯定會查清楚的,您放心。”


    “你們!”湯傑瞪著向餘溪風俯首的隊長,神色不甘,“你們——”


    她說不出話,隻覺得這個世界不應該這樣。


    湯傑一個工作能力很突出的人。


    這一次之所以會離開研究院,是因為所在的項目,已經明確,無法帶來產出。


    從上到下都裁掉了。


    那時她還不服氣,覺得隻要給她時間,她已經找到新的方向,她可以交出成果。


    直到極夜到來。


    而在她的研究裏,太陽光是最基礎的原材料。


    她被裁掉了,


    這不是她的問題。


    她一直從事這一行,深諳實驗室裏的規則,以為在外麵也一樣。


    為什麽,餘溪風的拳頭都揮到了她的臉上,


    守衛最終要帶走的,卻是自己。


    湯傑想不明白。


    餘溪風關上門,用毛巾擦了擦手。


    湯傑和黃鴻,因為尋釁滋事,被關了21天。


    這期間當然不會是好吃好喝的養著。


    服役,都是要去林區的。


    湯傑在那裏,終於離開了實驗室,直麵了真正的幸存者。


    她見到了活生生的毀滅種。


    不是關在籠子裏的,


    不是屍體,


    不是保存下來的切片組織,


    它們在這片天地中肆虐,碾壓,摧毀。


    最危險的一次,


    黃鴻拋下了她,她獨自一人,麵對那隻錦雞。


    那隻錦雞沒有痛覺,黑洞的眼睛裏也沒有生氣。


    隻有最純粹的毀滅欲望。


    這讓她想起了餘三。


    扼住她喉嚨時,那雙冷漠的眼。


    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湯傑與錦雞纏鬥了很久,錦雞的骨刺捅穿了她的肩膀。


    她隻有一把,不過手掌長的匕首,


    最終,她砍掉了錦雞的脖子。


    鮮血淋漓。


    受傷殺不死毀滅種,砍頭,大概率可以。


    她拖著錦雞的屍體,一瘸一拐地往迴走。


    山風吹過。


    無邊的黑暗中,是無邊的寂冷。


    讓湯傑遍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營地裏是有光的。


    這一點光在黑暗中尤其醒目。


    湯傑再迴到營地時,有醫生,包紮的很粗暴,


    沒有藥。


    好在湯傑自己有抗生素和消炎藥,一直貼身放在內衣裏。


    勉強撐了過來。


    黃鴻無比愧疚,他跪下向她道歉。


    他以為湯傑會勃然大怒。


    會罵自己,會與他分開,再極端一點,甚至一刀捅了他。


    湯傑摸了摸黃鴻的臉,笑了笑,她說:“沒關係。”


    她曾經將她的工作,她的婚姻都看得很重。


    如果在過去,她會生下一個孩子。


    她早早地規劃過,隻生一個,孩子要請月嫂來帶,家務事要托給家政。


    她要往上爬。


    她不熱愛科研,隻是想爭而已。


    這些東西,原來早就不重要了。


    她也終於明白,她和餘三的差距有多大。


    她竟妄想,憑借輿論去轄製她。


    真是太可笑了。


    她殺死了這隻錦雞,帶著黃鴻,提前結束了這次服役。


    兩人再迴到小區時,靜悄悄的。


    什麽動靜都沒有。


    餘溪風和章秋也沒有出去過,還是監控拍下,這對夫妻去領救濟糧,才發現樓上才迴來了。


    竟然是再也沒有吵過架。


    又過了一陣,湯傑帶著黃鴻退租了。


    不知道去了哪裏。


    這是一場漫長的黑暗。


    也伴隨著寒冷。


    章秋看資料,不知不覺過了時間。


    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著涼了。


    餘溪風從空間裏摸出一個烤腳的爐子。


    章秋把自己的草藥台搬到爐子上麵,爐子上麵再搭著一床毯子。


    除了叫火烤得每天發幹之外,也沒什麽別的毛病。


    他穿的是防寒服,手裏往往還會捧一杯熱茶。


    修長的手關節泛著瓷白,掌心又添暖紅,叫那熱氣一烘,更顯眉眼如畫。


    襯著身後的梅花窗,還真像是從古畫上走下來的孱弱公子。


    餘溪風想給章秋找一件古色古香的披風。


    奈何翻遍空間,


    當年囤物資的時候,再如何考慮周全,


    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想玩cosy。


    可惜可恨。


    餘溪風還是穿的毛衣,隨意地配了一件外套。


    零度左右起伏,這個溫度凍不住她。


    餘溪風不喜歡穿太多,嫌礙事。


    阿越給送來過衣服。


    是上好的毛皮,餘溪風嫌厚重,都放在了一邊,偶爾章秋用來搭一搭腿腳。


    餘溪風還是每天穿著一件薄外套在屋子裏晃。


    章秋看她是真的不怕冷,在床上抱著的時候也像個火爐子,暖烘烘的。


    就沒去管。


    城區裏開始發菌絲,鼓勵自主養殖。


    泡在營養水裏,不到一周,就能養的很大一團。


    與此同時,城區裏的路燈設施越來越多了。


    聽說城外又出現過一次獸潮。


    不是北門,而是東門。


    不知道是從哪裏分出來的毀滅種,從黑暗裏湧出來。


    這一迴北方基地反應的很快,


    最直觀的體現就是,城牆沒塌。


    衝天的火光讓人恍然以為,極夜已經過去,天亮了。


    火燒了一夜。


    東南西北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衝擊,


    但都控製了下來,幸存者對北方基地也越來越有信心。


    人要活下去,首先得相信自己,能活下去。


    方具重蕩平了內憂外患,北方基地更深地紮根在這片土壤。


    方具重再也沒有來找過餘溪風。


    過完了年,差不多四個月了,


    也是極夜的第七個月。


    天邊出現第一縷淺淡的光亮,


    極光似長虹一般,絢麗奪目,五彩紛呈。


    那是貫穿整片天地的豔色。


    很多人都跑出來看。


    小區裏傳來嚎啕的哭聲。


    放聲大哭,一直到嗓音嘶啞。


    這種聲音像是有一種魔力,


    漸漸帶起四方的哭聲,讓人心中酸楚。


    章秋謂歎一聲:“能哭一哭,泄一下心中鬱氣也是好的。”


    人是沒法一直關在家中長毛的。


    十天半個月可以,不代表兩個月可以,半年可以。


    那種壓抑會實實在在地讓人發瘋。


    餘溪風站在窗邊仰頭:“真漂亮。”


    那是真正的鬼斧神工,奪天地造化的瑰麗。


    餘溪風和章秋看了一會兒,便將窗簾拉下了。


    極光持續了足足一周。


    天色終於開始複明。


    極光再美麗,終究不如真正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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