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墨羽打算讓薑槐留下吃頓飯,但就在詢問薑槐想吃什麽的時候。


    老管家輕輕敲了敲她的房間門。


    “進來。”墨羽幾乎是瞬間恢複了那種冰冷。


    “大小姐,二小姐方才托人來電,希望今晚和您共進晚餐。”


    老管家佝僂著身體,聲音平淡地說道。


    “一定要今晚嗎。”墨羽皺著眉頭,似乎並不想赴約。


    薑槐擺了擺手說道。


    “你不是說你和你妹妹關係挺好嗎,和家人一起吃飯也是很重要的,我今天就先迴去了。”


    說著就要往門口走去。


    墨羽輕輕咬了咬嘴唇,最後還是無奈地把薑槐送到了門口。


    “薑槐,你之前問過我,要不要加入夜魔巡遊,對嗎。”


    “是的,這個邀請永遠有效。”


    薑槐笑著對墨羽說道。


    “謝謝......可是現在我還有些事要處理,所以.......”


    “沒關係,如果有任何事需要我幫助,隨時叫我。”


    墨羽讓司機送薑槐迴到了市區,而後迴去換了一件衣服。


    自己的妹妹墨巧自從迴國之後就沒有和自己吃過一頓飯,最後一次見麵也是上次在薑槐的老家。


    暮色漸沉,墨家大宅巍峨地矗立在淩羽市郊。


    青灰色的圍牆綿延數百米,氣派的鐵藝大門上雕刻著墨家的家徽。


    庭院內古樹參天,假山流水,處處彰顯著這個百年望族的底蘊。


    而這還隻是墨家在淩羽市的宅邸,據說在京城墨家的莊園那才叫一個氣派。


    墨羽的轎車緩緩駛入大門,卻無人出來迎接。


    她早已習慣了這種冷遇,麵容依舊平靜。


    換上正裝的她,仿佛又變迴了那個無畏者隊長,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生人勿近的冷意。


    這座富麗堂皇的大宅承載著墨家數代人的榮光,卻從未給過墨羽半分溫暖。


    \"大小姐。\"


    一個年邁的女仆從她身邊走過,雖然用了敬稱,語氣卻帶著幾分輕蔑。


    在墨家,像這樣對大小姐陽奉陰違的下人比比皆是。


    他們都知道,真正受寵的是那個從小被送去國外的二小姐墨巧。


    走在鋪著紅地毯的長廊上,兩旁的水晶吊燈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


    牆上掛著曆代墨家先祖的畫像,似乎都在用冰冷的目光注視著這個\"不夠優秀\"的長女。


    每一幅畫下都配有詳細的介紹,唯獨到了現任家主那幅畫像下,隻提到了二小姐墨巧的名字。


    她獨居的別墅雖然豪華,卻是墨家刻意安排的\"流放\"。


    遠離本宅,就是不願讓這個\"不夠格\"的長女玷汙了墨家的門庭。


    即便擁有覺醒者的天賦,即便以第一名的成績從天輝學院畢業,即便現在已經是無畏者的隊長,在家族眼中,她永遠都是那個\"不夠好\"的私生女。


    \"大小姐,二小姐在主餐廳等您。\"


    管家彎著腰說道,話語裏卻帶著一絲微妙的嘲諷,\"您遲到了十分鍾。\"


    墨羽看了一眼腕表,明明還差五分鍾到約定時間。


    但她什麽都沒說,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


    這些年,她早已學會在這份孤獨與輕視中保持優雅。


    夜色中的大宅燈火通明,處處透著奢華。傭人們低著頭從她身邊匆匆走過,沒有一個人敢與她對視,卻在轉身後交頭接耳。


    那些精美的瓷器、名貴的字畫、考究的家具,都在訴說著墨家的顯赫,卻襯得她更加形單影隻。


    \"聽說大小姐又在外麵招搖過市了,還和一個陌生男人當眾在無畏者本部門口接吻。\"


    \"天啊,也不怕給墨家丟人。\"


    \"也就是老爺和二小姐心善,還給她留著大小姐的位置。\"


    細碎的議論聲傳入耳中,墨羽置若罔聞。


    這一刻,她多麽希望薑槐能在身邊。


    至少在他麵前,她可以卸下所有偽裝,做迴那個會撒嬌、會害羞的普通女孩。


    然而現實中,她必須繼續扮演好這個令人窒息的角色。


    站在餐廳門口,墨羽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西裝的領口而後推開了餐廳的門。


    餐廳內,一位身著華麗洋裙的少女端坐於主位,長桌之上,佳肴琳琅滿目。


    墨羽的出現讓她微微抬眼,隨後輕點下頜,示意入座。


    “坐吧。”


    “嗯。”墨羽輕聲迴應,自覺地選擇了末席,盡管她與妹妹私交甚篤,但在家族森嚴的等級麵前,她選擇保持距離,以免自己的汙名累及妹妹。


    “姐姐,你最近的行徑又讓家族失望了。”


    墨巧拿起餐刀,話語間,小提琴的旋律悠然響起,卻掩不住空氣中的微妙變化。


    墨羽也舉起了餐具,卻隻是靜靜握持,未動分毫。


    “跨年夜的無畏者晚宴,你究竟去了哪裏?”墨巧的語調中藏著質問。


    “私事。”墨羽的迴答簡短而冷淡。


    “你覺得你還有資格談私事嗎?”


    這句話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讓餐廳的氛圍瞬間變得詭異。


    見墨羽沒有迴答,墨巧輕輕切下一塊肉,但卻沒有送入口中。


    “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很高興,一直以來一個人生活的大房子,總算有個人可以陪著我了,還記得嗎,我那時候每天都跟在你身後。”


    “記得......”


    談及小時候,墨羽的臉上少有的出現了一抹溫和的笑意。


    那是她在墨家少得可憐地溫馨的迴憶。


    小時候的墨巧和怕黑,十分粘自己,盡管父親三令五申,讓她不準太靠近墨羽。


    但墨巧依舊每天晚上都抱著自己的小熊玩偶悄悄鑽到姐姐的床上。


    而墨羽則是一邊摸著她的頭,一邊小聲給她唱搖籃曲,哄她睡覺。


    這種溫馨直到墨巧被送去國外之後便蕩然無存......


    “現在迴想一下那些會議......”墨巧看著眼前的那塊肉,然後用叉子將其叉其,扔進了垃圾桶裏。


    “真是讓我無比惡心啊。”


    墨羽詫異地抬頭,眼前的妹妹似乎變得有些陌生。


    盡管她們性格中都帶著幾分冷漠,但墨巧從未如此直白地對她表達過不滿,甚至在長輩麵前,她也總是盡力為墨羽辯護。


    “姐姐……”墨巧放下餐具,手托香腮,目光中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冰冷:“現在叫你一聲姐姐,都讓我感到惡心。”


    墨羽徹底呆住了,她不知道墨巧為什麽會這樣和她說話。


    但她沒有反駁,就和之前每一次一樣,隻是默默地低著頭。


    “不過,也多虧了你這些年的‘表現’,讓我在家族中的地位更加穩固。”


    墨巧繼續說道,聲音中透露出一絲諷刺。


    “在眾人麵前假裝維護你,一個家族的廢物,一個異類,這反而為我贏得了更多的支持。真是可笑,每次與你交談,都讓我感到無比的厭惡。”


    “……無畏者那邊還有事,我先走了。”


    墨羽無法再聽下去,她站起身,準備逃離這個讓她窒息的地方。


    這是她在這個家僅有的溫暖,所以她不想去麵對墨巧的每一句話甚至每一個字......


    “你不會真以為,一個妓女生的孩子,有資格與本家的子嗣以姐妹相稱吧?”


    墨巧的話語如鋒利的刀刃,穿透了墨羽的心房,留下了一道難以愈合的裂痕。


    墨羽的身體在顫抖,她感覺有些唿吸困難,一種莫名的躁動在她的內心醞釀著。


    她竭盡全力讓自己保持冷靜,但墨巧接下來的話卻讓她徹底崩潰。


    “姐姐,你就不應該迴來,你應該和你那個肮髒下賤的母親一起死在外麵,你這個妓女所生的賤人。”


    “墨巧!”墨羽終於忍不住了,她站下腳步,微微迴過頭,眼中閃爍著憤怒與絕望,“適可而止!”


    “原來你會反抗?”墨巧微微歪了歪頭,臉上慢慢浮現出了一抹不屑的神情。


    “正好,說到你的母親,我有個禮物要讓你看看。”


    說罷,墨巧抬手,打了一個響指。


    悠揚的小提琴聲戛然而止。


    而後整個餐廳的燈光逐漸變得昏暗,隨著一陣轟隆轟隆的聲音,一個巨大的箱子被運到了餐廳之中。


    墨羽的身體在發抖。


    她竭盡全力讓自己保持冷靜。


    這絕對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當墨巧抬手,示意下人用鐵錘將那箱子砸開的瞬間。


    她緊繃的神經崩潰了。


    因為她看到了自己的“母親”——那個身體臃腫、四肢修長的巨大怪物,此刻正渾身鮮血地蜷縮在那箱子之中。


    “你喜歡我給你的禮物嗎?姐姐。”


    墨巧一步一步走到了箱子邊,那怪物艱難地抬起頭,用那張扭曲的臉看著墨巧。


    “不......不,墨巧,你要做什麽,你.......”


    “我要讓你明白,姐姐,你和你的母親,到底是什麽貨色。”


    幾乎是在瞬間,墨羽看到了一群蝴蝶飛過了自己的身邊,它們簇擁著墨巧,而後順著墨巧抬起的手撲向了箱子裏的那隻怪物。


    “不!!母親!!”


    墨巧瘋了一般撲了上去。


    但更多的蝴蝶就如同一陣旋風一般阻攔了她的腳步。


    “墨巧!墨巧!!你要做什麽!衝我來!!衝我來啊!!求你!求你了!!”


    “求我?你求我什麽?”


    墨巧的身體在蝴蝶的帶動下輕輕漂浮在半空,她居高臨下看著墨羽。


    “求求你!放了我母親!放了她!我求你了!我可以去死!我可以做任何事!!”


    “真是可悲的廢物.......”墨巧的眼神裏帶著一絲譏諷。


    “好好看看吧,看看你所謂的‘母親’,究竟是什麽東西。”


    無數的蝴蝶觸須化作了鉤爪,狠狠地開始撕裂那怪物的身體。


    “嗷——嗷——”


    怪物的四肢已經被提前折斷,它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隻能仰起頭哀嚎著。


    墨羽的瞳孔開始顫抖,她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尖叫,拚命想要衝上前。


    但那群蝴蝶就如同她永遠也無法跨越的鴻溝。


    讓她的腳步隻能停在原地。


    “不要!不要!求求你!不要奪走我的母親!”墨羽的聲音已經變得嘶啞,她跪倒在地上,披頭散發,衣衫破爛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奪走?你根本就不配再擁有任何東西,姐姐。”


    墨巧冷笑了一聲,隨後抬起的手輕輕捏緊。


    那些圍繞著怪物的蝴蝶也開始收縮,最終怪物的慘嚎逐漸平息,僅剩的頭顱也被徹底切成了碎片。


    撲通——


    墨羽跪在地上,眼神渙散,表情呆滯。


    她抬起手,按住了自己的腦袋,仿佛要阻止眼前這些痛苦的場景湧入腦海。


    “哈......哈哈哈......不.....這不是真的......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我已經什麽都沒有了.....我明明已經這麽努力了......為什麽.....媽媽.......”


    墨巧擦了擦那濺射在自己手背上的鮮血,而後抬手散去了蝶群。


    她一步一步走向了墨巧,在與其擦身而過的時候,用一種冷漠的聲音說道。


    “從今天開始,墨羽,你不再是墨家人,你在墨家的一切都會被收迴,墨家的一切都由我來繼承,至於你,我希望你找個地方,安靜地死去。”


    說罷,少女緩步走出了餐廳。


    數分鍾後。


    蓬頭垢麵的墨羽被人從墨家大宅裏扔了出來。


    她癱坐在地上,眼神渙散,表情呆滯。


    腦子嗡嗡作響,就這麽短短的一個小時的時間。


    一切都沒有了。


    妹妹.......媽媽。


    所有的一切,都沒有了.......


    找個地方......安靜地死去嗎?


    她顫抖著站起了身,行屍走肉一般轉身沿著來時的道路走去。


    而此刻在大宅的二樓窗戶處。


    墨巧看著自己姐姐遠去的身影,隨即抬手捂住了胸口。


    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幾乎要讓她的意識分崩離析,無數蝴蝶翅膀的紋路從她心髒位置開始往身體各處蔓延。


    “…這是唯一能救你的方法…”她輕聲呢喃,聲音裏帶著無盡的苦澀。


    那些鎖鏈,那些枷鎖,隻有用最殘酷的方式才能斬斷。


    即便這意味著,她將永遠失去這個姐姐。


    “接下來的路......姐姐,不能陪你走下去了......”


    但是沒關係.......沒關係的姐姐,你已經找到了可以依靠之人,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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