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桂梅真想伸出大姆指為兒媳婦點讚,心領神會往衛生間去,先是裝著上廁所,後時放水,任由水嘩嘩而瀉,然後關了水籠頭,走出來,“累死我啦,真不想出去,可是你這個吊死鬼纏人,車子又壞了!”


    “你那車子早老掉牙,是該換一輛了,要不然關鍵時刻盡掉鏈子!”李建彬順竿子往上爬。


    “說得輕巧,哪有那麽多錢?你兒子店裏正往裏投錢!”石桂梅唉聲又歎氣。


    “哪天你買,我出錢!”


    “淨說大話使小錢,報備了嗎?信口就開河!”


    “這點兒錢,我還是能當家的!”


    “死要麵子,活受罪,男人是不是都這樣,人前豪言壯語,人後跪搓衣板,寫檢討書!何必呢?”


    “桂梅,你竟然這樣看我?走,迴頭迴來你騎著來!”


    “牛皮哪是吹?火車何用推?靈芝,你跟你爸走啦!”石桂梅眨著眼。


    “祝爸媽玩得愉快!”


    李紅旗呻吟了一段時間,牙齦滋滋冒著涼氣,偶一日無事,想到了李宏發,竟然蒙生了要去看望他的衝動,這種衝動一旦形成,就必上議事是程,不管怎樣混蛋,李宏發雖是李紅旗心中一顆難以下咽的果實,但橫亙在喉嚨之間,不僅礙喘氣,更礙吃飯,李宏發像是被人遺忘一樣,現在遠在泗洪勞改農場勞動,這個他一生中極少幾個青春期,就這樣被他典當完了,等他再出來,世界早已經日新月異了,如果李紅旗夫婦不去看他,他就隻能熬過13時光,再迴賈家溝,他會來,住哪兒?此地一直被唱著拆遷,但總是雨點大,雷聲小,最後都了泡影,但拆遷總在周邊遊走,雖然每一次都與之失之交臂,但希望就在前頭,李紅旗相信快了,應該通知鄉村兩級,至少要報備一下,以便留有後手,李宏發的最終去向,隻能是賈家溝,生於廝,長於廝,最後落腳點還得是廝,所以,那時李紅旗已經開始謀劃李宏發的住宅,就在家的周邊吧,估計出來之後,很難再找到女人,就讓他做好一個人生活準備,扒一扒其履曆,當過兵,娶過城邊沿上的女人,進過廠,僅看這幾點,不能說輝煌,至少走的是先人一步的道路,咋就走著走著,走進了死胡同一樣的圍城裏,轉著圈出不來,這可是我們當年的孩子王呀,做過我們的領袖,領導李姓娃娃和賈姓娃娃pk過,有過輝煌的戰績,可圈可點的地方太多,書李姓豪情,抑賈姓意誌,這樣一個早慧的人,最終活成這樣,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


    現如今走進高牆,想不想父母兄弟姊妹?李紅軍早逝,他不在,李宜忠虛不把溜,渾不上六十歲就走了,他不在,李紅雲大婚他不在,這個家榮辱興衰每一個關鍵點他都不在,父親為他鋪就的幸福路,他既不會守成,更沒有走下去,如果他能守成,現在那兒將是鍾吾縣最繁華地段,市政府所在地,可惜了,他現在搖著獨輪車在孤獨中踩碎的光陰裏生活,我想他的腸子一定是青的,那個悔呀,豈是抽自己幾個耳光、捅自己幾刀就能夠救贖的?當年那首唱碎人心的歌,他就沒有聽過?


    哥哥你好無才呀,


    賣了良心你才迴來


    ……


    生活給了你機會,不是讓你用來褻瀆的,它翻臉真的比翻書都快,曾經如此風風火火一家人,咋就走進一步三顫裏?一手王炸,父子兄弟接續,咋就把結局打得這樣稀巴爛?真的要淩落成泥碾作塵嗎?如此殘酷,書寫著人生悲涼,難道他們一家是擰撚在五鬼頭上?


    李紅旗算是聰明的,也一直是這個家裏頂梁柱,但他自身矛盾,讓他最終走進了生活死胡同,不幸中萬幸,在如此的現實社會裏,嵇秀鈴卻能守在這一畝三分地的貧瘠土地,下棋磨可以推,拆分家庭的事,卻沒有做。


    從勞改農場迴來,心是拔涼拔涼的,但李紅旗卻恆定決心,要在家的一隅,為李宏發辟出一爿地,為他蓋立身安命的屋,他真的沒有再去外麵打破爛,而是開著馬司達在鍾吾市內跑破爛,一天兩趟三趟,鍾吾市剛建,到處都在大拆大建,機會就像水,隻要他想舀,隨時隨地可以從別人那裏分得一杯羹,機會就是這樣,乍長乍短,與他不期而遇,不掙大錢,安心掙小錢,這也是多次失敗之後,在悄不驚聲裏,再次騰起,這給人以希望,日子時急時緩,像搓繩那樣,所以不容別人小覷,跌倒在爬起來,不斷拭錯糾錯,這就是勁道中的李紅旗。


    通往徐鄭方向的高鐵線要經過村部南,經鍾吾過無錫去上海,那裏曾經是賈家溝之地,梁修身雖老未老,賈雲龍還在,李紅旗為賈家溝百姓,亦或說為了,帶領一幫人,四處奔走唿籲,總共隸屬於賈家溝之地,一畝多一些,總價值兩萬多塊,賈家溝有地的無地的有500多人盯著這些錢,眼珠都冒綠光,那時間,賈家溝人暫時摒棄了個人恩怨,同仇敵愾,一致對外,的確耽誤了一些功時,這一點,賈家溝人心存感激,最終爭奪下來,這算是庶民的勝利,隻是路要修幾年,這錢暫時沒有打下來。日子就像水流,緩時沒有浪,連漣漪也沒有,急時有點洶湧澎湃,甚至漫過河堤,衝過理智的堤壩,在極其自由的空間裏流瀉,墜出聲花,能看漩渦在湍急,心一下通透到酥。


    大動脈的穿行,便捷的可不隻是我們,更多的是把我們與外界拉得更近,我怎麽也想不到:若幹年後,我會乘坐便捷的高鐵,去鄭州送兒子上大學,更想不到鍾吾站會在我們家小區不遠的地方,正是後來的生活日新月異,讓我體會到中國的強大,敢屹立於世界民族之林,我們被這樣的節奏帶蒙了,誰能想到,三木這麽個小地方,居然有個東西通達的高鐵站,沒有看不到,隻有想不到,人的思維有時就是那麽狹隘,當我們還在賈家溝評頭論足,與人械鬥不可開交時,我們的世界正在裂變,現在想想:人有時就像跳蚤那樣愚不可極,蹦躂不了多遠,卻還蹦得特別歡實。


    大拆遷還在磨蹭裏搖晃,舊的思維模式,還在以貫性定律搖擺,我們依然遵循固有方式生活,愛恨情仇表露依舊那麽濃烈,許多演義著老、舊、醜的故事。


    蔡誌梅的確風情萬種,無法抵禦的少婦魅力,把我熏染得醉醉迷迷,患得患失的心理,通宵達旦折磨我,很多時候,我們不能自拔,淫侵之心,像岩漿那樣赤烈泛濫,她多情、睿智,教我打字使用電腦,不惜餘力,甚至教我認識bios,如何進入,怎樣設置,在這方麵,她的確是我的啟蒙老師,她開啟了我另一領域的智慧,自此一發而不可收,兩年之後,達到精深,這為我後來自謀職業,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學和愛兩需,必須被她折服。這種女人我過去好像不曾遇到,她溫惋可人,且通曉人性一切弱點,所以一開初,我就掉進她為我留置的網箱裏,以醉醉迷迷的姿態,與她相伴相行,她喜歡我的文,稱我文筆如刀,能切開人生固執的信念,我愛她的色和香以及睿智不驕的個性,她帶我去別人那裏,用光盤和優盤學做係統,我那時竟然不知道這一切都是愛的驅駛。


    在感情的世界裏,她駕輕就熟,而我卻慌慌張張,哆哆嗦嗦,有些笨拙地張牙舞爪,抓虛留空,她有時嘲笑我是生瓜蛋子,吃過笨雞下的笨蛋,在笑岔氣的背後,心裏總有個聲音在問我:你要接受她以及她的一切嗎?我會哆嗦打顫,如果她沒有那個男孩,她會是我最理想的伴侶,恰是這,如同一根刺,拐在我肉裏,她多次暗示我:可以和她同居!因為這顆刺在我肉裏跳動,而望而卻步,我知道這是轉身的兩麵和一麵,可以翻轉卻無法分割,情這種東西,實在如酒,但比酒醉人,芳香怡人,解困除乏,那麽多年,情路坎坷,我知道:我錯過蔡誌梅,今生不一定再遇見這樣集聰明、溫惋、秀外慧中於一身的人,年齡上也較為適合,一下子人就彷徨起來,慮心太多,行動就會遲緩。


    久晴無雨,日日炸裂,歲月如此美好,人在舒適裏就如螻蟻,忙忙碌碌,樂此不疲,歲月有心,那個忙,忙起來忘我,猛然一抬頭,沒有感覺,新的一天就沒了,我大部分在看稿審稿,明顯的漏洞要把它找出來,這破編輯當得暈頭轉巷,改定的地方,要蔡誌梅來打好譽清,呈送主任那兒,主任了一眼,沒有啥大問題,加蓋公章,呈送印刷廠,有時看定的稿子,要往返幾遍。


    蔡氏有時衝我笑笑,“李大才子這是怎麽啦?意亂情迷?就沒見過你這種憨人,送到嘴邊的肉,都不吃一口!可能有兩種解釋:一種是:在別的地方吃過了,吃撐了,吃不下。另一種是:你沒長那種胃,眼見了,心不饞!你是哪一種?千把字小文章,你錯了這麽多地方,不應該呀!”


    “你們倆幹什麽呢?大白天,辦公室裏,旁若無人直白挑逗,李子北,能不能男人一迴?英雄一迴?下班後把這妖精收了,省得她這個過來人禍害別人,她能禍害你,我們還是認同的,你看看小浪蹄子急成啥?腳後跟皮搓掉一堆,你就不能憐香惜玉?”吳倩這糞舀一樣的嘴,東潑一下,西潑一下,世界就臭不可聞。


    我則一本正經,“請問蔡老師:bios裏共有幾項設置?一般怎樣排列?”


    “看看,李大才子日(一)本正經上了,蔡女士,你的溫情他不懂哎,都急死人了!”吳倩頭搖得如撥浪鼓。


    這是一個周末,上半天天還好好的,陽光慕煞多少人,可惡的午後,淅瀝綿長的雨,就扯成條下來,不緊不慢,無休不急,一天鉛灰,看得我愁煞的樣子,站在走廊裏,去意不決,有傘有雨衣的人,全鬆鬆垮垮走掉了,隻有我,光棍一個,沒傘沒雨衣,吳倩這東西忒可惡,高高舉著傘,從我身邊走過,還揚手跟我拜拜,沒望了調侃我,“你的蔡氏早走啦,夏風夏雨愁煞人呀!走不了,才正好!”幸災樂禍。


    我被某種綿長思緒折磨著,是,我沒怎麽注意,蔡氏就開溜了,並且像兔子溜得那麽迅速。


    人不留人,天留人,就雨那慢騰騰的勁兒,下不到夜,決不會停下,就我身上這身行頭,恐怕連二裏都走不出去,一準像洗澡一樣,我在走廊裏,像熱鍋上螞蟻,走來走去,那裏的人,能走全走光了,有人騎自行車,有人騎摩托,更有人開汽車,這就是層次,同在一個屋簷下,有人不怕雨,風吹不著,雨淋不著,雨成了渲染氣氛和情調,坐在裏麵,還要把手伸到車窗外等雨玩,有人則打著傘,輕輕走出去,我則躑躅在走廊裏,聽雨興歎。


    天拖著時間,往黑夜裏墜。


    我正在煩躁時,一個尖厲的聲音叱吒,“李子北,跟不跟我走?”她打著一把傘,手裏還拿著一把,幾分驚喜,幾分心驚肉跳,那聲音太過熟悉,霸道不容置疑。雨縫閃出一個人,站到走廊裏,還羞羞答答滴水。


    “跟你走,去哪裏?去你家嗎?”


    “做夢想屁幹吃,不怕屁把你噎了?”


    “那去哪裏?”


    她把那把打的傘塞給我,“我三姨家,就在附近!她上她兒子家了,沒其他人,我們去那兒!”她撐開傘就走。


    半天我握著傘,不動。


    “傻子,有傘,能走了!”她站在雨裏迴過頭。


    “去那兒……”夜幕低垂潤如酥,剛才還在發愁,這會兒掉了個個,“蒼茫放歌須縱酒,看來這賊船,我不上都不行!”


    “滾!誰是賊?”


    “說旁人,對不起你!怪不得極早開溜了,剛才我和吳倩還奇怪:一抹腚的功夫,人就不見了!你不就是專事偷人心的賊嗎?”


    “你不喜歡這樣主動的賊呀?”


    “我看你更多像土匪!”


    “李子北,趕忙燒高香吧,去家看看你老爹墳冒青煙沒?”


    我們兩個各人打一把傘,在雨裏話不多,同頻同奏,踩著泥濘,向幸福出發。


    的確,那一晚值得玩味,我們喝了一點酒,吃完了飯,就情切切,意綿綿相擁上床,雨在外麵切切嘈嘈,像潮起如潮落,黑暗的燈影裏,我擁著她豐腴的身子,一次次走向高潮,水乳交融,床像船那樣,在潮裏沉醉,一直折騰到後半夜,我們才睡去,女人啊,你如此玄妙,怪不得很多男人,傾其所有,要娶要收,女人可以如船,渡你到蜜州,它能搗碎一切禁忌,把你給普渡了,也就在激情燃燒的瞬間,你不再青澀,莊嚴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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