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酒的性子一直都很倔,夏明川開口問道:“小酒有什麽不滿可以說出來。”


    李酒當下就想說話,但被李茹給阻止了。


    夏明川對李茹擺了擺手:“讓她說。”


    “小韻的死,我和姐姐都很傷心,書書更是心痛欲絕,夫君為何要罰跪我們?”李酒的麵色委屈,目光倔強,言語中罕見的帶著怨氣。


    李酒的話音剛落,夏明川的麵色微沉,他嚴肅認真的迴答道:“當初讓你和小茹教授武功,就是讓你和小茹將後宅安危放在心上,馬球賽後宅的人多有參與,而你們居然沒有一人前往,以致於小韻和知畫遇襲時沒有了保護,這是今天讓你和小茹罰跪的原因。”


    “書書在後宅的權利不小,相應的就要承擔更多的責任,她既然要組織馬球賽,就必須保證所有人的安全,馬球賽人多眼雜為什麽不多帶些護衛,雖說山城的人很強,但不可避免是護衛力量的薄弱,所以書書會跪在這裏。”


    夏明川看著李酒說道:“你現在明白了嗎?”


    “明白,我都明白!”李酒大聲的對夏明川吼道:“要不是你的命令,白鬆、前揚他們怎麽會整日都不在府裏,侯府的護衛也不會被派出去大半,要不然馬球賽的護衛怎麽會不夠,小韻會死都是你的錯!”


    “今天將我們叫到書房罰跪,不就是想敲打我們,讓我們老老實實不要與大娘子作對,既然你那麽喜歡她們,反正我和姐姐那麽醜,有本事你休了了我和姐姐啊!”


    燕漓這才剛剛進府,還沒有正式的見麵,就有這樣的想法,就敢這樣胡亂的咆哮,怒火中燒的夏明川揚手欲打。


    “夫君息怒!”


    “夫君息怒!”


    李茹和墨書書雙雙跪下,齊齊出聲求情。


    墨書書、李茹、李酒三人是侯府權勢最大的夫人,三人此時團結休戚的模樣,讓夏明川想到了很多的東西,深宅大院的勾心鬥角,讓家宅不和是夏明川最反感的東西。


    李茹和墨書書此時的舉動讓夏明川更加氣憤,原本停住的雙手再次揮動。


    看見夏明川的手重新動起來,李酒知道了自己的結局,倔強如她再也控製不住眼淚,但心中的自尊讓她梗著脖子,瞪著夏明川喊道:“打啊!有本事你就打啊!”


    夏明川的手停滯在半空中。


    自從兩人認識以來,夏明川從沒見李酒哭過,見到的更多是李酒虎虎生風的練刀,見到李酒打贏自己後的得意,麵對淚眼模糊依舊倔強的李酒,麵對李酒心碎般的眼神,夏明川下不去自己的手。


    原本打人的手緩和,用袖子將李酒臉上的淚水擦幹淨,看著仍舊一臉倔強的李酒,夏明川盡量溫和的說道:“不要哭了,再哭妝都花了。”


    “你們都起來吧。”夏明川在安慰了李酒之後,對跪在地上的李茹和墨書書說話,話語依舊十分的溫和,隻是有著幾不可查的顫抖。


    “桌案上的東西你們吃了吧。”


    說完話的夏明川一腳深一腳淺的離開,走出書房,漫無目的的走在侯府道路上。


    剛才李酒的眼睛裏,夏明川看見了一雙眼睛的影子,詩綺韻最後看向夏明川的眼神,目光裏蘊含著不同情緒,但目光背後的東西卻是一模一樣。


    看著天空不斷飄下的雪花,迴想自己在這個世界的生活,再迴想前生的所有經曆,想到前世自己常常看見的眼神,她的眼神、詩綺韻的眼神、李酒的眼神都是一模一樣。


    現在迴想起來,許弄琴、夏妧棋、柳知畫、墨書書、李茹、趙靈燕、娜仁托亞、徐茂枝、紅月、蘇小婉、燕漓、鄧玉、薑白茵、田樂、荊珠兒等等許多人的眼睛裏都看見過類似的東西。


    一雙雙眼睛出現在四周,它們就像一座座山壓在了心頭,將夏明川壓的喘不過氣來,原來毫不在意的目光,現在卻有了生命承受不了的重量。


    對全心全意對自己的人,夏明川都會給予相應的對待,當詩綺韻在他麵前死去的那一刻,他發現自己連補償的機會都沒有,還有許多活著的人全心全意待他,而這是夏明川感覺還不完的情和債。


    “公子,你怎麽來了?”


    扭頭看見了許久未見的朝小花,她的手裏拿著一卷竹簡,臉上帶著驚訝的表情,夏明川這才發現自己的不知不覺來到了鄧嬤嬤的墨竹齋。


    朝小花和漆彩雲跟鄧嬤嬤的身邊,還有自衛府要來的小籬也在這裏,她們跟在鄧嬤嬤的身邊學習的同時也充當鄧嬤嬤的助手,鄧嬤嬤的事情一直都不少,故而朝小花她們也很忙,一般都不怎麽出墨竹齋。


    “我就是想到處走走,沒想到居然來到了這裏。”夏明川對朝小花說道:“我有些餓了,你去廚房那些酒菜過來,對了,多拿一點酒。”


    朝小花沒有讓夏明川等待太久,切好一大碗羊肉和兩壺滿滿的酒放在夏明川的麵前,伴隨朝小花出現的還有鄧嬤嬤和漆彩雲。


    幾乎不怎麽沾酒的夏明川,現在喝起酒來就像是陳年老酒鬼,一壺酒被連著一口氣喝了個幹淨,再也忍不住的鄧嬤嬤關切的問道:“明川,你有什麽心事不妨說出來,說出來會好受一些。”


    “還不完了……還不完了……”


    放下酒壺的夏明川說了幾句,隨即拿起新的酒壺,繼續猛烈的吞咽,待第二壺酒被飲盡的時候,他將酒壺放下,略帶醉意的對朝小花說道:“小花,再去那點酒來,我要整壇的酒,要整壇的酒。”


    朝小花求助的望向鄧嬤嬤,鄧嬤嬤看著夏明川的樣子,無奈的點了點頭。


    “去將墨書書、李茹、丹辰、白鬆叫過來,就說我有話要當麵詢問。”鄧嬤嬤的語氣很不善,她想知道究竟是什麽將夏明川變成現在的樣子。


    漆彩雲瞅了一眼一心求醉的夏明川,吐了吐舌頭後迴應鄧嬤嬤:“是,嬤嬤。”


    鄧嬤嬤相當於夏明川的養母,在侯府的地位相當的高,說要詢問那是一點都不含糊,在後宅沒有人敢不尊敬她。


    在鄧嬤嬤問詢白鬆的同時,夏明川也等到了自己要的酒,酒的滋味依舊那麽爽口,隻是味道淡了那麽許多,不過對酒量不高的夏明川來說,不等他向朝小花抱怨酒不夠烈,整個人就先醉酒。


    大量飲酒之下帶來嘔吐,一吐之下隻有先前喝下的酒水,夏明川要來了酒菜,卻隻喝了酒沒吃菜。


    在夏明川嘔吐完畢之後,自然有人清理他嘴角和前胸,突然發現站在自己前麵的朝小花變成了三個朝小花,周圍也出現了許許多多的人影,這些人影有的長著四隻手,有的長著四隻眼睛、兩個耳朵和一個大嘴巴,而扶著他的丫鬟居然有三個頭。


    “小花……小花……這裏怎麽有三個你啊?”夏明川又將手指向扶著自己的丫鬟,傻笑著說道:“你……你是誰啊,你怎麽長了三個頭,你以為你是哪……哪吒嗎?”


    “公……奴……小鳳……”人影重疊不說,就連聲音也重疊了,模模糊糊隻能聽見這幾個字。


    就在夏明川要繼續和小鳳說話的時候,一張麵孔出現在他的事視野裏,臉頰的閃爍變幻不定,時而是墨書書的麵孔,時而是李茹的麵孔,時而是燕漓的麵孔,恍惚間還看見了蘇小婉的麵孔,這些麵孔都有著同樣的眼神,那令夏明川懷愧萬分的眼神。


    夏明川猛的掙紮而起,將眼前的人抓住,眼前人的麵孔固定成何桃桃的麵容,但是眼睛裏的東西沒有變化。


    何桃桃變成了三個人,自己的手也變成多了,有三隻右手和三隻左手,夏明川一邊搖著“何桃桃”一邊大著聲音說道:“你不要再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我不是特別的喜歡你,我喜歡的是別人不是你!”


    眼睛裏的“東西”沒有變少,反而平添了一種傷痛感,這種迎麵而來的傷痛感就像一記拳頭打在夏明川的心頭,讓他積累的千言萬語不知如何說出口。


    目光裏的傷痛感以可見的速度增加,夏明川情急之下繼續說道:“你再這樣看著我也沒有用,我喜歡的是虞姑娘和龍姑娘,虞姑娘有開拓的勇氣,龍姑娘有安定人心的力量。若果……”


    抓著“何桃桃”的雙手突然鬆開,剛剛還激動萬分的夏明川想被抽去了所有氣力,他嘴裏有氣無力的說道:“如果虞姑娘喜歡的是我就好了,如果龍姑娘沒有嫁人該有多好。”


    “眼睛”裏的傷痛濃的化不開,終於忍不住的夏明川將“何桃桃”抱住,帶著後悔急切的說道:“對不起!我對你們的愛不夠深,我隻是怕辜負你們,我以後會認真的愛你們,我以後也會愛你們,一定要愛著你們…….”


    心中的情感宣泄,終於沒有支撐的念頭,夏明川全身軟癱的倒下,隻是即便完全醉倒依舊嘟囔著我要好好愛你們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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