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般快。


    如今,當這一刻真的來到時,元問渠才第一次知道自己是如此地無法接受他第一反應竟是想要逃離這裏。


    不想、不敢看到戚月窺這幅模樣。


    身上全壞了,痕跡已經蔓延到四肢脖頸,漸漸到臉側。


    這是戚月窺自己的身體,逆天改命,強將已死之人喚醒,本就有違天道。


    這已經是戚月窺偷來的日子。


    “啊……”戚月窺看向元問渠,眼中一瞬間漫上滿滿的心疼,但還是低聲迴答他,“是的,要離開了。”


    元問渠抬起眼看著戚月窺。


    此時他一雙眼盈滿了淚水,眉心都紅了,嘴唇張了張,但喉嚨發堵硬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像元問渠這樣的人,讓他哭可真是太難了,饒是戚月窺也沒見過幾次。


    然而此時戚月窺隻恨不得趕緊抱住元問渠好好地哄,告訴他自己沒事。


    然而不行,他現在連手都已經沒有辦法抬起來了,眼皮越來越沉,大腦越來越模糊,隨著身上血的耗盡,他撐不了多久了,隻能斷斷續續地安慰元問渠。


    “問渠……”


    “問渠,沒有關係……”


    “怎麽沒有關係?!”元問渠紅著眼低聲反駁他。


    “時重霜會陪著你。”戚月窺最後一句話一直在說。


    “他會一直陪著你。”


    這是戚月窺的最後一句話。


    元問渠再也控製不住眼中的酸澀。


    ……


    外麵的聲響元問渠已經聽不到了,好像殿門被打開了,風雪夾雜著人聲一起湧了進來,但他已經沒有功夫去搭理,也不想理會。


    元問渠第一次崩潰地哭泣。


    他緊緊摟著戚月窺,喚著他的名字,卻再也等不來迴答。


    時隔兩百年的歲月,元問渠還是親自送了戚月窺最後一程,見了他最後一麵。


    第159章 不要……(修)


    孟瑤青收起扇子,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皇宮。


    遠遠的,他看到元成青帶兵將殿門前的那些大臣一個個給拿下。


    彼時,趙正堂在宮外已經等候多時。


    他一身貂皮大氅,坐在馬車前,臉上滿是不耐。


    這幾年趙正堂一直在外行商,靠著元問渠的扶持他那酒樓更是遍地開花,不久前剛從大越千裏迢迢迴來,還沒在家待多久就被他爹給拎出來了。


    說要讓他去送一個人,耳提麵命一定要他親自送。


    趙正堂自然要問是誰這麽大麵子,但他爹卻沒說,隻讓他在皇宮外的一處隱蔽的地方等著,自會有人來。


    如今,眼看著雪下的越來越大,這皇宮外除了把守的士兵連個人影都不見,鬼知道他還要等到什麽時候?


    趙正堂把玩著手上的彎刀,麵上雖然有些不耐煩,但心裏卻越來越好奇了。


    畢竟,今日宿衛禁軍的統領蘆湖先是擅自打開睢陽的城門把流民放進來作亂,後又帶兵一路闖進皇宮的動靜可是已經驚了整個睢陽。


    這樣的舉動,不是宮中有變就是意圖謀反。直到他看到守在皇宮外的侍衛為如今的賢王元成青打開大門,恭敬地將他迎進去。


    趙正堂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竟是一場逼宮!


    想到這裏,趙正堂已經不打算繼續在這裏待下去了。


    廢話,他又不傻,這是什麽百年難得一遇的大場麵,若是被人發現他在這裏鬼鬼祟祟,吃不了好果子。


    甭管他爹是要他接哪位貴人,那也要他有命再說。


    正想著,趙正堂已經拉上了馬車的韁繩,想要偷偷離開這裏。


    就在這時,他遠遠的看到一抹身影自風雪中緩緩走來。


    他娘的還正是朝他這個方向過來的!


    趙正堂心知是走不了了,他拽著韁繩坐在馬車上,眼神毫不客氣地上下打量著眼前這人。


    雪下的大,趙正堂一開始沒看清楚,直到這人走近,待看到這人的臉時,趙正堂一頓,原本不著調的表情瞬間變了,他倏地跳下車。


    “原來是國師大人!是草民失禮了!”趙正堂恭恭敬敬低頭行禮。


    孟瑤青垂眸看了趙正堂一眼,道:“趙大公子這幾年走南闖北,見的多路也走的長,隻是要找你實在是難,隻能托了令尊來幫我這個忙了。”


    趙正堂收斂地笑了笑,道:“大人這說哪的話,能送國師大人這一遭,是吾之幸,大人萬不要客氣,大人的忙,我自當竭盡全力!”


    孟瑤青銀鐵扇子拿在手裏拍了拍,對比趙正堂一身貂裘,他穿的實在是單薄,麵上雖笑吟吟的,卻更讓趙正堂覺得他不可小覷心下忌憚。


    孟瑤青已經兀自上了馬車,道:“那便即刻送我去寒食寺吧。”


    趙正堂剛坐下來拽緊馬車的韁繩,聽到“寒食寺”時眸光一閃,自然地應道:“是。”


    “隻是不知大人這寒冬臘月地去寒食寺是要作甚?畢竟寒食寺嘛,大家都知道已經閉寺多年了,想來現在那裏也是荒涼破敗的很……”趙正堂駕著馬車往前走,狀似不解地問。


    孟瑤青隨手掃下肩膀落的雪,輕笑了聲:“再怎麽荒涼破敗,你不也是年年去嗎?”


    幾乎瞬間,趙正堂臉色一正,沒吭聲,隻是拽著韁繩的手卻緊了緊,慢慢摸上腰間掛著的彎刀。


    然而隔著帷簾,孟瑤青卻好像將他所有的小動作都放在眼底,趙正堂聽到孟瑤青的聲音從裏麵響起來。


    “這次路上不急,倒是可以走走官道,也好看看一路風景,大公子應當再熟悉不過了。”孟瑤青道,“刀劍無眼,大公子傷了自己就不好了。”


    趙正堂眼神一鬆,到底還是將手從刀上放下了,道:“國師大人……坐穩便是。”


    “自然。”


    說完,在趙正堂看不到的地方,孟瑤青再也承受不住般半躺在馬車內。


    冷汗一下從孟瑤青鬢邊滑落。


    孟瑤青顫抖地蜷縮起身體,竭力忍下身體內密密麻麻的疼。


    他衣袍的袖子滑落,一道深可入骨的傷疤赫然橫亙在他手腕處。


    尤記得當初他親自抽血給戚月窺,卻被……


    孟瑤青死死盯著這傷疤,霎然笑了。


    如今他身上的血已經徹底沒了一半,還差另一半……


    還差一點,還差一點。


    孟瑤青勉強伸手讓一側的簾子打開些,冷風灌進來,撲在他臉上,是前所未有的寒冷,也讓他煎熬飽受灼燒的心靜下來些。


    孟瑤青手慢慢握緊了,眼中是被壓抑的瘋狂和即將要解脫什麽束縛的痛快。


    趙正堂打了個噴嚏,裹緊身上的貂皮大氅,冒著寒風大雪一路向著城外而去。


    而就在他一朝著城外而去的時候,忽然,一陣轟隆的馬蹄聲自遠處傳來。


    積雪減弱了馬蹄的聲響,但趙正堂是誰,這麽多年來一貫是靠馬行走四方,這聲音,他一聽便知有多少人。


    然而,還不待他細聽,原本還可以數的數目忽然就雜亂起來了,像是有兩方人馬短暫地匯合後,朝著同一個方向而來。


    眼聽著這聲音越來越近,趙正堂當機立斷,駕著馬車向著一旁的小巷子裏躲去,暫時避其鋒芒。


    趙正堂剛拐進巷子裏,下一刻就見大街上便烏泱泱地行來了一群士兵,恨不得將整個朱雀大街占滿。


    在最前方的士兵皆身著甲胄,手持紅纓長槍或利刀,麵容冷肅,騎著馬一路向著皇宮方向而去。


    同時,跟在後麵的,則皆身著黑衣,有的騎著馬有的未騎,一路跟在隊伍後麵。


    這足足有上千人了。


    趙正堂眯著眼看最前方領頭的人,待看到一個熟悉的麵孔時,眼中一瞬驚訝不已。


    竟是時重霜!


    “怎麽,大公子也想去皇宮救駕?”


    孟瑤青的聲音忽然在身後傳來,趙正堂迴神,收迴目光道:“這種事,哪裏是我這一介商人能摻和的?國師大人,看來我們要繞一下遠路了。”


    “無妨,走吧。”


    孟瑤青很好說話地迴。


    眼看著時重霜的背影消失在自己視野中,趙正堂收迴目光,默默為他在心中祈禱了一會後,揚起馬鞭離開這處地方。


    


    “大人,前方馬上就到了,但似乎有人在宮門守著。”


    時重霜還穿著下朝時的那一身官服,迎著飛雪一路向著皇宮疾馳,片刻不敢耽誤,隻要一想到先生現在就在皇宮……


    時重霜眸光微沉,忽然心中一痛,有什麽東西似乎湧進了他腦海裏,但他卻來不及多想,滿心隻有一件事先生不能出事!


    “闖過去。”時重霜說。


    沒有功夫在宮門口和這些人耗了,時重霜分出一部分人做先鋒,直接攻了上去。


    前方的士兵打頭陣,之後暗衛迅速在其後方矯捷地攀上城牆。


    不過半個時辰,宮門便從裏麵被打開。


    宮門被打開的那一刻,時重霜帶人直接闖進去。


    一路殺了不知道多少個侍衛,時重霜騎著馬,手握著滴血長刀,宛如殺神一般一路踏著屍體來到未央宮。


    彼時元成青已經將那些誓死也要擋在殿門前的大臣給殺了幾個,剩下的盡數被士兵強壓著跪在他麵前。


    元成煜早在元成青狠殺大臣的時候便已經怒了,此時不管不顧地,就算被侍衛壓著整個人趴在雪地上,也大聲痛罵著。


    “元成青!你有沒有心,那是肱骨大臣,一生為朝廷效力,兩朝元老!”


    “你竟然敢!說殺就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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