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成昭滿意地點點頭:“看來你水平還可以,以後先生布置的課業便由你來寫吧,省得我還要再隔老遠去找三皇兄了。”


    “是,殿下。”


    頓了下,時重霜道:“殿下,我還有一事相求。”


    元成昭撐著臉:“說來聽聽。”


    “重霜學識有限,怕不能盡善盡美地完成殿下交給的任務,聽說崇文館藏書頗豐,有曆代名家之作,因此想要進崇文館的藏書閣多學些東西。”


    這不算什麽稀奇的事,崇文館藏書閣雖說禁止他人隨意出入,但有令牌還是頗為自由的,元成昭貴為太子,自然有這個特權,不少世家子弟都曾向元成昭借過。


    元成昭不以為然,隨意擺擺手,無所謂道:“這有什麽,準了。”


    “多謝殿下。”


    


    入夜。


    皇宮一處偏僻的殿內還亮著些微的燭火。


    元成青手腕上骨頭瘦得凸起來,蒼白的手抓著燭台,輕輕放在布滿劃痕的老舊書桌上。


    一名太監彎著腰推開門,看向坐在桌前一動也不動的元成青,道:“殿下,今日太子並未將課業送過來,你早些休息吧。”


    元成青一雙陰鬱的眼緊緊盯著燭台上快要燃盡的蠟燭,問道:“那個女人死了沒有?”


    太監身體一顫,垂下頭,低聲說:“惠采女昨夜病重,聽說已經快下不了床了。”


    元成青“嗯”了聲。說:“將她屋裏的炭火撤了吧。”


    太監一愣,喉嚨局促地吞咽了下,猶豫地說:“殿下,惠采女到底是您的親母……”


    一記眼刀猛然打在太監身上,這太監話一停,忙將身子彎得更低了些,諾諾道:“是。”


    元成青閉著眼唿出一口氣,麵無表情道:“活著也是受罪,還是早死了好,免得一直拖著,都累。”


    “他死了,我才有由頭去見父皇請求開府離開這皇宮啊。”元成青話輕的幾不可聞。


    元成青看著燭台上搖曳的火苗,似乎想到了什麽,問:“今日太子為何沒送課業來?張先生沒留嗎?”


    太監道:“今日太子身邊來了位侍讀,課業似乎都交給這位侍讀了。”


    “侍讀?”元成青皺眉,“就是時子原那個表弟?”


    “是。”


    “他叫什麽?”


    “姓時,名重霜。”


    


    翌日。


    時重霜背著書箱從崇文館出來準備離宮。


    領他出來的宮女竟還是昨天那個故意給他帶錯路的那個,此時她低著頭走在前麵,身體微不可察地顫抖,很明顯的心虛。


    時重霜沒在意,想也知道她不過是替人跑腿的罷了,不值得費心思。


    兩天下來,他基本上已經摸清了元成昭的習性,隻是更深層次的,他到底如何瞞過所有人出宮去嫖這件事還有待觀察。


    突然,走在前麵的宮女腳步一頓,行禮道:“三殿下。”


    時重霜停住腳步,抬眸看向來人。


    元成青瞥了一眼旁邊的宮女,說:“你先迴去吧,我帶他出宮。”


    宮女猶豫道:“這……”


    “是太子的命令。”


    “是。”


    等人走後,宮道上隻剩元成青和時重霜兩人。


    元成青看了一會時重霜,又看向他手上拎著的書箱,忽然就笑了:“你就是太子侍讀?許久不見,你原來還沒死啊。”


    時重霜神色未變,說:“原來你也還沒死,腿上的傷好了嗎?”


    說的是那夜時重霜將元成青踹下山坡時受的傷。


    元成青臉色一陣扭曲,陰沉地看著他,笑著故意說:“托你的福,還死不了,倒是多謝你,那夜讓我遇到了大越國的太子,不然怎麽會有寒食寺那場火呢。”


    時重霜一頓,看向元成青,說:“是你?”


    “看來你還你不知道?”元成青眼睛一下就彎了,看起來心情頗好,但話卻是又輕又毒,他道,“我們不謀而合,反正本來就是去對付寒食寺的,一把火燒了,還幹淨。”


    時重霜眼神陡然鋒利:“你知不知道,在那場大火裏究竟有多少人喪生?”


    “我知道啊。”元成青說,“但那又怎麽樣?沒有這場火,在四國的困絞下他們也未必能活得下去,我不過是提前讓這一切結束而已。”


    元成青:“誰讓,誰讓你家先生不好好在山裏躲著,出來被我發現了呢,他該死。如果不是他,說不定寒食寺那場大火能避免了呢,還能讓那群和尚多活一段時間”


    時重霜猛然抬手,一把掐住元成青脖子,冷聲道:“閉嘴。”


    元成青脖子上青筋畢現,眼睛是毫不掩飾的嘲諷:“掐死我,你敢嗎?”


    看到時重霜臉色變了,元成青捧腹大笑,眼裏是不屑一顧的居高臨下:“所以,你進宮當太子侍讀是什麽目的,為他報仇?找我尋仇?不過就憑你?別做夢了。”


    時重霜眼神恢複平靜,拎起書箱不欲同他多說,現在還不是和元成青起正麵衝突的時候,但該殺的人,他一個也不會露掉。


    時重霜看著擋在自己身前的手臂,抬眸:“滾。”


    “你未免對皇子太過放肆了些,我念你是他的學生,否則大可治你的罪。”


    元成青忽然湊近,看著時重霜,眼神忽然瞥到一處,臉色猛然一變:“不對。”


    元成青看向時重霜脖頸被衣領半遮住的紅色痕跡,心中一跳,在時重霜還未反應過來是,伸手猛然扒開他的衣領。


    一塊帶著紅色吻痕的牙印露了出來。


    時重霜皺眉,反應過來猛然將他推開,抬手將領子拉上去。


    元成青被推開後退幾步,眼神陰沉不定,他唿吸忽然急促了些:“不對。”


    “他還沒有死。”


    時重霜皺眉:“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元成青眼神直直望向時重霜,良久,他道:“……看來我猜對了。”


    時重霜迴視著他,沒說話。


    元成青倏忽就鎮靜下來了,他眼神平靜到可怕,他扯了扯嘴角,眼神一點點漫上鄙夷:“好啊,你們果然搞在一起了。”


    


    迴到石頭巷,時重霜放下書箱,匆匆找到元問渠。


    “先生。”時重霜將今日見到元成青的事告訴元問渠。


    元問渠聽後放下手中的剪刀,將手邊的 一盆花放在架子上,轉身看了看時重霜脖子邊的吻痕,笑道:“看來以後不能親那麽靠上了。”


    時重霜無奈地上前摟住元問渠的腰抱了抱:“先生,我是怕他找到你這裏來,這次在皇宮遇到他屬實是在預料之外,時機不太對。”


    “沒有什麽時機對不對的,你既然已經遇上他了,那今天便是最好的時機。”元問渠道,“況且,他現在身在皇宮,受到諸多限製,也做不了什麽,隻要你在崇文館一日,他一日也奈何不了你。”


    時重霜點點頭,臉埋在元問渠脖頸間,半垂下眸,掩下意味不明的神色,他半闔上眼,問:“先生,元成青是你曾經的學生嗎?”


    然後,時重霜很明顯地感覺到元問渠身體微動,他鬆開元問渠,退後一步,低著頭看先生。


    元問渠抬眸看他,神色並未有什麽異常,相反是一派輕鬆,他笑著說:“終於舍得問了?”


    時重霜一愣,硬挺地點頭。


    元問渠想了想,“唔”了聲,說:“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元成青是個失敗的學生。”


    “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元問渠評價。


    最後時重霜還是打斷了元問渠的話,並未讓他接著說下去,他直覺先生並不太願意多說。


    他總會知道的,時重霜想。


    他們還有很多時間。


    日子一晃而過,轉眼來到年關。


    這些天時不時就能聽到外麵燃放爆竹的聲音,近些年宵禁製度略有些寬鬆,夜晚街上也不再像以往那麽嚴格,時不時能看到街上早市人們出行的身影。


    這些天不止早市,入夜了,街上掛著的紅燈籠亮堂堂的,時不時也能聽到外麵的嬉笑吵嚷聲,賣花燈、耍猴、看百戲的人格外多。


    元四四無事可幹,每天帶著小淨懸出去玩,天黑才迴來,看起來頗為興致勃勃,順便也給元問渠帶迴來一堆沒用的破銅爛鐵和小玩意兒。


    國公府年關要祭祖驅鬼辟邪,時重霜自從來到睢陽還並未正式去見一見老將軍,他們也並未催促,但這次時徽下朝後在宮外一直等到時重霜散學,才將他攔下,說了祭祖的事情。


    順便邀他一同過年。


    時重霜答應了。


    “所以這個年就是我們三個一起過嘍?”元四四問。


    元問渠點點頭,說:“有什麽問題嗎?”


    “我倒是沒有。”原四四攤手,一臉笑意地著看元問渠淡定侍弄花草,“畢竟兩口子分開過年的又不是我,我就像某些人大年夜會不會孤單寂寞冷啊?”


    元問渠手一頓,輕笑出聲:“寂寞?你這是哪裏學的混賬話,往年我也是一個人過除夕。”


    “往年是往年,今年不同了啊。”元四四說,“你想時重霜在大年夜陪著你就說唄,幹嘛還把他往外推?憋著好受?”


    “你挺懂?”


    “不懂,但你的心不在焉和不開心都快寫在臉上了。”


    元問渠一愣,最終無奈說:“有這麽明顯嗎?”


    元四四認真點頭:“有。”


    元問渠垂眸,最終沒說話,久久看著窗外料峭的景色。


    “也就今年了,下一年,以後的每一年,他都要陪著我。”


    除夕這天格外地熱鬧。


    街上人們摩肩接踵,放花燈,打金花,猜字謎,雜耍的應有盡有,還有不少人帶著各式各樣的麵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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