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微崖一驚,抱著盒子慌忙後退:“幹什麽!”


    時重霜迅速反應過來,一腳踹在王泉胸口,將他整個人逼退三尺遠。


    時徽站在一旁狠狠皺眉,命人將王泉押住:“陳大人,可打開盒子看看裏麵到底是什麽?”


    王泉雙目赤紅狠狠瞪著時重霜,止不住地喊道:“你在哪裏找到的,你在哪裏找到的!我明明,我明明已經讓人帶走了啊,怎麽會,怎麽會……”


    大約是覺得王泉模樣實在瘋癲,時徽擺了擺手,讓人堵住他的嘴。


    而這時,陳微崖也已經打開了這珠光寶氣的盒子,待看到裏麵的東西時,臉色猛地一變,顫著手翻了翻裏麵的東西後,震驚地看向時重霜。


    直到這時,他才突然明白過來時重霜說的做戲到底是做的哪出戲。


    時徽走過來看了一眼盒子裏的東西,麵上神色稍有變化,摸了摸胡子若有所思。


    而時重霜神色淡淡,好似全然沒有意識到自己究竟交給陳微崖的東西究竟意味著什麽。


    陳微崖哼笑,將手裏的盒子關上,緊緊抱在懷裏,想了想,還是交給了時重霜保管。


    隨後他將王泉嘴裏塞的破布拔出來,罵道:“王泉,你祖上藏了八輩子的錢啊,讓你有本事買關州數十萬畝的地?!你還敢說你不知情,沒有私鑄官銀?!”


    陳微崖指著時重霜手裏的盒子,說:“數十萬畝地的地契,全是你的名字,你還有什麽要狡辯的?!”


    關州雖大,但多數還是耕地,誰不知道,關州百姓大半的地全是姓何的,如今,著數十萬畝地神不知鬼不覺地轉到了這一個無名掌櫃的名下,沒有鬼才怪了。


    但他們心裏明白,卻不能說,說了也沒用。


    陳微崖看著王泉心底冷笑,這還是個有錢的替死鬼呢。


    何生環這是擺明了告訴他,不要再查,這件事到此為止,而條件就是這數十萬畝的地。


    好大的手筆。


    這誘人的條件陳微崖能不接受嗎?


    他必須接受!


    陳微崖也知道事情辦到這一步,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但仍免不了憋屈,不上不下地卡在中間,氣自己不過一個小小知府,做不了更多。


    這心情一直伴著他迴到知府府邸,見到在門前蹲守的柳輕意才消散了些。


    陳微崖遠遠地看著站在門前的柳輕意,瘦弱的身形完全不像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郎,而像他這般年紀吃不飽穿不暖的,關州還有很多,數以千計,數以萬計……他眼睛忽然就紅了,跳下馬車猛地抱住柳輕意,低聲呢喃。


    “結束了……”


    值了,他心想。


    地契已經迴來了,關州成千上萬的流民便有了生存的希望,假以時日他們必然可以重迴故地,也不會再經受沉重的剝削,負債累累。


    柳輕意被抱個措手不及,手抬著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疑惑地問:“陳知府?”


    陳微崖心情一時激蕩,聽到聲音猛地鬆開柳輕意,捂著嘴咳了聲。


    時重霜下馬,看了一眼他們,跟在時徽身後,提醒:“陳大人,該走了。”


    陳微崖拍了拍柳輕意的肩膀:“輕意,迴來讓人帶著你來找我,我還有事,先行一步。”


    柳輕意本就不是來找陳微崖的,看了一眼他身後的時重霜,兩人對視了一眼,柳輕意點點頭,便離開了:“好,各位大人慢走。”


    王泉已經被人帶去了地牢,一個替死鬼,眾人並未在意,這一趟出行,可謂是順利又滿載而歸。


    不費一並一卒,便讓何生環大出血,不亞於讓他自斷一臂。


    對此,陳微崖席間無數次向時徽推舉時重霜,倘若沒有時重霜,他現在八成還在某個酒樓裏混吃等死,買酒消愁。


    陳微崖心裏高興,起身端起酒杯鄭重地敬時重霜:“時公子,這件事能辦成這樣,你功不可沒,沒有你,關州百姓再過幾十年也不一定能有家可迴,我敬你一杯,請受我一拜。”


    眼看著陳微崖就要躬身,時重霜起身阻止他:“陳知府,言重,沒有我,也會有其他人做的,為百姓者,才值得敬重,你是良官,我該敬你。”


    時重霜拿起酒杯敬陳微崖。


    兩人相互敬了一杯,之後又同時敬時徽。


    陳微崖說:“時大人,多的我就不說了,您做了幾十年的官,見過的比我們都多得多,有些事我不說,想來您也明白,關州能有如今,更是多虧了您坐鎮,他們才不敢輕舉妄動,晚輩敬您!”


    時徽站起來,深深地看了兩人一會,起身以茶代酒,幹脆地喝了:“有官如此,是關州百姓之幸。”


    ……


    酒過三巡。


    元問渠輕輕晃動手裏的酒杯,隔著帷帽下的白紗,抬眸看向對麵捧著酒壺灌自己的何玉錦,適時提醒:“何公子,再喝,就醉了。”


    何玉錦頭戴玉冠,把玩著個鑲金嵌玉的扇子,歪歪扭扭撐著桌子,眯著眼看樓下人來人往燈火通明,熱火朝天地喝酒聊天,笑了笑:“今日高興嘛,該喝,先生隨意。”


    “爺高興了,先生的提議,也不是不能答應。”


    元問渠輕笑:“樂意奉陪。”


    .


    作者有話說:


    說一下哈,那個過兩天就要期末考試了,要複習備考┭┮┭┮,所以這兩天要趕新一期的榜單,隻完成榜單一萬字任務,完成之後大概率不會再更新了,直到我期末考試完(下周四)。orz


    明天見~


    第75章 你是我的侍讀【修】


    已經入夜。


    酒樓內徹夜燈火通明,但樓下人也漸漸少了起來。


    何玉錦將今晚的第三壺酒喝完,酒壺滾落在地,誰也沒有在意。


    他臉上除了少許紅暈外,神智還算清明,撐著臉看樓下,不知在想什麽,露出些許憂愁和煩躁來。


    元問渠問:“何公子有什麽煩惱事,不妨說來聽聽。”


    “許清先生做生意便算了,還能解憂?”


    元問渠笑了笑,將一杯酒放在何玉錦身前:“比公子活得稍長些,見得多了,遇見什麽事情,也能說上一二,聽與不聽,全在公子。”


    何玉錦垂眸看著酒杯裏透明的酒水,頓了一會,帶著些許頹喪地說:“算了,不找也罷。”


    元問渠神色了然,估摸著虞羅衣此時差不多已經到了睢陽,於是輕飄飄地說:“什麽東西值得何公子牽掛如此,要找的是物件,還是人?”


    何玉錦擺擺手:“不值錢的小玩意兒。”


    “是嗎。”元問渠沒再說話,垂眸喝酒。


    一盞茶的功夫,元四四和何玉錦的仆從雙雙進來。


    元問渠看到元四四,便知道事情差不多已經成了,招了招手,讓元四四過來。


    這是元四四頭一次見何玉錦,隻看外表,狐裘金玉,錦衣華服,簡直比真正的紈絝還要混賬三分,誰能想到他已經掌管何家家業數年了,坊間傳聞雷厲風行,手段了得。


    元四四走到元問渠身旁,將一封信交給他,低聲說:“時重霜他們已經迴去了,一切順利。”


    元問渠點點頭,表示知道:“好,下去玩吧。”


    “嗯,那我在樓外馬車內等你。”


    另一邊,何玉錦自然也收到了同樣的消息,他麵上看似醉酒,眼神卻清明極了,將仆人退下,看著元問渠遞上來的信,隨意打開看了一眼便放了迴去,似是感歎道:“先生當真未卜先知,真讓您給說準了。”


    “板上釘釘的事情。”


    何玉錦酒也不喝了,手上轉著扇子,麵上打趣:“從陳微崖突然遞奏折說什麽關州金礦的事兒,先生怕是已經料到了今日的結局。”


    “怎會,我又不能未卜先知。”


    何玉錦忽然笑了起來,似是長歎:“我早該想到的,從陳微崖那個矮子不來喝酒開始,原來是幹正事去了。”


    元問渠眉頭一挑,咂摸了一下“矮子”這個詞,他並未見過陳微崖本人,實在不好盲目苟同。


    何玉錦繼續道:“從皇帝下旨派樞密使時徽前來勘察金礦,到發現有人私挖金礦、私鑄官銀,再到證據指向我惹來陳微崖猜忌,這一切都太順利了,陳微崖他們像是早就知道一切,而我,則像是一條早就被獻上砧板上的魚。”


    “為此,我不得不親自出來,讓睢陽城裏的那位改變主意,著實費了一番功夫。這還多虧了那夜先生給我提醒,不然如今陳知府查抄的,怕就是我何家幾十年的家產了。”


    元問渠笑了笑:“這也得是何公子機智過人。”


    若是換了一個人,怕是沒這麽容易脫身。這也是元問渠之所以選擇何玉錦的原因,都是聰明人,話也好說,何玉錦既然承了他的情,那便要為他做點事。


    兩人心知肚明,也各有心思,何玉錦自知是有這麽一遭的,是以對元問渠的要求接受的還算可以,隻是說:“如今關州流民四竄,就算官府得了這上萬畝的地契,想要出手怕是沒那麽容易,關州流民多,且一無所有,定然是沒有銀錢去贖迴自己的地的。”


    “陳微崖這個人嘛,我還算了解,定然是想將這些地契還給那些流民的,不過一時半會怕是出不了手。”


    何玉錦嘖了聲:“先生也說了,關州的地荒廢太久了,再起農耕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人力物力財力缺一不可,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這不是有何公子在嗎,家大業大,還怕買不來幾畝地?”元問渠道。


    何玉錦笑了聲,麵上並未顯露惱怒:“先生說話真是看得起我。想來先生也知道,要買下這上萬畝的地可不是簡簡單單口頭說說那麽容易,關鍵是銀子啊,這可是天大的一筆數字,要買這些地怕是要把我何家大半家業都給抵出去。”


    “說句難聽的,先生的情,可不值我這樣做。”


    何玉錦攤手:“歸根結底,我是個商人,商人可不會做賠本的買賣,現在就是隻買一畝地,那也是穩賠不賺,白費功夫。”


    元問渠神色未變,轉了轉酒杯,一飲而盡:“何公子沒明白我的來意。”


    “哦?”何玉錦抱臂抬眼。


    元問渠道:“如今關州流民多,但也沒有那麽多,數十萬畝的地,現在這些流民原本所擁有的土地怕不足十之三四。陳微崖想安頓這些流民,怕是白給都想過。但官府畢竟不是一家之言,流民身無分文,買地的事情更是想都別想,如今隻有一個較為折中的辦法。”


    “什麽辦法?”


    “我不缺銀子,大可和官府討價還價一番,買個上千畝地,然後以微薄的薪水雇傭流民為自己所用,農耕也好,種桑養蠶織布也罷,相信不出三年,便也迴本了。現在,何公子還覺得是賠本買賣嗎?”


    何玉錦心下微動,沉思片刻笑起來:“想的很好,但先生第一步便行不通。”


    “說來聽聽。”


    何玉錦轉了轉扇子,摸著下巴道:“關州流民可與其他地方不一樣,這些流民可是會吃人的,先生沒有見識過關州流民的厲害吧?他們時不時便會打劫行竊來往關州的商人,對商人最是厭惡,恨不得每次見到都殺了才盡興,已經是徹徹底底的土匪強盜。”


    “且他們人數眾多,習慣了搶劫為生的日子,真有那麽容易迴頭嗎?就算從良了也是天大的隱患,我是商人,但也要維穩。”


    總而言之,流民不信任他,他也不信任這些流民。


    有隱患的事情,還這麽棘手,不能打不能殺的,麻煩。


    元問渠點點頭:“這件事有所耳聞,原先確實有些顧慮,但現在,也可打消了。”


    何玉錦眼睛眨了眨,挑挑眉聽他說。


    元問渠倒了一杯酒,慢慢啜飲,緩緩說:“我無意中抓了一個少年,便是在你說的這些土匪強盜裏長大的,按理說不缺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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