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問渠站在門口,瞧著這一切,麵上不甚有變化,走進來將不省人事的趙正堂踹到一邊,端坐在時重霜身邊,和何玉錦正對著。


    時重霜已經將手裏的酒杯放下來了,一臉凝重地看著元問渠,抿唇說:“先生,你今日怎麽來這裏來了?”


    元問渠轉了轉手裏的空酒杯:“閑來無事來走走,不想打擾了諸位的好興致。”


    這句話是對著何玉錦說的。


    “頭次見到何公子,久仰,不知同我家小霜怎麽認識的?”


    時重霜眉頭一跳。


    “哦……你家小霜啊。”何玉錦眼中似有了然,輕悄悄地開口,“巧了,今天剛認識,覺得很是不俗,沒想到先生您更不俗。”


    說著,何玉錦甩了甩袖子,倒了一杯酒遞給元問渠:“先生既然來了,那便一同喝幾杯可好?正巧,我們話還沒說完呢。”


    元問渠接過來,掀開帷帽一道縫,仰頭喝下。


    什麽也沒看到,何玉錦頗有些掃興,但反而更加激起了他的興趣來。


    “不知先生,來這裏是有何事?”


    “找人。”


    “那可找到了?”


    元問渠輕笑:“不正在眼前嗎?”


    何玉錦眼睛一眨,低頭朝四周看了看,最終指了指自己,歪頭猶豫地說:“先生您,找的人是我?”


    時重霜冷銳的眼神掃向何玉錦,直看得何玉錦打了個哆嗦,他忙抬手笑出聲:“我與先生素不相識,今日可是第一次見,不知先生找我是為那般啊?”


    “我素來與人為善,廣交好友,可還沒見過先生這般風華的人物呢。”


    元問渠無視他隨口的誇讚,從袖中掏出那枚虞羅衣給他的那枚令牌,放在桌子上,輕輕推到何玉錦麵前。


    令牌上 “何”字映入何玉錦眼底,如果仔細看還能看到右下角的“玉錦”二字。


    這是何玉錦私人的令牌,走出去去任意一家帶何姓的田莊鋪子,代表的都是他這個人。


    何玉錦在看到這令牌時便改了臉色,整個人陰沉下來,看著元問渠沒說話。


    元問渠:“手下人無意中撿到的,看來何公子是認得了,東西貴重,可不要再丟了。”


    何玉錦胸腔似乎起伏了一下,最終吐了口氣,仰頭喝下一杯酒,笑了笑說:“的確是我的東西,隻是這令牌前不久被人偷了去,不知道先生是在哪裏撿到的?”


    “說來不巧,今日恰好路過官府施粥的地方,見到一位姑娘神色匆匆,一轉眼便沒了蹤跡,連身上掉了東西都不知道,這才想著尋何公子物歸原主。”


    何玉錦眼神一閃,似是想到什麽,暗中咬了咬牙,隨後笑著對元問渠點頭,將這令牌塞入懷裏放好,看著對麵頭戴帷帽看不清麵容,也不知何年紀的男人:“那便多謝先生了。”


    “客氣。”


    太陽西沉,冬日天色黑的早,這時外麵除了點的一些燈籠,早就沒什麽人了。


    元問渠領著時重霜從酒樓裏出來,一路上兩人都沒說一句話。


    此時元四四接來小淨懸後怕是已經休息了,元問渠沒打擾他們,看了一眼便迴房了。


    時重霜一路跟進來,自覺在後麵關上房門點上蠟燭。


    元問渠將帷帽摘下來,又將外袍脫下來扔給時重霜,隨後疲憊地癱倒在軟榻上,撐著臉麵無表情地看時重霜整理衣物。


    時重霜將元問渠外袍放好,又將明日要穿的衣裳拿出來掛在衣架上,這才來到元問渠跟前,蹲下身小心地看他。


    元問渠垂眸看著蹲在身前的時重霜,淡淡道:“看什麽?”


    時重霜俯身將手環在元問渠腰上,頭埋在他腰間,悶聲說:“先生,別生氣。”


    “嗯?”元問渠放下手,捧起時重霜的臉看了又看,聲音如往常一般平靜,“我哪裏生氣了?”


    “不知道。”時重霜說,“但先生心情不好。”


    元問渠撲哧一聲笑出來,時重霜順勢爬上來將元問渠抱在懷裏,親了一下額頭,頓了下說:“先生是在氣我不和你說我都在幹什麽嗎?”


    聽到這話,元問渠垂下嘴角,手推開時重霜,看著他一本正經的臉“嘖”了一聲:“看來你都知道,看著我生氣好玩?”


    “最近才察覺到的。”時重霜說,“先生在給我使絆子。”


    無論是找到時徽、查出何玉錦有問題,還是找鑄銀的銀爐,都要比原計劃要曲折那麽一兩步。


    元問渠轉個身,掙脫時重霜的懷抱,將他壓在身下,手指勾著時重霜下巴,冷冷說:“被你發現了,看來小霜也不是表麵上看起來那麽兩手空空,一無所有。”


    “怪我嗎?”元問渠垂眸問。


    時重霜半躺在軟榻上,從他這個角度正好看到元問渠雙腿跨在他身上,銀白長發垂下來,鬆散的裏衣露出白皙的脖頸和瘦削的鎖骨,他手下意識摸上元問渠腰,潛意識覺得這樣最可以安撫元問渠的情緒。


    他像順貓毛一樣輕輕揉著,低聲說:“怪我,讓先生生氣。”


    然而元問渠情緒並沒有被安撫,聽到這話之後,這幾天憋的火一下子冒出來。


    元問渠低頭看了時重霜幾眼,隨後一巴掌扇在時重霜臉上,麵上再也不掩飾惱怒:“話不會說了?我不想聽這些。”


    “啪”地一聲,時重霜一邊的臉上瞬間紅了。


    這是時重霜第一次挨元問渠巴掌,他麵上一時愣忪,抬眸看著元問渠冷臉俯視著他,生氣的神態,臉上有些疼,時重霜喉嚨卻無端吞咽了下。


    他身體微微繃緊,聲音喑啞,剛要說話,便被元問渠打斷。


    “時重霜,我告訴你,你的命是我撿迴來的,你是我的,你跪著讓我幫你當皇帝對付誰我通通不管,我幫你便是了。關州是我要來的,怎麽做我自有考量,你上杆子想給我辦事我樂得輕鬆。”


    元問渠俯身捏住時重霜下巴,湊近直視著他,近得鼻尖都快要碰到,在時重霜唿吸急促時,元問渠迅速退迴,抬手又扇了他一巴掌。


    這下兩邊都齊了。


    “但你千不該萬不該,事事都瞞著我。怎麽,我看起來很弱,還需要你牢牢護著,等著你把一切都辦成,然後讓我像個金絲鳥一般高高興興、歡欣雀躍地誇你幾句?你今年才幾歲啊,我要你護著?”


    “先生,我……”


    “閉嘴。”


    “第一次對我隱瞞是什麽時候?那些人找到你、跟隨你,為什麽不和我我說,你想瞞什麽?給自己留底牌,提防我?……今天去找何玉錦為什麽不和我說?他那種人最不可輕視,貿然出現在他麵前,你可想到了後果,就不怕他懷疑到你身上,反將你一軍?”


    最後,元問渠甩開時重霜下巴,嘴唇湊到他耳邊,聲音輕柔,眼神卻冷:“小霜,我是不是對你太好了,才讓你對我如此放肆?”


    “你是我的,就要完完整整身心皆是我,我容許你親我摸我上我,我隨時都能滿足你,但如果你連坦誠都做不到就趁早滾蛋。”


    作者有話說:


    後天見~


    第72章 版本4.0+小劇場1


    時重霜麵上空白一瞬,哪裏還想著元問渠前半句宣誓主權的話,隻有“趁早滾蛋”四個大字在腦海裏亂撞。


    時重霜一下急了 ,起身緊緊箍住元問渠的腰,恨不得將他徹底擁進懷裏和自己永遠緊緊相貼,時重霜聲音都艱澀起來:“先生……別趕我走。”


    “我錯了。”


    “我……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麽,我想保護你,也想庇護你,想讓你在寒食寺一樣,不受風雨。我,先生不在乎的東西太多了,我不知道要給你什麽才好,怎樣做才能讓你多在乎我一些。”


    “不是有意隱瞞你,我隻是。”時重霜頓了一下,赤裸裸地剖開自己的心袒露在元問渠麵前,“我隻是想證明……”


    證明不管元問渠心裏的那個人到底是誰,從今往後,元問渠身邊的那個人隻會是他。


    時重霜眼中殺意一閃而過,語氣卻依然悶悶地,顯得格外委屈:“我隻是想證明我可以,想先生可以誇我。”


    元問渠沒說話,他低頭麵無表情看著時重霜,近到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淩亂的唿吸。


    “先生,你知道我的一切,我卻從不曾了解過你,你也……從來沒有說過喜歡我。”


    “先生。”時重霜眼底漆黑,緊緊盯著元問渠,最後說:“你喜不喜歡我?”


    仿佛又到了那滿是月光清輝的一夜,元問渠在一片朦朧中反反複複問時重霜到底喜歡喜歡他。


    元問渠破天荒沉默了片刻。


    他看著時重霜埋在自己頸間,低著頭前言不搭後語地說著,自始自終不敢抬頭看自己一眼,語氣甚至連責問都算不上。


    像是一頭受盡了天大委屈的困獸,可憐兮兮地求他一個答複。


    元問渠自幼長在深宮,從小便壓抑天性,克己複禮,作為大梁唯一的皇子,他周圍有太多人對他施以眾望,一步一步全是按著太子的標準培養的。


    且之後他也是實打實手握重權做了幾十年皇帝,即使醒過來之後他在寒食寺待了那麽長時間,表麵與世隔絕看起來對什麽也不在意,每天不是侍弄他那些花花草草就是窩在院子一角悠閑地睡覺,一副脫離俗世看淡一切的樣子,但。


    這不代表他本性真的就這樣了。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厭惡俗世的是他,但他從來都不是逃離,深藏在骨子裏的霸道和控製欲不允許有事情超出他的掌控,所以無論他表麵上裝得有多淡泊,內裏從來都還是上位者心態。


    冷漠、自私、刻薄,當皇帝幾十年,不知不覺就將這些學了個十成十,即使他再怎麽掩蓋,不經意間還是會暴露出來,戚月窺懂他,元問渠在他麵前從不屑於掩藏。


    但時重霜不同,他年紀還是小了點,即使他和戚月窺再像,終究還沒有成為他,元問渠可以親他抱他,甚至更近一步,卻始終無法將自己完全暴露在他麵前。


    他之前對時重霜的很多事情都抱著縱容無所謂的態度,不過是因為事情的發展還沒有超出他的掌控範圍,而時重霜這些天的所作所為顯然已經在漸漸脫離他的掌控了。


    無論是這些天他和陳微崖的動作,還是客棧門外這些天出現一瞬而後被人為抹去的標記,都在明晃晃地告訴他,時重霜有事情瞞著他,並且打算一直瞞下去。


    元問渠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他知道這樣對時重霜有些不公平了,但多年來骨子裏的占有欲在蠢蠢欲動,既然時重霜已經說了喜歡他,那他的身心便要全是他的,容不得外人插足。


    不過經過這件事,也讓元問渠徹底意識到,現在的時重霜到底和相處幾十年的戚月窺不同,耐心等著時重霜自己意識到、琢磨透他的興致愛好都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元問渠心想,看來不止是學識,在情情愛愛上的許多事情都還需要他親自來教一教。


    想到這裏,元問渠收斂了神色,一副話說多了喘不過氣來的樣子,他懨懨起身,麵無表情抬腿從時重霜.身上下來。


    然而還未站起來手卻被時重霜一把抓住,身體一頓,拽著人又抱在了懷裏。


    元問渠一下子重重重新坐迴去,惹得時重霜悶哼一聲。兩人緊緊貼著,時重霜手掐著元問渠的腰往上一提,隨後他半坐起來,和元問渠麵對麵。


    感受著腰間或輕或重箍住的手,元問渠皺著眉動了動腰,沒說話。


    時重霜沒等到迴答,眼眸暗了暗,隨後抬起頭湊上來親親元問渠嘴唇,輕輕摩挲了一會兒,說:“先生,我錯了,一切都告訴你好不好?”


    元問渠吊著眼尾,居高臨下地看著時重霜略顯緊張的神情,輕笑:“是不是我不問,你就不打算說了?”


    時重霜沉默下來,一時間答不上來,要不要告訴先生他其實真的還沒想好。


    元問渠並不需要他的迴答,他側身坐在時重霜身上,抬手摸了摸他泛紅的臉,在時重霜的詫異下輕輕吻上了時重霜的唇。


    時重霜被動地接受,好一會,兩人分開,元問渠看著時重霜,抬手摸了摸他略有些的側臉,問:“方才是不是打疼了?”


    典型的打兩個巴掌又給個甜棗。


    時重霜被元問渠親得一愣,忙抱緊元問渠說:“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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