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問渠懶懶地瞥了元四四一眼,換了個姿勢躺在榻上:“說,什麽事?”


    元四四從袖子裏掏出來一封嶄新完好的信封,左右看了看遞給元問渠:“喏,睢陽來的信。”


    元問渠眉頭微微揚起,看向元四四手裏完好無損的信封,眼睛繞上麵的火漆印看了一會,這才起身接過來。


    信封上的火漆印字完好,上麵隱隱約約凸起一個月牙似的形狀,元問渠摸了摸打開信封。


    元四四伸著腦袋看元問渠毫無變化的神色,問:“怎麽了?”


    元問渠將信紙遞給元四四,示意讓他看:“啟正帝下旨派副樞密使時徽前來關州,不日就會出發。”


    “時徽啊,還真是。”元四四麵上疑惑,“那皇帝怎麽會派樞密使,就算是副的,但這件事也不值得這種品階的官員來吧?”


    元問渠輕笑一聲,捧著茶杯暖手,感歎:“陳微崖啊陳微崖,倒是有個好姐姐。啟正帝會讓時徽過來,一來是有陳貴妃的推波助瀾,二來,看來他對關州還沒有完全置之不理。”


    元四四猶疑不定:“那這,何生環定然不會坐以待斃,時重霜他們這樣,真的不會打草驚蛇嗎?”


    “不錯,還能想到打草驚蛇。”元問渠讚賞地看元四四一眼,“但也未嚐不是最有效的辦法,引蛇出洞嘛,就看小霜如何應對了,是成是敗,對他都是成長。”


    元四四點點頭,道理他都懂,但還是忍不住問:“你真不打算幫他一下嗎,就讓他自己去做?他們這樣……”


    元四四歪頭想了個適合的詞,說:“會不會太衝動了?我總感覺太草率。”


    “草率嗎?”元問渠搖搖頭,眼睛一直是笑眯眯地,“也不盡然,有時候果斷並未有什麽不好的,優柔寡斷在皇帝麵前才更加致命。”


    元四四看著元問渠麵上隱隱顯露出的不同於以往的鋒芒,愣愣點頭。


    說完,元問渠麵上不顯,起身重新坐迴古琴前,白玉似地纖纖手指在琴弦上輕輕一撥:“不過也不能讓小霜太過順利了,小孩嘛,還是在一開始受點挫折的好,不然以後什麽事情都藏在心裏不和我說,才是誤事。”


    元四四:“你還怪時重霜擅自行動呢?”


    元問渠垂眸:“他既然喊我一聲先生,我便要好好教他,對我瞞東瞞西,可不是好事。”


    “我要讓他知道,必要時候,坦誠,在我這裏才是退路。”


    元四四看著元問渠眼裏的占有欲,眨了下眼,以為自己看錯了:“你隨意吧,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教出來一個優秀的皇帝!”


    “皇帝可不是教出來的。”元問渠抬眸看向元四四,眼含笑意,“何生環的人都什麽時候到?”


    “快了,已經快到關州了。”


    元問渠摸著下巴沉思片刻:“讓人去拖一拖,關個兩天,等到時徽來最好。”


    “嗯?”元四四疑惑,“你要幹什麽?”


    元問渠勾唇:“總是要給小霜一個冒頭的機會,時徽啊……老狐狸一個,可不要讓我失望。”


    元四四不懂元問渠心裏在想什麽,但相信元問渠這麽做定然有他的道理,沒多想就出去辦事了。


    房門被關上,元問渠手指在琴弦上重重一壓,古琴發出嘶啞沉悶的嗡鳴聲。


    “戲要開始了……”


    作者有話說:


    來晚了會,明天也更


    第67章 小霜,今天好晚


    關州地處平原,周圍卻也有連綿起伏的山。


    此時天剛蒙蒙亮,晨光熹微,黛青色的天還泛著隱隱約約的烏黑,太陽還未出來,地上結了一層厚厚的霜。


    沉重的馬蹄踏過凍僵的土地,霜花飛濺,烏壓壓的鐵騎自官道一路南下,向著關州城飛馳。


    忽然,一道破空聲從道路旁濃密的林子中射出來,這聲音掩藏在奔騰的馬蹄聲中,微不可聞。


    然而為首的將領卻猛地拽緊韁繩,烈馬急促地嘶鳴,時徽堅定剛毅的麵龐上閃過暗藏的鋒芒,抬手一劍劈斷朝他射過來的箭矢。


    “偷襲!!”


    兵荒馬亂就在一瞬間,整個軍隊被迫停下,應付著不斷從林子裏射出來的箭。


    有的馬被箭射中,原地劇烈掙紮後轟然倒下。


    時徽帶領著士兵不斷向前奔走,但周圍的埋伏的人出乎他們的預料,箭不斷地射出,未來得及躲避的士兵瞬間墜馬倒地不起。


    林子中黑衣人傾巢而出,團團圍住時徽一行人。


    時徽當機立斷,命令士兵棄馬,兩人同乘一馬衝出去,先保住命再說!


    “大人,他們人太多了!”


    “快點,往前跑!”


    “前方就是關州城!”


    時徽滿臉是血,長劍狠狠刺穿後麵追上來的一個黑衣人,向前方衝出包圍的士兵大吼:“快走!找救兵!”


    那一行士兵沒有猶豫,轉身向前方關州城奔去。


    “追上去,攔下他們!”


    這些黑衣人被分出去一隊追趕離開的士兵,但圍在時徽身邊的黑衣人更多了,他們手握刀劍,一點點靠近。


    時徽手緊握著韁繩,一雙眼銳利地掃向這一幫給黑衣人,沉聲道:“誰派你們來的?”


    為首的黑衣人並未迴答他,隻揮了揮手:“主子有令,格殺勿論。”


    隨後,那為首的黑衣人轉身離去,繼續追捕剩餘的士兵。


    時徽在剛才的混亂中已然受了不輕的傷,此時已是強弩之末,看著攻上來的黑衣人,緩緩閉上眼睛,然後在其中一個黑衣人刺上來的時候,倏地睜開雙眼,一劍刺穿這人的咽喉。


    圍攻已然破了一個口子,在他們還未反應過來時,時徽猛地拽進韁繩,夾緊馬肚,直直衝了出去。


    這幫黑衣人措手不及,連忙追上去,其中一個將手裏的刀狠狠扔向馬腿方向,烈馬仰頭痛苦地嘶鳴,彎刀死死卡在馬腿裏。


    時徽身體一晃,在快要掉下馬時手死死抓住韁繩,整個人快要倒掛在馬身上!


    馬橫衝直撞,就這樣一路拖著時徽進了林子。


    這些黑衣人互相看對方一眼:“追!”


    而時徽人老腦子還能用,當機立斷棄馬朝另一個方向躲藏。


    這林子大且茂密,真藏進去了他們一時半會還真不一定能找到人。


    時徽找到一處不大不小的山洞,剛好夠一個人掩藏身形,這山洞掩藏在一個斜坡下,正巧被茂盛繁雜的刺槐和柞樹掩蓋住,時徽腳步虛浮地爬進去。


    洞內漆黑,時徽腹部中箭,方才已經盡量避免不讓血在來的路上留下痕跡,此時將一坐在地上,便支撐不住地捂著腹部。


    此時時徽腦袋昏沉,體力消耗殆盡,倚著髒兮兮的洞壁,苦中作樂地哀歎。


    “真是老了,這點傷就快要了老命了……”


    時徽自知這趟來關州八成要出事,誰知,這還沒到關州呢,便已經如此兇險了,這著實出乎他的預料。


    時徽一手捂著不斷流血的腹部,一手狠狠掐著自己的手臂,不讓自己昏迷。


    不知過了多久,時徽聽到外麵似乎有些響動,他立馬警惕起來,右手握緊一旁的長劍。


    然而不是他預想中的那幫黑衣人,相反是一道略微低沉的少年的聲音。


    “時大人,要我救你嗎?”


    時徽一愣,覺得這聲音陌生又熟悉。


    還不待他反應過來,堵在山洞的雜樹便被人撥開,隨後,時徽看到一襲黑色的衣擺出現在眼前,朝他伸出手。


    少年的手寬大,上麵覆著一層薄薄的繭子。


    時徽麵容嚴肅,眼中猶豫不決,沉默著未出聲。


    大概是覺得時徽久久沒有迴應,時重霜頓了一下,說:“時大人,陳知府已經在來的路上,救兵已到,那些賊人已經逃了。”


    時徽聽到這裏,才出聲道:“陳知府,可是陳微崖?”


    “是。”


    時徽最終還是出來了。


    誰料,這少年見他出來,隻隨意地看上一眼,就轉身往前走,全然不顧及他身上中的箭傷。


    時徽愣了一下,倒也沒惱怒,隻捂著傷口慢慢跟在這少年背後。


    少年身姿挺拔,將開未開,卻已然有了風骨,時徽打眼一看,便知是練武的好苗子。


    並且,這人格外眼熟……


    他忍不住多問:“小兄弟,你是在陳知府手下做事的?”


    “不是。”


    “那看你裝扮,可是北秦人?”


    “算是。”


    “算是?”時徽眼神微不可察地一變,說。


    “……”時重霜停住腳步,轉身看向時徽。


    時徽猝不及防差點撞在時重霜身上。


    “時大人。”時重霜垂眸說,“許久未見了,別來無恙?”


    “……”時徽身形一頓,這才看清楚時重霜的樣貌。


    時重霜眉眼深邃,一雙鳳眸直直看向時徽,眼中情緒並無波瀾。


    但時徽卻越看越激動。


    像,太像了……


    時徽心下掠過百般思緒,手情不自禁地顫抖起來:“你是跟在寒食寺問清方丈身邊那位……”


    “是。”時重霜說。


    時徽手上顧不得捂著傷口,雙手緊緊握著時重霜手腕,一雙眼顫動地看著他,久久說不出話來。


    “時大人看到我很激動?”


    “不,不是……”時徽反駁,眼神銳利又包含複雜的情緒,最終問出一句話,“你叫什麽名字?”


    時重霜心下並無波瀾,他是臨時決定要來見上一見時徽的,也清楚他這張臉一旦暴露在時徽麵前,必然隱瞞不住他的身世。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貧僧隻是個教書先生而已啊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炸毛的紅眼兔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炸毛的紅眼兔並收藏貧僧隻是個教書先生而已啊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