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元問渠綴在趙正堂身後不遠處,四處看了看,一路倒是看到了好些從前沒有過的新鮮事物,倒是頗為有趣。


    元問渠站在路邊賣小玩意兒的攤子前,隨手拿起來一個墜子看了看,隨口問時重霜:“沒有出來過?”問的是出皇宮。


    時重霜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搖搖頭:“從未,我一直跟在母親身邊,她不能隨意出來。”


    “唔。”元問渠無所謂地點點頭,將手心裏好不容易挑出來的玉墜子在時重霜頭發上比劃一下。


    這玉墜子是綁在頭發上的,小巧也精致,是北秦束發的樣式,這些年四國安穩,不少北秦人也會來大梁做生意,連帶著北秦的一些風俗也風靡一時。


    元問渠將他頭上原來的那個取下來,重新給時重霜編了個細細的麻花辮,然後將這玉墜子卡在發尾。


    時重霜微微低頭,身子俯下來,盡量讓元問渠順手些。


    “好了。”元問渠拍了拍時重霜肩膀,讓他站直,打量了一圈,滿意地點點頭。


    不得不說,時重霜雖然年紀不大,但長相身材著實不錯,該有的地方都有,想來再過幾年定然更加惹人注目。


    時重霜抿了抿唇,看著元問渠:“先生,這是給我的?”


    元問渠:“嗯當然,很適合你,迴來再讓人專門給你弄個金的。”


    “多謝先生。”時重霜摸了摸發尾處的玉墜子,唇角勾了勾麵上也染上開心。


    元問渠頗為寵溺地笑了一下,手指勾著他腰帶,把還沒反應過來的時重霜往前一帶,將原本的玉墜子塞進去。


    付過錢,元問渠繼續帶著時重霜在街上亂逛,直到兩人走到一家酒樓前。


    這酒樓怕是這一片最高的地方了,建的頗為豪華壯觀,酒旗飄揚,上麵的趙字讓人一眼就注意到。


    趙正堂早早就在裏麵等著他們了,元問渠一出現在門口,就有人從裏麵出來將他們迎了進去。


    此時接近晌午,一進去,裏麵早已人滿為患,元問渠注意到不少人是書生打扮,讀書人怕不在少數,因此喝酒上頭了,高談闊論的人也多了。


    元問渠甚至聽到了有談論寒食寺的。


    引他們進來的人並未在這裏停留,直接帶著他們走上二樓。


    二樓相較於下麵則顯得清淨許多,趙正堂正在角落喝酒,透過窗戶,正好能看到外麵的街頭巷尾。


    “先生逛了這麽久感受如何?這裏還不錯吧。”趙正堂看到元問渠兩人過來,並未起身,隻親自為他們倒上一杯酒。


    元問渠坐下接過酒杯,淺嚐輒止:“的確不錯,許久未來大梁了,變化甚多,江南風物人情也是相當惹人留戀,是個好地方。”


    趙正堂笑開,似是不經意問:“先生之前是在四國遊曆嗎?我觀先生說話似乎也並不是他國之人,想來本就是大梁人。”


    元問渠點點頭,並未在意趙正堂明裏暗裏的打探,將手裏的酒一飲而盡,眼睛看向窗外,隨口迴他:“的確是大梁人,重迴故土,頗多感慨在心。”


    “倒是未曾料到許先生也有這般遊子心緒。”趙正堂道。


    元問渠笑笑,未迴他的話,眼睛看著對麵酒樓彩帶飄飛。


    忽然,一陣歌舞聲響起,隨機琵琶的聲音直直傳來,頗為清脆悅耳,讓人眼前一亮。


    元問渠問:“哪裏來的琵琶聲?”


    趙正堂也向外望去,恰好看到對麵樓剛打開門,似是要開始迎客了:“先生不知,這對麵可不是什麽酒樓。”


    趙正堂指向對麵的樓的牌匾,嘴上沒把門的:“滿、月、樓啊,江南有名的花樓,先生可要去看看?”


    話音剛落下,趙正堂就感到身上突然射過來一道淩厲的眼神,他轉頭看去,隻見元問渠身邊的跟班依然低著頭默默聽著,看起來頗為老實乖順。


    嘖,趙正堂直覺這不是個善茬,還是遠離為妙,他在腦子裏想了一瞬,隨後就不再關注,趙正堂依然興致勃勃地邀請元問渠。


    “本來說好的,要帶先生去看最美的姑娘,這不就有了嗎?全江南獨一份的美貌就全在這裏了!”


    對麵樓裏歌舞聲越來越響了,不是平常青樓的淫詞浪曲,反而格外清雅,彈琵琶的倒真是個好手。


    元問渠興趣被勾起來:“大公子可曉得這彈琵琶的是何人?”


    大公子風流慣了,平日裏去花樓哪關心什麽琵琶,全是衝著人去的。


    “琵琶嘛,裏麵姑娘當然個個都曉得,走走走,我們一塊去看看。”說著,趙正堂不敢攔元問渠,就把時重霜給架起來,手環過他脖子,把他往前拉,湊到他臉前說:“看不出來,你家先生對此也頗有情趣啊,小兄弟,今天爺順便帶你去見識見識。”


    趙正堂興致來了,聽著對麵的嬉笑怒罵更加蠢蠢欲動,在外麵幾個月都沒摸過姑娘的手,他早就想好好發泄一下了。


    “放手。”時重霜拽下趙正堂的手,冷冷看著他,“煙花柳巷,庸俗。”


    趙正堂沒生氣,反而玩味地看著他:“嘖,正經。爺好心好意,不去算了,你問問你家先生去不去?”


    時重霜:“先生怎會……”


    元問渠一拍手掌,興致盎然決定:“好啊,去看看。”


    時重霜懵了一下,猛地迴頭看元問渠:“先生!”


    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白紗之下,元問渠眼尾已經紅了,泛著淡淡的醉意。


    大概是酒的緣故,元問渠平日裏的懶散一掃而空,此時頗為興高采烈,拉著時重霜就出了酒樓:“大公子,帶路。”


    “好嘞。”趙正堂向時重霜挑挑眉。


    滿月樓前煞是熱鬧,彩帶飄飄,像是姑娘家的衣帶。


    一進門,眼前陡然一暗,這裏窗戶全被垂下來的厚重的簾子給擋住了,樓內點著燭火,掛著紅燈籠,讓人恍惚已經入夜。


    時重霜眉頭就緊緊皺了起來,鼻尖縈繞著濃烈的脂粉味,深秋樓內姑娘也穿得很單薄,花紅柳綠又花枝招展地穿梭在樓內,時不時和前來的客人嬉笑玩鬧。


    一眼望過去,白花花的肌膚露出大片,將露未露,欲語還羞。


    時重霜眼睛一時間不知道往哪裏看,隻好緊緊盯著元問渠。


    元問渠將樓內裝飾環視一圈,倒也沒看出來什麽驚訝的表情,隻跟著趙正堂進了個雅間,坐在這裏正好將樓下看個一覽無餘。


    樓下正中是個稍微高些的台子,上麵正有舞女在跳舞。


    琵琶聲正是從台子一側傳出來的,隻是彈琵琶的女子被珠簾擋住了,元問渠看不真切,隻看到一雙宛如柔荑的手,正在撥動琵琶弦。


    清雅靈動的聲音縈繞在耳邊,連台上跳舞的舞女都顯得正經了幾分。


    元問渠進來後已經將帷帽摘了下來,趙正堂猝不及防,驚訝了好一會兒。


    元問渠頭發半紮,隻用了一根銀簪挽住,一半頭發被時重霜編起來垂在身後,看著他愣住的表情,笑了笑:“怎麽,大公子很驚訝?”


    趙正堂迴神,爽快地承認:“頭次見到先生真容,真真是天人之姿,我等凡夫俗子,可不要愣住嗎?”


    “大公子說笑,別人見了,怕不是要覺得山裏的妖怪出來了。”


    趙正堂笑起來,雖然他早已知道元問渠大概就是一頭白發,不過想象和親眼看到到底不同,隻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會是這麽讓人一眼難忘的容貌。


    不過趙正堂什麽人,將驚豔壓在心底,擺擺手說:“天生白發的人雖然少見,也不是沒有,何況先生這等氣度,就更是不值一提了,先生才是說笑了。”


    說完,這事就算過去了。


    琵琶聲不絕於耳,整個滿月樓都沉浸在歡聲笑語之中。


    元問渠聽得認真,捧著杯酒慢慢啜飲。


    曲子到了後半段,原本清雅寧靜的調子陡然一轉,變得鏗鏘有力起來,急促的弦聲像是瓢潑大雨砸入無波無瀾的江麵,掀起風浪。


    樓內一陣喝彩聲,台上舞女的動作也變得愈發大膽起來。


    不知何時,元問渠身邊忽然貼上來一片柔軟,柔柔弱弱的聲音在元問渠耳邊響起來:“公子,看什麽呢?”


    元問渠迴神,才發現你趙正堂早就已經了離開了這裏,在樓下左擁右抱了。


    元問渠輕笑著將她推遠些:“什麽時候過來的。”


    麗娘好笑地看他,任他推遠,坐在元問渠身邊,手指勾上他腰間的帶子:“你管我,你隻說奴好不好看?隻在這裏喝酒有什麽樂趣,公子都來這裏了,可不就是要尋歡作樂嗎?”


    “怎麽就在這裏陪著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不無聊嗎?”


    時重霜坐在一邊麵色早就沉下來,眼裏要冒火:“先生!”


    “先生?你還是先生,教書的嘛?怕不是要誤人子弟。”麗娘手被元問渠拿開,看出來元問渠是真的沒心思,撩了撩衣袖撐著臉看他,張揚瑰麗的臉上滿是好奇與打量。


    元問渠悶笑出聲:“誤人子弟誤的也是自家的,耐打。”


    麗娘眼中好奇更甚,看了一眼一旁冒火的時重霜:“這個就是你自家的?倒是俊俏的很,就是人太古板。”


    “古板?”元問渠倒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麽形容時重霜,看著一旁時重霜冷漠地將麗娘伸過來的手用匕首無情擋開,嫌棄的表情快要溢出來了。


    元問渠笑了兩聲,讓麗娘先離開,湊過去看時重霜:“怎麽了小霜,不開心?”


    時重霜皺著眉頭,沒說話。


    元問渠挑挑眉:“第一次來這種地方?”


    時重霜抬眼看著元問渠,道:“先生難道不是第一次嗎?”


    元問渠仔細想了想,不確定道:“我應該不是第一次。”


    時重霜嘴角瞬間垂下來,眼神幽怨地看著元問渠。


    元問渠撲哧一聲笑出來,以為時重霜是另一重意思,摸摸他的頭安慰道:“你還小,這種事情以後再學也不遲,嗯……如果你真的想的話,也不是不行,但記得要克製。”


    這種事情,哪種事情?克製什麽?


    時重霜耳根轟一下紅了,想要解釋:“先生,不是……”


    “許清先生!看我給你帶誰來了!”趙正堂的聲音一下打斷他,這一會兒功夫,他似乎喝了很多酒,身上飄著酒氣,說話也不似平日裏的圓滑,變得豪爽起來,倒是和這一張略顯粗獷臉相襯起來了。


    元問渠轉頭看去,隻見剛從他這裏離開的麗娘轉頭已經投入了趙正堂的懷抱,兩人依偎著走來。


    而在他們身後,一身白衣戴著麵紗的女子抱著琵琶跟在他們身後。


    相比這裏衣衫單薄輕透的女子,這位穿得可就正常多了。


    想來她就是剛剛彈琵琶的那位了。


    元問渠心下無奈地搖搖頭,他欣賞琵琶,不過倒也沒想著要和這人見麵,趙正堂怕是誤會了。


    虞羅衣抱著琵琶,眼底含著淡淡的警惕,垂著眼走進元問渠,行了一禮:“公子。”


    元問渠輕輕“嗯”了一聲,道:“去吧。”


    虞羅衣點點頭,走到屏風後,輕輕撥動琴弦。


    清雅的聲音逐漸響起來,元問渠半垂著眼喝酒。


    “先生,如何?這麽聽才好嘛。”趙正堂不懂這些東西,不過既然元問渠喜歡,他也不介意將人送出去,不過一個琵琶女,畢竟他還欠著元問渠好多錢呢,隻求元問渠心情好點,能拖一時是一時。


    琵琶聲緩緩流入心間,清脆如鈴聲作響,又如山穀一汪清泉泛起漣漪,映照在裏麵的月亮搖曳起來。


    元問渠隨口問:“她叫什麽?”


    趙正堂自然時不知道的,麗娘被趙正堂抱在懷裏,笑著說:“公子,人姑娘叫虞羅衣,曾經還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呢。”


    “哦?”元問渠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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