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看身形,以及暴露在外麵修長白皙的手,又似乎不像是他們一直認為的古稀老人。


    元問渠緩緩走進堂內,沒有看眾人不斷變化的眼神,淡定地領著元四四走進去。


    坐上上座,元問渠看著下方紛紛站起來的人,道:“諸位,請坐吧。”


    室內一瞬間鴉雀無聲。


    啪


    眾人猛然迴神,看向聲音地來源。


    隻見一直不出聲默默喝茶的大梁三皇子愣愣地站在那裏,眼眨也不眨地看著元問渠。


    原本好好的茶杯也碎在了地上,茶水撒了一地。


    元成煜戳了戳他:“三哥,幹什麽呢,太失禮了。”


    元成青頓了頓,手微顫,連忙讓身邊伺候的宮人趕緊收拾幹淨,隨即向眾人拱手行禮:“抱歉,是在下失禮了。”


    蕭直看了一眼說完就沉默的元成青,不再關注,相反,一雙富有攻擊力的鷹眼直直看向元問渠:“用你們梁國的一句話,應該說,方丈仙人之資,真是……令人意外。”


    元問渠看向麵前兩側分別坐著的人。


    靠近的兩側是大梁和大越一眾人,梁國來的人元問渠比較了解,是現在的樞密院副使時徽和五皇子元成明、九皇子元成煜,以及現在所謂的三皇子元成青。


    元問渠看向大越國的這位太子,也許常人看向這位太子時難免被其外露的氣勢鎮住。


    但元問渠是什麽人,對於他來說,這位太子雖然鋒芒畢露,但鋒利掩藏的確是稚嫩,還有的是時間成長。


    是而元問渠對於蕭直的話,隻輕哂一聲:“太子謬讚。”


    而至於在蕭直旁邊的那一堆女人,和一直在旁邊緊張地擦汗的官員,元問渠看了一眼後就自動略過去了。


    對比這兩國,北秦和千雪兩國則就低調地多了。


    千雪國向來依附於大越,甚至連派來的人都隻有一位胡子花白的官員,對方的臉大部分被掩在寬大的鬥篷裏,平添一份神秘。


    元問渠見怪不怪,兩百年過去了,千雪國這不露臉的風俗還是沒變。


    最值得元問渠注意的反而是北秦。


    畢竟時重霜那小孩可是北秦皇室逃出來的。


    他不知不覺就多關注了些。


    但北秦宮變看來真的對皇室造成了重創,除了要來的臣子外,北秦的皇室竟然派了一位異姓王。


    據說還是臨時封的。


    元問渠將堂內的人看了一遍,心裏大概有了數,之後看向一旁正經危坐的的時徽。


    元問渠:“時大人。”


    時徽神色一定,看向主座上一身紅衣,看不清麵容的人,起身行禮:“問清方丈。”


    元問渠自然迴禮,重新落座後,轉了轉手腕的佛珠:“大人不必多禮,我久居深山,關於四國祭祀一事,還有許多一知半解的地方。”


    “大梁素來是禮儀之邦,祭祀一事,怕是還需要大人多累。”


    時徽:“這是自然,祭祀的事情,我等已經初步商議地差不多了,隻有一事,還需要方丈來拿主意。”


    元問渠緩聲道:“時大人但說無妨。”


    “按照慣例,四國祭祀向來是在大雄寶殿前完成,隻是來時我等就已經被淨空主持告知說,大雄寶殿因為大雨損毀了不少,還正在修繕中。”


    “這件事本是要與淨空住持共同商議的,隻是還未決定祭祀地點具體在哪,住持竟突遭噩耗,這件事就一直拖下來了,故而還需要方來丈定奪。”


    蕭直聽到這話,身子放鬆地向後靠了靠,笑得邪氣:


    “不錯,大雄寶殿是正殿,受四國百姓供奉,定然不能隨意找處地方。隻是除了正殿,不知寒食寺還有什麽地方能找出來與正殿相媲美的地方?”


    井全靠近元問渠,附身小聲道:“抱歉方丈,忘記這件事情了,正殿那裏現在還在修繕,定然是不能用的。”


    兩個字,難辦!


    井全說:“除了大雄寶殿外,天王殿未嚐不可。”


    “不行!”是北秦的一位大臣,“這不符合禮法,天王殿地勢較低,地處東北,四麵受限,易衝撞鬼神,萬萬不可 。”


    井全聽後猶豫:“這……”


    眾人不知可否,倒是蕭直說了句:“從未聽說過這樣的說法。”


    北秦大臣:“太子弱冠之年,對於宗廟祭祀一事不懂情有可原。”


    “那我可謝謝你啊 。”


    元四四湊近元問渠:“這個我知道,是因為北秦那位新皇在東北宮門殺了太多人,這些臣子現在是一聽到東北哪裏哪裏,就渾身不得勁,總是害怕下一個就是自己……”


    元問渠挑挑眉:“知道的不少。”


    聽著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到底沒商量出到底 在哪裏辦,元問渠看了看一直沒有說話的時徽,問道:“說到底,寒食寺地處大梁,時大人相比對寒食寺有更多的了解,不知大人認為該選什麽地方最為合適?”


    時徽看了一眼北秦一眾人:“天王殿地處低窪,確實不是最合適的,天子處高地,祭祀以神明,在下以為,東南方向最為合適。”


    井全:“可大人不知,東南方向並未有法殿,隻有一座佛塔而已。”


    “正是這座佛塔。”


    “摘星佛塔雖為梁二世所建,塔裏供奉的卻是千年間高僧舍利,佛祖庇佑,是最好的地方不過了。”時徽道。


    井全麵色猶豫,看向元問渠:“方丈,摘星佛塔從最初建設時,就已是我寺禁地,非必要不可開放,況且裏麵放著的都是我寺重典,萬一……”一個弄不好 ,損失就大了。


    “住持有此顧慮實屬人之常情,不過也請住持放寬心,屆時進入塔內的隻有在座的諸位,其餘宮人內侍以及士兵自會在塔外守候。”


    “如果住持還是不放心,自可派寺內武僧進入塔內守著。”


    元問渠看向其他幾國,無不點頭同意的。


    看來是已經商量好了的……


    元問渠將手腕上的佛串退下來拿在手裏,轉了轉:“好,既然這樣,那就在摘星佛塔。”


    噠


    眾人被一陣響聲吸引了注意,元問渠看過去。


    隻見元成青手微顫,杯盞又一次被打翻。


    在他傍邊的元成煜皺眉,湊過去說:“喂,三哥你怎麽迴事啊,連一個杯子都拿不穩了?”


    “抱歉。”元成青沉默著,低頭將茶盞扶起來。


    說完這個,之後的事情就是商議祭祀具體的儀式章程的事情,這也與元問渠沒有多大的關係了,屆時他隻要去摘星佛塔出麵即可。


    在商議時,眾人時不時就會看元問渠一眼,並向他詢問意見。


    元問渠知道的自會迴答,不清楚的就交給井全。


    一切都還算順利,直到晌午,該商議的都商議地差不多了。


    “既然這樣,諸位,寺內僧人已經為諸位準備好茶飯,貧僧身體欠佳,就先告辭,待霜降那日,我自會出麵。”元問渠說完就要起身離開。


    “問清方丈 。”


    “為何不以真麵目示人呢?”


    作者有話說:


    唿,出息了,這章更長。


    第22章 他的老師,他的陛下


    元問渠離開的腳步一頓,迴身看向這位太子殿下。


    蕭直:“方丈鶴發鬆姿,百年難得一見,為何還要遮遮掩掩。”


    “貧僧年老體弱,樣貌不值一提。”


    元問渠說完後,輕笑:“山上風大,吹得我老眼昏花,自然不抵太子殿下年輕力壯。”


    眾人一愣,蕭直揚起的唇僵在臉上。


    看著蕭直後麵站著的一堆貌美女子,他們後知後覺地想,方丈是在暗諷蕭直淫亂麽?


    不是吧……


    於是,堂內眾人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元問渠離開了,一時間忘記阻攔。


    時重霜在屋頂和孟瑤青排排蹲著偷聽,自然也聽到了元問渠的話,齊齊望著下麵不遠處的紅色身影離開才收迴視線。


    孟瑤青噗嗤一聲,看向時重霜:“你家先生平日裏也這般和你說話?”


    時重霜唇角微動,繼續關注著下方的談話,聽到孟瑤青的問題,搖搖頭沒說什麽。


    孟瑤青也不在意,雙手撐在瓦片上,整個人在屋頂躺平。


    孟瑤青抬眼望著天,一雙風流多情的眼閃動著,讓人看不清到底在想什麽:“喂,你接下來打算如何?”


    時重霜瞥了他一眼,稍顯稚嫩的臉上是不符合他年紀的成熟與沉鬱。


    孟瑤青見他不答,也不在意:“現在你是無家可歸,無親無友,孤家寡人一個,既然已經從北秦逃了出來,為什麽還要一直留在這裏?偷偷摸摸跟著北秦這一幫人?”


    “你就不怕被他們發現,將你帶迴北秦,到時候,按照那位的行事風格,你確定你還會有這次的好運氣活下來?”


    時重霜沉眸看向孟瑤青:“你想說什麽?”


    孟瑤青抬手遮住些光:“不要想著報仇,不可能的。”


    時重霜啞聲:“怎麽不可能。”


    孟瑤青直截了當地說:“憑你,現在太弱了,螻蟻不會撼動真龍。”


    時重霜沉默了。


    孟瑤青繼續道:“你怕給元問渠招惹麻煩,所以不敢繼續留在山裏,但你之後的去處,怕是自己都沒有想好吧。”


    “你和先生很熟?”


    “……啊”孟瑤青頓了一下,想起上次見麵剛被元問渠掐著脖子質問。


    他撓撓臉,語氣略微不自然:“尚可。”


    時重霜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嗯了一聲,隨後直接起身從屋頂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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