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木木從來沒有想過,這一輩子會有相攜終老這樣的事情。一般時過境遷的人搬出來冠冕堂皇的理由,來說服自己很幸福。


    時間過得久了才發現,這幸福其實就是:人生本來沒有什麽意義,有意義的是周圍的這些人和事兒。


    除了吃飯睡覺便是到燃錦殿去學習法術,進來心裏的鬱結更深,真是走不出來,又無法陷的更深。


    最近述生像個失魂落魄之人。經常是一個人躲在樹林裏唱戲。


    嗓音清亮,低迴婉轉,儒音繞耳。


    宮彌站在樹梢上,聽述生唱。


    而那樹下之人,不知有人在他頭頂。


    轉身低眸,蘭花指翹得好看,一口儒音繞耳動聽,讓人如癡如醉。


    人紅衣裳,馬紅妝,三千相思三千難忘,自思量自難忘。


    楊木木經常找述生玩,而述生偏偏不愛出門。


    想她楊木木是什麽人,啟是你們能小覷得。


    "哎呀,好無聊啊。述生你給我唱個曲兒聽吧。"楊木木奉行她那套撒潑打滾得政策,躺在地上就是不起來。


    述生坐在銅鏡前,顧影自憐,手撫臉頰,無比悲哀。


    透過鏡中成像的光影兒看到地上趴著的楊木木,無奈歎一聲氣,緩緩起身,衣袖垂地,拉起那地上耍無賴的人兒。


    "快些起來,不要涼到了。"聲音輕柔,雌雄莫辨。


    楊木木睜開一隻眼,看述生一臉悲戚,不由得心裏也不痛快。


    自古逢秋悲寂寥,無奈佳人不勝愁。


    楊木木記不情願的從地上爬起。


    "地上明明舒服的很額。"少女翻著白眼。


    述生見楊木木起來,便又縮迴到他自己的世界中,唉聲歎氣,好不淒涼。


    "你到底怎能了述生,唉聲歎氣的,小心變老。"楊木木嘟著小嘴,翻著白眼。


    述生一聽這話,不著痕跡的撫了下自己的臉龐,好像真的會馬上變老。


    "最近總覺得心中悲戚,不知怎的,有種活不下去的念想。"述生撚起衣袖擦擦眼淚。


    楊木木看的目瞪口呆,這孩子怎的說哭就哭,淚水忒多了。


    想起上次的教訓,楊木木索性轉身離開。


    能解決述生傲嬌症狀的恐怕隻有宮彌了,兩個人對路,一個喜怒無常,一個忽的笑忽的哭。


    宮彌聽罷楊木木描述,也是輕蹙眉頭,思考一會。


    挽起楊木木的胳膊。


    "走,去會會那男人。"


    少年一臉嚴肅,嘴唇微抿。


    楊木木一陣愕然,這麽說,好像那個男人很重要的樣子。是述生的三生劫麽。


    山生劫,痛定三生,為奴為婢,予以臣服。


    "是述生的那個男人?"楊木木語氣裏不肯定。


    宮彌一口白牙笑得好看,方才還覺得世間之事怎的這麽難擺平。現在看著楊木木這醒悟透徹的思想,覺得世間一切沒有擺平不了的。


    兩人一邊走,一邊東扯西聊。


    "師父,你有三生劫麽。"少女孩子一般,拐著音調。


    宮彌一臉愕然,用玉手探探少女額頭。


    孩子今天不會吃錯藥了吧。


    "當然有,誰沒有個三生劫。"裏所當然的語氣,不置可否。


    楊木木輕哦一聲。


    "那你的三生劫是誰呢。"少女再次問了個白癡的問題。


    少年翻翻白眼,好笑般的仰天。


    "一個曾經叫燼郅的家夥,參透我的前世今世,他若不死,應該還會參與我的後一世也說不準。"宮彌一口淺笑。


    天上的太陽熱烈起來,挺拔的少年將個頭矮小的少女向身後推了推。


    這身後遮擋的陰影給你。


    "那我的三生劫是誰呢。"少女後邊背個鬥笠,卻不戴在頭上,尖尖的笠頂透過肩膀看的很清楚。


    宮彌用一跟手指點點沒有胡須的下巴。


    "不知道呢,應該是我吧。"


    語氣淡的不能再淡。


    應該是我吧,也不排除是別人,而不是幻化成不容置疑的語氣。


    楊木木再次小雞啄似的點點頭,明了。


    兩人汗流浹背的走了不短的路程,到一片荒郊野外。


    一座破舊的小木屋陡然樹立在平地,顯得十分突兀。


    楊木木指指那屋子。


    "這裏好像我們那裏拍鬼片用的房間啊。"


    宮彌輕巧一笑,用手揉揉她頭發。傻孩子,說什麽呢。


    那破舊木屋的主人似乎知道外邊有人。清衢的身形出現在低矮的窗戶旁。


    警覺的打量來人,手中緊握木犁頭。


    宮彌會心一笑,領著楊木木散漫的推門走進屋內。


    視線模糊不清,隻能看的清對麵這個陌生男人的輪廓。


    很清秀,一臉的蒼白,病怏怏的模樣。


    身體像是永遠站不直,佝僂著。


    宮彌像是累急的模樣,趕緊找了個地方,坐下。


    "好久不見啊,彌蒼上仙。"


    那人禮貌衝宮彌一笑,嘴邊的咳嗽上來,佝僂著身子咳的厲害,周身顫抖,情不自抑。


    楊木木同情的看他一眼。


    那人蒼白一笑,眼中無神。


    宮彌視若無睹,伸開玉手,細細打量自己的手指,似乎在好好研究一翻。


    "我說彌蒼啊,你自己的壽命快要耗盡,就不要傷害述生了,他還是個孩子。"少年說罷,諷刺一笑。


    彌蒼渾身發抖,戰栗著看宮彌。


    "我哪有纏著他,我巴不得他不知道世間有我這號人物。"彌蒼笑得勉強無力。


    宮彌大眼睛一翻,好笑的點點頭。


    "是啊,他就算不知道你這人物的存在,可是也有人在他心中時時刻刻提醒他,有人快要死了,讓他悲傷難過。不是麽。"宮彌音調陡然提高。


    彌蒼不再說話,坐在椅子上半閉眼睛,好似疲倦極了。


    "宮彌啊,能不能幫幫我,讓我早日解脫這痛苦。"彌蒼祈求的音調,隱藏不住自己的無奈。


    宮諷刺勾起嘴角,笑得也蒼然。


    "我幫你麽,你的意思是我將你體內的鋼劍取出,還是將你一掌劈死呢。"


    楊木木聽不懂兩人的對話,便眼睛在房中轉來轉去。


    彌蒼一臉肅然,極其認真。


    "打死我。"


    一盆冷水將宮彌潑滅,這又是一個想脫離眾生苦難的人。


    "當真想死?"宮彌饒有興趣的坐直身體,笑得有些讓人琢磨不透。


    彌蒼又想咳嗽,盡力壓製。隻得點點頭。


    宮彌冷哼一聲,鄙視的和彌蒼對視。


    "搞不容易從天帝那裏逃出來,又想尋思?"語氣不屑。


    彌蒼歎一口氣,無奈至極。


    "我這個樣子,活不了了。這劍氣早就腐蝕了我的五髒六腑。"


    宮彌不想再聽他說下去,拉起楊木木像要走。


    楊木木一臉茫然,跟著宮彌走出這低矮的木屋。外邊一片開朗,天藍樹綠。


    彌蒼強支撐身體,倚在門框看著宮彌兩人。


    宮彌走兩步,又折身迴來,帶著一股怒氣。


    "你這家夥真是沒用,這些年學的法術呢,一個破鋼劍就能讓你成這個樣子。怎的,還當真想讓述生當你的三生劫。不要妄想毀別人的一生,聽見沒有。"


    宮彌指著彌蒼的鼻子破口大罵,少年自己也氣的胸膛劇烈起伏。


    彌蒼臉上的光彩黯淡下來,帶著些慚愧。


    "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宮彌扭頭不看他,手裏緊緊摟住楊木木的腰肢。


    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


    "對不起我們?千萬別這麽說。我從一千年前就沒再見到過你,早就以為你死了,沒想到你還活著。活著就悄無聲息的活著罷了,還把人家述生當成無辜的狗屁三生劫。"


    宮彌怒不可遏,手掌微微顫抖,一臉鐵青。


    楊木木試圖安慰宮彌,可看他那怒發衝冠的樣子,又不敢多說話。


    彌蒼無奈的搖搖頭不再說話。


    宮彌少年暗自平靜一會,一句話不說,放開楊木木衝進小木屋。


    當然,彌蒼也被擄了去。


    楊木木這小心髒一陣鄙視,隻能趴在窗戶下偷聽。


    "把手伸出來。我讓你伸出來你沒聽見是不是!"宮彌憤怒的聲音。


    對方靜默無語。


    "你這是那般,是要和我對抗是麽。我說還你的幾時耍過賴。"還是少年的憤怒音調。


    楊木木一臉黑線啊,這兩個少年在裏麵幹什麽呢。


    "這把劍我今天拿定了。"


    "宮彌,你被這樣,我不能。"蒼彌聲音顫抖,夾雜著哀求的意味。


    "我宮彌說的話,你是第一個不放在耳邊聽的。我讓你把手伸出來你不伸是麽。那迴去之後我將述生的手砍下來。反正你們是三生同體,誰的不一樣。"


    少年的聲音沒有那麽憤怒,但依舊露著寒氣。


    三生同體楊木木是知道的,就是這兩個人注定是三世相遇,不管是相愛也好,相恨也罷,三世糾葛在一起。就連身體也是有感應的。


    就像現在彌蒼身體不好,述生那邊就時刻不開心,總覺得心裏那個地方鬱悶的不得了。


    "很好,不要動。"宮彌的聲音,輕柔。


    楊木木聽得心猿意馬,生怕兩個人之間發生點什麽。


    "哐當!"一聲鋼鐵落地的聲音。


    趴窗戶跟兒的楊木木被這突然其來的聲音,嚇了一大跳。


    目測宮彌快要出來,楊木木趕緊躡手躡腳的走到剛才站的那個地方,肅然直立。


    秋風卷落葉,一片淒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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