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青趕到高敏病房門口的時候恰好碰到主治醫生從裏麵走出來。


    “醫生,我媽怎麽樣了?”


    因為懷著孕,她不敢走的太快,可內心的焦慮還是淩亂了步伐,素白的臉頰透著急促的紅,看得出來她趕的很急。


    “夏小姐,先前我同你說過,從病人的血液裏我們檢測到有一種不知名的毒素存在,我懷疑她是長期被人注射了一種慢性藥物從而導致的瘋癲。經過這段時間我們醫院的專家研究,發現這種毒素存在著潛伏期,不幸的是病人現在已經出現病發症狀,從一開始的失憶到現在的瘋癲,慢慢的可能還會出現幻覺,一直到……死亡。”主治醫生的表情很平靜,看不出任何的情緒波動,反正生生死死的事情見得多,早就習以為常了。


    “照這麽說,我媽是沒得救了?”夏青青隻覺得脊背透著陣陣的涼,心窩的位置像是被人攥緊了那樣的疼,隱隱的還泛著酸。


    “很抱歉,以目前的情況來看,我們隻能盡人事聽天命,不過醫學上的東西是很難說的,或者有一天會發生奇跡也說不定。”醫生通常不會把話說的太絕對,讓病人同家屬都抱著希望總比徹底絕望的好。


    “那麽醫生,如果沒有奇跡發生,以我媽這樣的狀況,大概還有多久?”在說這話的時候,夏青青眼眶已經紅了,她盡可能的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但終究是蓋不住嗓音中的哽咽。


    她需要提前做好最壞的打算,畢竟今時不同往日,自己身體裏還孕育著一條新的生命,凡事都不可以太過衝動。


    “我想也就是未來十二個月之內的事了吧。”主治醫生迴答道。


    其實他已經延長了些許的時日,事實上之前開會討論的時候,一眾專家紛紛表示按高敏這樣的病情發展下去,絕對熬不過半年時間。


    “是麽,”夏青青喉頭哽住,鼻尖止不住的酸楚,“謝謝醫生,那麽我現在……能不能進去看看我媽?”


    “可以,不過時間不能太久,病人剛剛進行過急救,需要好好休息。”主治醫生點頭同意之後便帶著幾名護士一道離開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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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知道了,我一定看著她把你送來的燕窩全部吃掉,這樣你放心了吧?”


    自從知道夏青青懷孕以後,宋穎芝每天這個時間點必然會打個電話給徐以楓問下情況。


    如果當天小夫妻兩個不去吃飯,她就會派人送來親自燉好的補品,並且再三叮囑夏青青懷孕的事情一定要保密,對任何人都不能透露,搞得徐以楓現在一看到手機顯示自己母親的電話號碼,就算不接都知道她會說些什麽。


    作為奶奶,緊張自己的孫子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可宋穎芝這樣的行為看起來似乎是緊張過了頭。


    盡管夏青青用一句“女人的不解之謎”搪塞了過去,但徐以楓心裏卻還是認定了那天晚上在天台上她們婆媳兩人說了些什麽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不過好在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麽寧靜,索性他也就懶得去追問到底是些什麽事情。


    掛斷了宋穎芝的電話,徐以楓立刻點開了手機通訊錄找出了夏青青的電話號碼撥了出去。


    不多一會兒,藍牙耳機中傳出了號碼接通的“嘟嘟”聲,他在看文件的時候通常都是掛著藍牙耳機,這樣萬一有電話進來,也不需要舉著手機那麽麻煩。


    藍牙耳機裏的忙音聲還在繼續,徐以楓微擰眉心,停下了即將要在文件上簽名的動作。


    忙音之後便是那機械化的女聲提示音:“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他的臉色有些難看,在結束通話之後再一次撥出了夏青青的手機號碼。


    依舊是“無法接通”的提示音。


    徐以楓覺得有些不對勁,可迴想起來今早出門之前,夏青青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異常。


    “傅勇,立刻派人查少奶奶現在人在哪裏,十五分鍾之後我要知道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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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十二個月,三百六十五天。


    對於不同的人來說,這樣一段相同的時間可能很長,也可能很短。


    夏青青記得徐以楓曾經對她說過,上天唯一公平給予每一個人的東西就是時間。


    療養院的高級病房同其他的病房一樣,四周圍的牆壁都是白色的。


    然而當夏青青一踏進這裏的時候,突然間產生了一種想要逃跑的念頭。


    這個時候她才發現,原來自己並不是想象中的那名冷漠,其實有很多人和事她都很在乎,即便是過去二十多年來一直同自己關係很僵的母親高敏。


    迴憶起來她和高敏真的沒有什麽開心快樂的過去,如果非要說有什麽值得迴憶的,也許就隻有在療養院的這段時間。


    正如醫生說的那樣,高敏已經處於完全瘋癲的狀態,她不僅不認識人,嚴重起來甚至會失控到做出一些自殘或者傷人的行為。


    所以夏青青每一次過來探望,高敏的四肢都是被特殊的病號服給束縛著不能動彈,有時候注射過鎮靜劑她可以睡的比較安穩,隻有很少一部分時間會出現短暫的清醒。


    可即便是高敏清醒的時候,也隻是用茫然的眼神看著夏青青,嘴裏不住的念叨著她的名字以及一些含含糊糊的話,要麽口齒不清,要麽前言不搭後語,總之讓人無法理解。


    懷孕之後,夏青青怕高敏一個情緒激動之下會傷害到孩子,所以每一次過來都不會靠得很近。


    但今日,當她得知在未來一年內的某一天高敏會突然之間就離開人世的消息,不知怎麽的竟然一步一步走上前去,一直來到病床跟前。


    “媽……”夏青青蹲下身去,看著被折磨得不似人形的母親,心裏說不出的難過。


    她知道宋穎芝對自己好,而且是那種用無微不至都沒辦法去形容的好。


    可無論如何,宋穎芝都不是自己的親生母親,她的好不過是因為自己肚裏的孩子而產生的愛屋及烏。


    高敏的手背上和還插著輸液針,夏青青不敢動作太大,隻好小心翼翼的握住她的手指。


    這一刻她感覺到自己的心空蕩蕩的,所謂“求而不得”的痛苦今天算是體會的深切。


    “媽,這麽多年了,其實我真的恨你,恨到已經深入骨髓,同時我也恨爸爸,恨你們為什麽生了我,又不理我,就算當年我出了那樣的事情,你們都不管我……“


    終於,迴轉在眼眶裏的淚水還是忍不住流了下來,一滴一滴的順著臉頰滑落至下巴,最後滴落在高敏泛著黃的皮膚上。


    她知道此時此刻的高敏根本聽不見自己在說些什麽,可就算聽得見也不可能會明白。


    然而臨近情緒崩潰邊緣的夏青青卻是管不了這麽多,她的雙腿從蹲著的姿勢轉變成為跪著,一手握著高敏已經泛了涼的手指,另一手撫著她憔悴蒼老的臉龐。


    從小到大,母親曾不止一次的丟下她一個人孤獨的麵對已知或者是未知的環境,她以為自己可以習慣的,而且應該已經習慣了……


    “媽,別丟下我一個人……我已經沒有爸爸了,求求你……別留下我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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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t市的其他醫院一樣,這家療養院也建造了一座小花園,可由於其中病人的特殊性,這兒幾乎是沒有人會來的。


    離開高敏的病房之後,夏青青並沒有立馬出療養院,而是獨自一人來到小花園裏的其中一張長椅上坐了下來。


    經過剛才一陣強烈的情感宣泄之後,她冷靜了許多,盡管雙眼之中還透著哭過的紅,但眼淚已經完全被壓製了下去,同時情緒也得到了很好的控製。


    進入深秋之後,太陽下山的特別早。


    剛來時候耀眼的陽光此刻變成了柔和的橘色,將一望無際的天空染上了一層紅。


    “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滿心的惆帳,夏青青嘴裏突然冒出了這麽一句。


    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之後,她苦澀的扯了扯唇。


    有時候“人定勝天”這樣的信念確實可以支持人們渡過一個又一個的難關,可在死亡這一個問題上麵,不論再怎麽不願意承認,人就是勝不了天。


    就在這個時候,身後的青石板道路上傳來了陣陣的腳步聲。


    夏青青並沒有在意,隻當是病人或者是病人家屬,再怎麽說這裏也算是公共場合,她可以來,別人同樣也可以來。


    沒想到的是,那一陣腳步聲離越來越近,而沉溺在悲傷之中的夏青青並沒有覺察到那腳步聽起來有一種頗為熟悉的頻率隱藏其中。


    突然之間,腳步聲戛然而止。


    夏青青這才注意到自己眼前不知何時竟然有一個人站在那裏,然而她卻還是保持著垂下眼眸的姿勢並沒有表現出其他的反應,盡管來人腳上那雙油光鋥亮的黑色真皮皮鞋看起來似乎有點眼熟。


    “為什麽不告訴我?”


    頭頂之上響起了男人低沉悅耳的嗓音。


    夏青青猛的抬起頭,隻見一具高大挺拔的身軀整個兒的擋在了自己跟前,盡管背著光看不清來人的容貌,可那聲音卻是自己再熟悉不過的。


    “你怎麽會在這裏?”徐以楓的突然出現讓她感到意外至極,高敏的事情她盡可能的小心低調的處理,不論在誰麵前都沒有透露過一個字,加上這家療養院確實保密性很高,就算是有心要查也不一定可以查到些什麽。


    蒙著黑色陰影的高大身軀突然有了動作,夏青青隻覺得眼前重新得到了光明,但同時身旁的長椅上也重重的落座了一具極為有份量的身形。


    她偏過頭,盯著徐以楓俊美的側顏,雙眸之中除了還沒完全消退的迷蒙之外還有著一絲意外。


    “你母親已經住進來這麽久了,可在我麵前你一個字都沒有提起過。夏青青,你真是好樣的,像你這樣守得住秘密的人不去安全局工作還真是可惜了。”


    徐以楓並沒有看她,隻是自顧自的坐在她身邊,漆黑的瞳孔遙望著天邊被印成火紅色的雲彩,唇角勾著淺笑,左邊耳朵上的黑曜石耳釘閃爍著森然的寒光。


    夏青青沉默片刻之後又垂下眼,纖長的睫毛因為先前肆意的淚水而更顯黑亮,同時也很好的掩去了瞳孔之下的大部分情緒。


    “如果不是因為我今天打電話找不到你後來派傅勇去查才知道這件事情的話,你是不是就打算一直瞞著不說了?”徐以楓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沒什麽情緒在裏麵,可眼角的餘光在掃過夏青青沉靜的側臉之後很明顯泛起了些許的怒意。


    夏青青聞言依舊不說話,她原本也就是這樣想的,如此的反應也權當是默認了。


    “看樣子,徐太太似乎有很多事情都瞞著我。”聽得出來,這句話之中徐以楓已經帶上了咬牙切齒的味道。


    “其實你沒必要知道的,就算是知道了,也改變不了什麽。”夏青青空靈的嗓音之中透著哭泣後的嘶啞,或許最初的想法並不是這樣,但得知高敏已經時日無多之後,會產生這般消極的情緒也是人之常情。


    “所以你就選擇了隱瞞?”她的理由顯然無法讓徐以楓信服。


    “你現在是在質問我嗎?”夏青青心情很差,語氣自然也不會很好,“徐以楓,我並沒有刻意去隱瞞些什麽,如果你非要計較這些的話,那就先問問你自己是不是也有些什麽事瞞著我!”


    一陣清冷的風吹過,夏青青的聲音清晰的鑽進了徐以楓的耳中,就在沉默半晌之後,緊接著便是一聲歎息。


    “徐太太,其實你心裏麵還是不信任我。”徐以楓的語調突然轉變成了溫柔,然後將夏青青其中一隻手緊握在自己掌心,修長好看的手指狀似無意的把玩著她的手指。


    夏青青聞言胸口生出一股酸澀的感覺。


    她何止是不信任他,事實上她對任何人都從來沒有過信任,有的時候甚至還會懷疑自己,隻不過表麵上掩飾的很好,亦或者說這麽多年來靠著冷漠示人,早已經忘記了信任是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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