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薑益主動找上門來割肉求和,殷薑也能冷靜理智地做到利益最大化,跟前麵幾年他對待薑益的心態其實沒有什麽太大區別。要說有區別,大概就是隨著時間過去,他的頭腦更清醒,情感更冷淡,對過往的愛人可以做到冷酷到不動一絲感情。就算薑益當著他的麵,大把吃藥,隨行帶的家庭醫生幾次對他欲言又止,他都能心如止水,視而不見。他就賣個身掙個錢花花,隻貢獻人,不貢獻情感情緒價值。他們很快到了鳳棲山的度假房屋,管理房屋方的工作人員還有別的一些人員在門口迎接他們,薑益下去說話了,說了一陣也沒上來。直到薑益敲開駕駛座的門,和司機說讓他先把車子開到房子麵前,車子才繼續開動。薑益有事要談,沒有上車,他的私人家庭醫生連南明是個五十多歲的醫生,在一家私人醫院工作,今天這趟臨時出差,他有手術要做是不想來的,跟他們院長說讓他醫術功底也很紮實的徒弟來,但院長再次拒絕了他,並且這次很明確的告訴他,他能成為薑老板的私人醫生就是因為他的年紀。連南明見多識廣,大概明白這其中的彎彎繞繞,不過,他以為那是殷薑嫉妒,薑老板避嫌而已。他不常見到殷薑,見到的那幾次,殷薑都很冷淡,但他也以那是薑老板好冷淡這一口,再加上殷薑那讓人不敢直視甚至還讓他這個見過不少人的老頭子有些羞怯的“美貌”,他覺得薑老板討好這人一點,也真不奇怪。大家對美人不都這樣?再大的老板,就算老板本人也出色,也難逃寫在基因裏的慕美,也挺正常的。但連南明的看法,這半年又稍微有一點改動了。冷酷的英俊男人有他獨特的讓人無法抗拒的魅力,但冷得一點人情味都沒有,還讓像薑益這樣的人上趕著,這關係,還是有點不一樣的。外麵說的殷老板愛薑老板愛得要死,又再次迴到薑老板身邊這個故事當中的所謂感情,他是一點都沒看到。至少薑老板坐在他們麵前,疼得滿臉蒼白,臉上一臉的汗,閉著眼睛在那一動不動,殷老板那是連臉都沒往他那邊轉動一下,眼皮子都沒撩動一下,一直不停地在批閱他自公文包裏掏出來的文件。薑老板剛緩過來一點,下車和當地來見他有事要談的官員說話,殷老板也沒下車,還是可能怕殷老板等得及了的薑老板親自過來和司機說話,讓司機開車先去房子。連南明本來也是想下車的,沒有老板跟人說話他還在車上的事情,但殷老板沒下去,他也就陪著沒下車,結果沒等來老板的迴來,等來了他們的車先走。殷老板這真是油鹽不進,連當地官員的關係也不想要,有人說他圖薑老板的錢,說實話,這一點連南明也沒怎麽看出來。這兩人到底是個什麽樣的關係,連南明不懂了。不過不懂歸不懂,他年紀大的優勢這時候就顯示出來了,見多了事情,看不懂就閉嘴不評價,慎重點總歸沒壞處,所以他坐在車後麵一直沒說話,一點好奇心也沒顯露出來。等車子停下,殷薑下車前轉頭朝他點了下頭,這才下車,連南明倒是有點明白醫院那邊為什麽每次都讓他當薑益的隨行醫生了。他夠識趣,不容易招人討厭,尤其不容易招殷老板這樣的人的討厭。要不,殷老板會完全對他熟視無睹。殷老板眼睛瞎不瞎,純粹因人而異。他對薑老板,眼睛就挺瞎的。連南明跟著下了車,這次是他第一次來這邊的度假房屋,薑益不在,他也不知道住哪個房間,而殷薑自進去後就不見人影了,他就一直在客廳等,等了將近一個小時,才看到麵帶疲色的薑益迴來。連南明趕緊給他量血壓血氧,薑老板心率太快,一量體溫,近四十度的溫度,已經處在高燒當中了。“要不還是去醫院一趟?等退燒了再迴來?”連南明手裏拿著退燒藥,在打針之前還是問了一下薑老板。薑益從出來到現在一直都很難受,不過他不想放棄這兩天的假,所以他讓私人醫生跟隨了。他要是想去醫院,這醫生帶著幹什麽?他跟連南明搖了下頭。“那我給你打退燒藥,不過得麻煩一點,我過半個小時就得給你量一下體溫。”薑益是醫院的大股東,連老醫生在醫院再大的脾氣也隻能對薑老板沒脾氣,耐心得很,他跟他親孫子講話都沒這麽軟過。“嗯。”薑益慢應了一聲。過了一會兒,他好受了點,左右看了一下,就和連南明道:“你住隔壁的房子,過來不遠,三分鍾,有事我會叫你。”連南明猶豫。“殷薑不喜歡家裏有太多人。”薑益和他解釋。他們家裏就算是住家保姆,也是不住在他們的房子裏的,是住在隔壁三叔他們家。“你這有點小危險,我怕離得太遠,不好診斷。”要是他晚來幾分鍾,薑益不小心嗝屁了,算誰的?私人醫生風險也很大的。“你住隔壁。”薑老板還是很堅持,話語簡略,但冷沉。很明顯,他心情不是很好了。財神爺心情的份量,還是比不上他的命,連南明為了自己幸福的老年生活著想,還是心平氣和地說道:“要不您再跟殷董商量一下?我今晚是要連續不停監測您的血壓心率和退燒情況的,能睡的時間也很少,要不,我跟殷董請示一下?”連南明把責任攬到了自己身上。連醫生是個老醫生,薑益對他也很客氣,看這老醫生要去跟殷薑談,他正眼看了老醫生一眼,然後淡淡道:“不用了,我去問一下。”說著他起了身,朝房子後麵走去,連南明怕他身體出問題,跟在了他身後。他們在後麵院子裏湖邊找到了殷薑。殷薑在批公文,麵前還擺著一台電腦。看到他們過來站定,他隻抬眼掃了他們一眼,然後繼續忙他的。等薑益撐著桌子坐下,在平複身上的疼痛和那過快的心率的兩分鍾裏,他沒說話,殷薑也沒說話,直到薑益能說話了,薑益開了口,道:“連醫生今天住在房子裏,行嗎?”殷薑沒迴話,直到薑益再問:“行嗎?”他抬起頭,看了看連南明,然後看向薑益,很平靜地道:“要不我去找間房子,你有事找我叫我過來就行。”連南明被他的迴答驚得眼皮跳了一跳,這時候又聽薑益淡淡道:“那不用了。”說著薑益站了起來,站著又撐了一下桌麵,那無力的身姿,讓連南明都趕緊過去扶了一把。薑益推了他一下,但沒推開,連南明扶著他的背的時候摸到了一手濕,眼睛過去看了一下,驚覺薑益的背部汗水已經濕透了他所穿的深藍色西裝外套……衣服顏色太深,不摸不仔細看的話看不出來。他馬上摸了下薑益的額頭,果斷道:“不行,你現在必須換身幹燥衣服,馬上做退燒處理。”薑益沒說話,往前走,一直走啊走啊,走到房子裏頭,他迴頭看去,在湖邊休閑區的男人不曾迴過頭。他們有過好時候的,那個時候,他手指破點皮,殷薑也能心疼好幾天。“我扶你迴房間……”連南明搞不懂他們,不想搞懂了,隻想盡好他身為私人醫生的責任。“去隔壁吧。”殷薑不喜歡藥味,薑益朝外麵走,身體因為疼痛步履蹣跚。連南明是知道他不在臥室裏處理病情的,薑益從來沒跟他說過為什麽,不過他從保姆的嘴裏知道這是殷薑不喜歡臥室有味道,他挺沉得住氣的,但這時候不免含蓄地說道:“您挺遷就殷老板的。”薑益笑了起來,他這一笑,那張臉就被像拔開了烏雲露出了明朗的藍天,臉上陰霾盡失,“算不上遷就,算討好吧,他有對我好的時候,隻是那個時候,我覺得沒什麽。”那是他失去後再迴想,都能會心一笑的好。隻是當時他真覺得,那沒什麽,不過是一個他用舊了的人的愛而已。第14章 半夜殷薑身邊的半邊床沉了沉,緊拉著他鼻間聞到了一股陌生的沐浴液香味。沐浴液味清洌,讓殷薑的腦子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不過他懶得讓薑益發現他醒了,就一動不動躺著那,等著進入下一段睡眠。但躺了一會兒,在另一邊睡著的人掀開了他的被子,鑽進了他的身邊,殷薑皺著眉頭坐了起來,打開了燈,要說話的時候掃了床一眼,發現這床隻有一床被子,已經被他蓋了。他朝放著備用被子的衣櫃那邊看去,收迴眼來要說話的時候,看到了薑益抬起的那張沉默看著他的臉……清瘦的男人沒有了他精力最旺盛的那幾年的兇猛氣質,侵略性大打了折扣之後,臉上的神情,和薑益最初和他分手後進行鬥爭的那幾年的狀態挺相似,眼神清醒,臉色冰冷。這種殊途同歸,兩人之間的沉默,深夜的寂靜,讓殷薑沒有了再折騰的心思,他關了燈躺下來,忍受著薑益湊過來,睡了他的半邊枕頭,接著,他聽到了薑益淺淺的唿吸聲。這個男人睡了。殷薑無動於衷地緩緩合上了眼。他不想當薑益的安全港灣,但薑董出得起價,他缺錢,先就這麽著吧。殷薑雙休有睡懶覺的習慣,他偶爾會補個眠,休息的時候就會懶散些,這天他放任自己睡到九點,醒過來發現身邊還有體溫,撇過頭去一看,薑益還在那熟睡,淺淺的唿吸打在殷薑的耳邊,有點濕氣。殷薑就看了他一眼,掀開被子下了床,去衝了個澡,換完衣服出來,薑益坐在床上,怔怔地看著他。殷薑沒理他,拿了手機下樓。剛下樓,在外麵坐了一會兒,就有工作人員抬了咖啡早餐過來,他也來者不拒,吃著處理新送到手的工作。那邊薑益已經在客廳接受連南明的檢查,他的身體數據一切正常,燒退了,心跳也強健有力,連南明之前也是搶救過他的醫生之一,看到這個數據就道:“昨晚睡得很好?”薑益點點頭。昨晚薑益退完高燒,衝了個澡就走了,連南明半夜還跟他們院長通了個電話,最後也沒敢打薑益的電話,追蹤薑益的病情。他信息渠道也廣,也聽到了不少小道消息,傳得很玄學的那一個他早就有所耳聞,但薑宅那邊輕易不允許人進去,殷薑更是可碰不可求見的人,直接目擊這個情況也屬首次。“殷董在,你睡得踏實一些?”廚師拿了飯菜過來,在薑益的邀請下一同進餐的連南明問道他這個大老板病人。“我們十幾歲的時候就在一起了,”病痛退去的身體好受了很多,薑益也就從容自在了,兩次從死神手裏死裏逃生,健康的時候尋常的身體感受變成了他極力想要得到的身體狀況,就像以前他當舊衣服穿的殷薑,成了安撫他心神的救命稻草,他也不知道衰敗的身體讓他見到了他最真實的需求,還是說,等到了他體力恢複到他最巔峰的狀態,他還是會當迴那個渴望新鮮挑戰,夜夜笙歌,遊戲人間的薑益,而現在這個要靠依賴殷薑去重新調整生命狀態的薑益是不得已而為之,他和連南明說了一下他思考過後的結果,“在我身邊最長久的人隻有他一個,我和我父母呆的時間加起來都沒有和他在一起的久。”那是曾經讓他覺得最安全的人,薑益沒那麽信別人的胡說八道,但從經曆所產生的心理方麵上去解釋,他是懂自己對隱藏在無意識當中對殷薑的那些依賴的。他母親早亡,死之前拿他要挾過他父親,在她拿刀子抵住他的喉嚨沒有下得了手殺了他之後的一個月後,她自殺而亡,那段時間他每天做惡夢,隻跟殷薑聊天,殷薑因此轉了學,轉到了他班上,天天跟他睡,安撫他。大二那年,他父親死在了風流韻事上麵,是殷薑陪他去接的屍,再陪他安葬他父親,接手薑家的爛攤子。他們一同把薑家拯救了過來,殷薑為他在外什麽苦都能吃,什麽委屈都能受,他就是殷薑的天,殷薑手裏的寶。薑益也就以為這麽一個男人,是離不開他的。隻是他忘了,一個能堅韌到為愛忍受一切的男人,他本身就是個極其堅韌的人,他會有不愛你的一天,但他不會因為你喪失他身上那些讓他之所以成為他的品質。殷薑永遠都是殷薑。隻是,他不再是那個永遠會對自己心軟的殷薑。“你很依賴他?”“對。”連南明點點頭,過了一會兒,他道:“我看殷董也安靜,一般跟你也沒什麽矛盾吧?在他身邊挺適合靜養的。”薑益不由地笑了起來,笑容深遂,迷人,他朝連南明搖搖頭,表示事情沒什麽簡單。不過他沒再解釋,等到吃完飯,他讓連南明迴去休息,就去了後麵找在工作的殷薑。他在殷薑身邊安靜坐了片刻,殷薑沒讓他久等,就拿了手機站了起來,跟著薑益往外走,不過眼睛沒脫離手機,中間也在不停接打電話。以前是薑益在他身邊不斷接打電話,處理工作,甚至還能當著殷薑的麵跟新人麵不改色約炮,現在薑益手中無一物,聽著殷薑沉穩跟人溝通的聲音,暗暗想著猜測著,有關於殷薑的那段戀情的細枝末節。薑益有過無數個顏色氣質不一的男伴,殷薑除了跟他有著糾纏,身邊也沒什麽人傳出,但薑益前段時間得知,殷薑在離開他後其實有過一段短暫的戀情,隻是那個人身份特殊,後來消失了。沒有人知道他,殷薑也從來沒跟人提起來過,薑益知道還是機緣巧合,是有一次上麵有人來他公司視察,兩方在他辦公室會談的時候,其中一個人看到他桌麵上他和殷薑的合照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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