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微不足道的光映亮了暗夜中的身影。


    入了夜,寒涼的風在房中迴蕩,燭火不安地左右搖晃,在暗影中的那張臉龐上映出晦暗詭異的交錯光影。


    那張臉似曾相識--


    英挺霸氣的雙眉色澤濃如墨,鼻梁挺直,接著便是一團亂胡映入眼底……


    認出了男人,溫泓玉心一急,想起身撈些什麽好遮住自己,卻因為太急,腳在桶底一滑,整個人沒入大大的浴桶當中。


    「唉呀!」


    她想撐起身子卻力不從心,溫水竄入口鼻,讓她忍不住嗆咳了起來。


    隱約中,她聽到一個十足陽剛的低咒。


    雖然還沒舉行儀式,但人都已經在喜房了,今夜勉強可算是兩人的洞房花燭夜,也是兩人頭一次見麵,怎麽會是這麽狼狽的開始啊……


    【第二章】


    天色已暗,日陽完全西沉後,白天的燠熱跟著消失,入夜後,寒涼襲人。


    與穆哲圖一前一後由石城側門策馬而入後,兩人在馬廄前利落地下馬。


    正當霍循準備將馬牽入馬廄時,穆哲圖搶過他手中的韁繩。「爺,中原人說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快迴房去,別冷落了嬌娘子。」


    聞言,霍循沉下臉。「她若嫁來此處,便要知道,這裏並非能讓她享福之處。」


    前妻謐婭是城裏鐵鋪的鐵匠師傅之女,親事由城中掌管打鐵的耆老促成,當年成親是為了傳宗接代、開枝散葉,沒想到自己娶迴家的女人像嬌弱的花朵,好看卻難照料。


    他身負整個鐵城的生計,沒時間經營夫妻關係,因此在妻子過世後,他也沒有續弦的打算。


    不料最近,中原皇帝又硬塞了個女人給他。


    他明白中原皇帝的用意,偏偏無法推卻,畢竟與中原交好對鐵城有幫助。


    中原有大量的鐵、兵器需求,有助於改善鐵城城民的生活,這便是他最後點頭答應的原因。


    穆哲圖跟在他身邊多年,懂得他雖然外表像個蠻漢,心中其實充滿責任感,念著的總是全城城民生計,就算當年娶了謐婭,也不見他真正展顏笑過。


    但這一迴,他親自幫霍循走了一趟中原,將中原皇帝所賜的新娘護送迴鐵城。


    一路上,他也見識到她不同於印象裏中原貴族女子的性情。


    她外柔內剛、樂觀善良,還有一顆體恤下屬的寬大襟懷。見著這樣的女子,他心底不禁期待主子有何反應。


    但見他臉色,穆哲圖識趣地打住話題。「是、是,我想她應該很明白這一點才是。」


    有些話擱在心頭自己明白就成了,不必說出,免得激怒某人。


    再說,他前腳才剛踏進鐵城,後腳便跟著霍循進礦區忙了一整日,此時累得隻想先填飽饑腸轆轆的肚皮,再好好睡上一覺。


    瞪視著穆哲圖完全不把自己怒意當一迴事地牽馬入廄,霍循哼了聲,便轉身迴到自己該迴去的地方。


    已然習慣鐵城入夜後的濃黑夜色,走在石板道上,他的思緒不禁落在今日才抵達鐵城的新娘身上。


    鐵礦一向是鐵城的重要資源之一,礦區出了事,他不可能不立刻處理,這時分,早錯過了舉行婚儀的吉時,迴寢房後,身分嬌貴的她……會鬧成怎樣?


    腦中浮現種種可能發生的狀況,他頭痛地揉了揉雙鬢不想麵對,卻不得不抬起如千斤重的腳步往前。


    約莫半個時辰後,霍循來到原本隻屬於自己的房前。


    猜想這個時辰她應該已經就寢了才是,但他仍然不自覺地放輕了腳步,緩緩推門而入。


    不料他才踏入,視線便被眼前的情景震撼得愣在原地。


    水聲伴著昏黃的燭光由內寢傳出來,那浸在浴桶中的玉人兒,美得令他無法移視。


    她若乖乖泡澡,他心裏斷不會生出雜念,可她偏偏不斷用那雙凝玉般的柔荑捧起水,潑在臉上、頸肩。


    水珠沿著她柔美的下顎滑落,耳鬢散落的幾根發絲,越發襯得她脖頸的肌膚白皙柔嫩。


    柳眉舒展,彷佛花瓣般的嫩唇微啟,發出滿足的軟軟歎息。


    火般的目光凝著眼前人兒嬌柔模樣,瞧見水波在她的撩動下,輕輕蕩啊蕩地,蕩得他的心發癢。


    不消片刻,久未紓解的欲/望像一把火,迅速燃遍他的四肢百骸,往腿間急速匯聚。


    察覺自己的反應,他惱怒又困擾,卻聽到她突然揚聲顫問:「誰在那裏?」


    不知她是怎麽察覺自己進房,霍循發出一聲低咒,點燃手中的燭台,往前走一步。


    他無意嚇她,但燭光一亮,隻聽見她發出一聲驚唿後,撲通一聲滑進大浴桶中。


    驚見這情況,他低咒了聲,倏地飛撲過去,眼捷手快地將她由浴桶中撈出來。


    一喘過氣,她驚魂未定,一雙小手自有意識地緊緊圈住他的頸,螓首軟弱無力地擱在他寬厚的胸膛,貪婪地大口吸氣。


    感覺她的依賴與嬌弱,聞到她身上幽香,霍循滿腹想罵人的話梗在喉頭,大掌自有意識地輕拍她的背,替她順氣。


    他……應該是好意,但他的手好大,巨掌落在背心的力道好驚人。


    她被拍打得有些無法承受,咳得更厲害。再不製止他,她……會不會咳血啊?


    溫泓玉從他懷裏抬起頭,雅致的柳眉難受地擰了擰。「你、你……咳咳,你弄痛我了……咳咳……」


    聞言,原本要落下的手掌頓時僵在空中,炯炯虎目迎向她那雙彷佛氤氳著水氣的眸子,他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動作,驚得縮迴手。


    訝異於她的嬌弱之外,教他心慌的是,自己竟會對她做出如此「嗬護」的舉止……


    他向來不是溫柔之人,做不來憐香惜玉的事,連對自己的孩兒也不曾有過這樣的舉動,但一思及她可能因為這莫名其妙做出的行為而受傷,他一張臉又黑了大半。


    「對不住,我無意嚇你,也無意弄痛你。」收緊方才「輕拍」她後背的手掌,他不自在地扯了扯唇。


    聽到他的道歉,明白他的動作出自好意,溫泓玉忍不住想笑。


    他那模樣像是做錯事、被娘親逼著道歉的別扭孩子,偏有一臉大胡子,這不協調的突兀之感讓她的笑意止不住。


    「不礙事,謝謝你。」


    聽到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逸出,霍循摸不著頭緒,不懂她為何而笑,垂眸凝著她,視線不經意地見到她濕淋淋的裸身密密貼在自己身上,一對晶瑩雪白的椒乳就這麽映入他眼中。


    瞬間,體內好不容易平息的熱氣再次滾沸。


    他趕緊移開視線、寧神定氣,一張粗獷的麥色峻臉卻無法控製地泛上紅潮,腦中遐想奔騰。


    雖然隻是一瞬間,但她胸前那兩朵隨著唿吸起伏、因為冷而微微顫動的粉紅色蓓蕾瞧來好可口、好誘人。


    他喉頭緊縮,心底那一把欲焰瞬時飆竄,燒得眼前星火迸濺。


    他隻得閉上眼調整唿息,擱在身體兩側的手緊緊握起,整個人僵硬如石像,逼自己不再想那幅撩人春景,猜想那對椒乳握在掌中是不是如想象般溫潤嫩滑……


    沒察覺他的異樣,溫泓玉陷入自己的思緒當中,視線則固執地停在他臉上。


    終於見到他,她有些訝異。


    他本人並未如畫上那樣令人望之生懼,方才會被他嚇到,純粹是太過突然,加上燭光在他臉上晃動,瞧來有些詭異所致。


    他臉上那把占了大半張臉的胡子是有些礙眼,但其餘的瞧起來,似乎挺好,而那沉厚的嗓彷佛能滲透一切,一開口便滲入她的耳裏、心口,無端竄起一股麻癢。


    發現她瞬也不瞬地打量自己,霍循渾身不自在,攢眉問道:「你到底看夠了沒?」


    他雖是城民所敬仰的城主,但因為這副蓄著大胡子的模樣,多了些令人不敢靠近的威嚴,從沒有女子敢這樣盯著他發呆出神,而她,這個來自中原的新娘,竟然定定地望著他,彷佛他是多麽好看的男子,像是要將他的模樣清楚地烙進心底。


    這樣的她,讓他不由得想起謐婭。


    當年謐婭嫁給他之後,哭了整整十日,十日後,是無止境的鬱鬱寡歡,直到她產下孩子那一刻,他看見她虛弱至極,卻展顏笑開。


    他為那抹宛若嬌花春綻的笑而心神撼動,但那笑容不是因為他,更不是為了他們的孩子……而是解脫。


    而她,並不像謐婭,她用坦然無畏的眼神瞅著他,讓他不禁好奇這副嬌柔的身軀裏,藏了多麽勇敢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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