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差點忘了這一茬,秋山涉擰了擰眉頭,轉而問雖然冷淡,但看起來到底是比較好說話又可靠的拓海:“能不能拜托你陪一下我妹妹?


    “開什麽玩笑!”


    一心想快點迴家睡覺的拓海還沒找到理由拒絕,啟介就表現得比當事人還要激動,怒氣衝衝地站前一步反對了:“你把你妹妹扔進酒店裏不就好了,憑什麽理所當然地托他去照顧,當他是幼稚園老師嗎!”


    ——他怎麽可能在放任這蠢瓜和莫名其妙的女人單獨相處的同時還能安心比賽。


    這話說得很失禮,和美的臉也拉了下來。


    隻是這出言不遜的家夥雖然臉很帥氣,周身的氣勢卻很強烈,一看就極不好惹,她跟哥哥又人生地不熟的,唯有強忍下怒火。


    秋山涉也在沉吟。


    他不是不知道這請求很冒昧,可丟妹妹一個人在四周無人的山上等、他又是肯定無法放心的;悲催的是,他又實在囊中羞澀,去酒店裏坐坐就要花費一筆不必要的錢;但若說下次再約時間比吧,他又咽不下這口氣。


    在同等級的車手間,總有種模模糊糊但不容忽視的感應——譬如他此時就清楚,這個叫高橋啟介的家夥囂張歸囂張,但實力絕對不弱。


    不,應該說很強。


    這就意味著他們不可能輕易間就決出勝負,怕是會轉成一場不折不扣的消耗戰。


    而真正他捉摸不透的是旁邊這個豆腐小哥。秀氣的五官完全稱得上漂亮,一副懵懂無知的樣子,反應總慢半拍,說話也軟軟的沒任何魄力可言——但他的直覺還是在隱約警告著他,不能掉以輕心。


    要不是厲害到快返璞歸真的境界了,就是徘徊在十分接近他們的水平,頂多稍微弱上一點。


    ——無論怎麽看,哪怕是光憑年齡因素的話,都是後者的可能性比前者要大得多吧。


    “喂,你考慮得怎樣了。”


    啟介見拓海冷得有些牙關打顫,心裏不舒服極了:“小事還磨蹭什麽?比不比了?”


    被不知民間疾苦的有錢人這麽催促,秋山涉狠狠心,一咬牙,從皮夾裏取出錢包,數了一張大麵額的遞給和美:“你先進去,我很快迴來。”


    “噢,那好吧。別比太久啊,不然我會花光的。”


    和美無所謂地聳聳肩,接過錢後還嘚瑟地衝她哥那張糾結的臉揚了揚,接著便很聽話地進酒店大門去了。


    眼睜睜地看著她走進燈光亮堂的地方,秋山涉也卸下了這個心理包袱,登時就鬥誌滿滿地看向啟介:“開始吧!”


    “等你很久了!”啟介好整以暇地應著,走到fd旁時卻又想起了什麽,低頭解開脖子上的純羊毛圍巾,幾步跨迴去,往呆站在原地的拓海脖子上利索地一纏,輕拍他的頭,叮囑道:“快迴去吧。”


    “嗯。”


    得了盼望已久的赦令,拓海輕舒口氣,乖巧地點點頭。


    柏油路麵凝著層晶瑩剔透的薄霜,困得意識都快模糊掉的拓海在迴86的短短十幾步路途中,一共踩斷了5根烏黑的枯枝,還差點滑倒一次。


    鑰匙轉動,ae101的高亢節拍響起,拓海二話不說地順勢開溜,連一句啟介希望聽到的‘加油’或者‘我相信你一定會贏’的好聽話都沒留下。


    當這架外表樸素無奇的ae 86受到車主急切地想迴到床鋪的心情的影響,不受自製地露出猙獰獠牙開始急速狂飆的時候,秋山涉的嘴角又開始抽搐:“……這不會是我想象的那樣吧?”


    那木訥的家夥還是個扮豬吃老虎的?!


    啟介掀了掀眉毛:“嗬。”


    86的車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視網膜中,而秋山涉的詫異隻持續了不到5秒的時間,就消失無蹤了。


    ——雖然在飆射出去的那一瞬間trueno所噴發出來的氣勢強烈到叫人窒息,他還是在無意間走進了先入為主的思維誤區,沒把眼前這台86和赫赫有名的‘秋名的幽靈86’聯係起來。


    隻當是個天賦極高的小新人。


    畢竟展現在他麵前的,不過是在一個普通的九十度轉彎和一段直路上的平穩操控而已,並不能提供太多信息。


    “與你無關。”啟介對他的疑問置之不理,徑直拉開了fd的車門,一邊跨入其中,一邊冷靜地說:“提醒一下,你現在的對手是我。”


    秋山涉抱著肘冷笑:“那我也提醒一下,你是不是覺得馬力高就無敵了嗎?還是看我是86,覺得很好對付?”


    在過去的比賽中,凡是小看他這台擁有280匹馬力、擁有渦輪增壓的levin而掉以輕心的人,都敗得很慘。


    無一例外。


    “你錯了。”啟介看他又要囉嗦幾句,幹脆抽空點了根煙,使勁吸了幾口,才輕笑說:“我最討厭的家夥就是開86的,他跑起下坡來真是該死的強。”


    他的語氣怎麽都說不上是好的,表情卻很溫柔,好像還有一點淡淡的驕傲。


    “你說的就是秋名的幽靈86吧。”隻有路燈黯淡的照明,秋山涉顯然沒能從他臉上剖析出那麽多訊息,隻不以為意地評價道:“他的名氣確實很大,可惜寫那篇人物分析的作者沒能采訪到他本人,也沒拍攝到比賽中的錄像,重點放在那些所謂的帥氣‘私照’上了。”


    在雜誌記者長年都缺乏爆炸性的新聞的情況下,他們不得不通過誇大其詞、在新人頭上添加與實力完全不匹配的搶眼外號,隻為博取多點關注度和銷售量。


    所以那些話都隻能聽完再自行過濾,具體有多少可信的……也因人而異。


    當然,眼見為實是最好的驗證方法。


    無法否認的是,錯誤的宣傳手段叫秋山涉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對那位‘藤原拓海’的印象一直停留在‘臉長得不錯’‘不愛出風頭’的表層,直到那幾位特意跑群馬觀看了他跟fc比賽的好友在自己麵前吹得天花亂墜了,才漸漸起了興趣。


    看了那卷被別人愛不釋手的比賽錄像帶後,他便更篤定了。


    “你懂什麽,他是名副其實的!”覺得拓海被人瞧不起了,啟介簡直不爽到了極點:“那家夥從未敗過,就算隻開著最普通的4a-g引擎,也能輕輕鬆鬆地跑贏gtr。”


    秋山涉爽快地同意道:“我也覺得他不錯。”


    啟介聽他表現得知錯能改、還算識趣,便看這扮酷的戀妹狂也稍微順眼了一點——如果印象分的滿分是的話,目前大概就從原來的-5001已經上升到-5000了吧。


    “你怎麽想與我無關。”他口是心非地說著,以食中二指夾住濾嘴,在半開的車窗邊緣撣了撣煙灰,繼續說:“之所以廢話這些,是要說明我不是因為你開86而瞧不起你。”


    他瞟了瞟車裏的時間,都快5點了,於是再次催促道:“不說了,快開始吧。”路人一多就沒辦法比了。


    “嗯。”


    因為沒有人來幫忙倒數,他們便采用了後追式的比賽法——直到前車成功拋離後車,或者後車超越前車才宣告結束。


    對秋名山的道路不熟的秋山涉選擇了後追。


    兩車一前一後地列在車道上時,啟介聽著自後方傳來的不同於尋常86的渦輪聲,為那充沛的馬力而微微訝然。


    “不是跟表麵一樣浮誇的家夥啊。”


    啟介想著,饒有興致地摁滅了煙頭,腳下試探性地轟了幾下油門,逐漸調整到最佳的轉數。


    隻可惜他不是善於數據分析、光聽排氣管那突突的聲音就能判斷出馬力和引擎種類的大哥,靠聽覺根本分辨不出具體情況。


    不過那又怎樣?


    反正拓海那種程度的變態又不會泛濫到滿街都是,哥哥那樣頭腦與實力並存的理論派更是長期窩在書房中——他也有屬於自己的驕傲的啊。


    啟介的唇角信心十足地微微上翹著,在感覺到來的那一刻鬆開了刹車踏板,同時飛快地踏下油門,左手換擋,操縱著仿佛與自己唿吸相通的fd往前疾馳而去。


    直線加速上被改裝得相當敏感,起步上得到充分加強的 levin也攜著股毫不遜色的衝刺力緊跟在後。


    “噢?”


    在這從起點延伸出的不短的直線道上,擁有350匹馬力的fd竟然未能拉開理想的差距,那台黑白色的levin隻落後了堪堪不到6米。


    照這樣估算,馬力起碼也超過250+了。


    啟介笑了笑,發自內心地感歎著:“不錯嘛。”


    第一個彎位對雙方而言都隻是個牛刀小試的地點,沒有貿貿然地就拚盡全力,而是遊刃有餘地試探著對方。


    而啟介對賽道的熟悉程度還比秋山涉的要略勝一籌,穩妥地在出彎時守住了這段安全的差距。


    就是不知道能這樣的絕對優勢保持多久……


    雖然突貫渦輪的增壓能讓馬力方麵一向疲軟的86很輕鬆地發揮出250ps以上的力量,與這高輸出如影隨形的,則是一項無法擺脫的弊端——


    彎角減速時車尾的不穩定性。


    離合器一旦全開,車子就跟出了籠的猛獸般變得兇暴起來,變得非常地難操控。


    不僅不能按照車手所預想的那般去順利轉動,哪怕隻是小弧度地擰動方向盤,也會迅猛地衝刺過去,隨時都要失控般地爆發出龐大的力道來。


    為了駕馭這台有巨大瑕疵的levin,秋山涉在方向盤的控製精細度上沒少下苦工,至少已經大大地配合著引擎的臭脾氣了,發展出獨特的一套跑法了。


    而啟介之所以會看得眼角抽抽的最大原因,還是這家夥……尤其鍾愛風騷地左右款擺著屁股一顛一顛地前進,全無美感。


    “倒有點本事。”不知不覺間,兩車已然掠過了十幾個彎角,黑白色的levin還死死地貼著,這種似曾相識的畫麵叫啟介發自內心的感到亢奮。


    如果說以前的他會焦躁的話,現在這個被著急迴家的拓海天天窮追猛打、抓著機會就爽利地超車的他已經變得適應這種被逼迫的不適了。


    況且秋山涉跟他隻是水平不相上下的層次,不比拓海那種天賦異稟的怪物。


    “我要認真衝刺了,你還跟得上來嗎?!”


    震懾力十足的尾火咆哮著噴薄而出,fd驟然拔高了速度,這淩厲的攻勢像一把出鞘的尖刀,殺氣四溢地拉開了一段不小的距離,叫背後的秋山涉有些眼裏冒火。


    “可惡——要是這麽早就跟不上的話,豈不是太丟人了嗎!”


    竭盡全力地追趕著,跑到這一步的秋山涉毅然舍棄了他曆來遵循的安全標準,不再保留一絲一毫的緩衝空間,隻迫切地釋放出自身的實力。


    一般的飛車手隻有看到彎位出口了,才會用上先前預留的輪胎抓地力,這是為了避免在充斥著未知因素的山路上會發生意外的一種保險手段。


    他很清楚在這樣冒險的狀況下犯下哪怕是一個小小的錯,都將意味著車身會輕則失控打滑,重則撞下山穀。


    “不愧是高橋啟介。”


    他享受著這叫心髒緊縮、血液沸騰的澎湃快意,動用五感地感受著這種棋逢敵手的美妙氣氛,即使唿吸急促,額頭上浸著層細密的汗珠,也恍若無覺。


    ……


    吱吱嘎嘎的刺耳聲響不絕於耳,技術上相差無幾的兩車唿嘯而過,這一場沒有觀眾的激烈賽事在安靜的山路上進行著,而作為秋名山的真正王者,拓海卻舒舒服服地縮在被窩裏酣睡。


    ——夢裏有穿兔女郎裝的涼介先生。


    不知過了多久,老爸文太的喊聲比鬧鍾還出現得早了那麽幾分鍾:“喂拓海,你還要睡到幾時啊!”


    “哈啊……”


    拓海迷迷糊糊地打了個哈欠,半坐起身來,眯著眼,一手拿起床頭的鬧鍾,瞳仁花費了好幾秒才聚焦成功,在看清分針所在位置的時候,他也不高興了:“明明離平時起來的時間還差12分啊。”


    “高橋啟介在門口等你啊。”


    文太撂下這麽句話,就再不吱聲了。


    拓海當他在信口開河。隻是瞌睡蟲也被剛才的大嗓門給驚跑得差不多了,他懊惱地揉揉頭發,放棄了誘人的賴床念頭,起身換衣洗漱。


    “早餐是什麽,好香啊——”受到美味的吸引,拓海打著哈欠,夢遊般地踩著拖鞋往樓下走,靈敏地嗅著從一樓飄上來的香味。


    唔,有香菇、雞肉、芝士和洋蔥……


    臭老頭的廚藝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好了?


    聽到他姍姍來遲的腳步聲,有人惡聲惡氣地催道:“你好慢啊。”


    “誒?!啟介先生!”


    在看清擁有那熟悉的搶眼發色和裝束的人的麵孔的一刹,還剩下5階沒走完的拓海在極度震驚的情況下一腳踩空、軲轆軲轆地順著台階滾下來,摔了個五體投地。


    “……”啟介被他的蠢行給硬生生地折騰得沒了氣勢,無語地把他攙扶起來,幫拓海拍拍身上的灰:“你還沒睡飽嗎?”


    拓海捂了捂鈍痛不已的前額,半晌才反應道:“呃,啟介先生,你……怎麽會在這裏?”


    “反正順路,就給你帶早飯了。”


    啟介坐迴椅子上,悠閑地翹著腿,用附送的餐刀切下一小塊散發著濃鬱的食物香氣的芝士披薩,直接手拿著送進口中,慢條斯理地咀嚼。


    ——姿態理所當然得像是他本來就是這裏的國王。


    拓海瞅了他一會,默不作聲地也跟著坐下了。


    啟介狀似不經意地斜他一眼,二話不說就切了一大塊到拓海的盤子裏。


    拓海一邊吃,一邊關心著:“啟介先生贏了嗎?”


    他不過是隨口一說,卻正好戳到啟介想避而不答的痛腳了。


    “……沒比出結果,”不屑逃避的啟介最後還是不甘不願地說:“半路上橫了一棵被風刮倒的樹——緊急刹車了。路被擋了大半,為了避免其他下山的車會發生意外,要通知消防員去移走。”


    隻是等他們處理完這頭,早起的路人們也漸漸多起來了。


    剛進入良好狀況的賽事被從外界介入的不可抗力因素給弄得戛然而止,可再意猶未盡,兩人也唯有約好下次再戰。


    作者有話要說:重寫第二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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