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秋抱著半昏厥過去的顧芒,恍惚地發現顧芒瘦地隻剩下了骨頭,抱在懷裏針紮似的膈手。


    隻是一個星期而已,他怎麽又這麽瘦了。


    顧芒本來沒覺得有多疼,被阮秋抱著的時候就覺得很疼了,他痛苦地蜷縮起來,胃部又一陣翻騰,嘔出一些血絲和血塊。


    他看到阮秋被他嚇壞了,茫然而害怕地看著他,顧芒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麽,又一口血抑製不住,就這樣看著阮秋,嘴角止不住地流血。


    昏過去的最後記憶,是阮秋哭著抱著他,流血的明明是自己,他說的每個字也都泣著血,不停地問他怎麽了,怎麽了......


    顧芒,你怎麽了?


    顧芒沒有說話的力氣,隻能心裏迴應,我沒事我沒事,等會到醫院檢查出來我什麽病你也別怕,我不會死的。


    他還想調節一下氛圍笑笑他,逗他,不說不在乎了,哭什麽?


    可他隻能昏過去,任由阮秋一個人抱著他骨架般的身體,一個人崩潰。


    作者有話說:


    小虐在先,大甜在後,你們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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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章 高考


    “......病人現在胃癌晚期, 胃竇部以及遠端小彎側都有嚴重的並發症胃出血和胃穿孔,應該行根治性胃切除......這些都早該住院治療,怎麽拖到現在?”


    阮秋迷茫地看著對麵的醫生。


    過了好一會兒, 他如夢初醒,他覺得他剛才聽錯了。


    阮秋小心翼翼地, 輕聲著問:“您說什麽呢?”


    醫生看著這個麵容白俊漂亮的少年, 頓了頓, 歎了口氣,站起來把病曆表遞給阮秋:“你自己看吧。”


    他茫然結果那個薄薄的病曆本,翻開時手指在顫抖, 他忽然覺得自己不但聽不懂人講話,連字也看不懂了。


    胃癌?晚期?切出手術?惡性腫瘤?


    ......預判病人生存期六個月。


    黑紙白字印著整整齊齊的兩個字, 顧芒。


    顧芒。


    “啪嗒。”


    手裏的病曆本掉在地上,腦子裏一片嗡鳴聲蓋過了任何聲音, 五官的敏銳度調到最高又被深深蒙上一層黑暗, 他脫力地喘息起來,跌撞著從座位上爬起要衝進icu病房又被護士攔住。


    “先生, 先生!病人正在休息!請您稍安勿躁......”


    阮秋什麽也聽不清, 他瘋狂地搖頭, “讓我進去!”


    不知道多少個人把人攔下,夏宇急匆匆趕來, 他看著拳頭帶血,表情駭人的阮秋, 頭皮一陣發麻, 又得知顧芒進了icu, 還以為顧芒是被人打的, 他問:“怎麽了?”


    阮秋抬起頭, 他表情破碎,滿麵淚痕,自己卻察覺不到淚水下流,眼神空洞地望著夏宇的方向。


    “他,”阮秋嘴唇顫抖,“他......生病了。”


    夏宇看地心都揪起來,寬慰道:“是被人打了嗎?很嚴重?”


    他撿起剛才掉在地上的病曆本。


    樓道裏陷入詭異的寂靜。


    “他生了很嚴重的病......很嚴重......”


    阮秋抱著頭蹲在地上,心上掛起一片片細密的鈍刀,閉上眼,濕潤從眼角溢出,他搖著頭痛苦著,“他得的是胃癌......”


    往事像刀一樣在阮秋的腦子裏翻攪,他天旋地轉,幾欲幹嘔,他都做了什麽啊,他那樣逼著顧芒在酒吧喝那些酒,羞辱他,往他心裏紮刀子......


    “他一定恨死我了。”


    夏宇心裏也不好受,他之前一直覺得顧芒來“迷醉”工作事出有因,但萬萬沒想到是因為這樣的事。


    還未等到夏宇開口,另一邊,阮秋的父母得知這件事也到了現場。


    他們隻知道顧芒是原來阮秋的班主任老師,阮父走上前嚴厲道:“起來!看看你自己,像個什麽樣子。”


    阮秋麻木地從地上站起來。


    自己向來驕傲肆意的兒子變成如今這個麵容慘白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阮父氣地氣不打一處來:“你看看你自己做的什麽事兒,我向來告訴你做事要冷靜,你把你那些同學打成那個樣子,這是好的解決方法嗎?”


    提到那些人,阮秋麵無表情,攥著還帶血的拳頭,聲線古井無波:“他們慶幸我沒有打死他們。”


    “你!”阮父大怒,一旁阮母連忙拉住阮父,“他也才上高中,高考都沒考完呢,你生個什麽氣!”


    這個溫柔貌美的貴婦人轉過頭,看著自己失魂落魄的兒子心疼地眼裏都是淚水,“秋秋,給你父親道個歉,咱們先迴家。”


    阮秋搖搖頭,靠在icu病房的牆上:“我今晚不迴去,就在這裏等著。”


    阮父皺起眉,正打算要說什麽,突然接到個電話,放下電話後這個在商場爾虞我詐數十載,向來泰山崩於前而麵色不改的男人,臉上神色猶如寒冰,作為一家之主的氣勢和威嚴散發,“你今天必須給我迴去。”


    阮秋垂著頭,一字不發。


    阮母維護道:“你幹嘛?會不會好好說話?”


    “好好說話?”阮父的氣勢聲若洪鍾,“再好好說話,我們阮家的臉就要被這個和自己老師亂搞的沒臉沒皮的東西給敗光了!!!”


    此話一出,走廊如墜驚雷,阮母和夏宇都麵容失色,震驚地看著阮秋。


    阮秋依然沒什麽表情,他像是根本聽不到阮父說話,癡怔地在原地。


    “秋秋,這是真的嗎?”阮母眼裏含淚。


    阮父揮手,一種保鏢已然上前要鉗製住阮秋,阮秋跟瘋了一樣反抗著,“放開我!我不迴去!”


    “孽種!”阮父氣地跳腳,一巴掌甩在阮秋臉上,“跟自己老師不清不楚不幹不淨,還是一個男老師!給我滾迴去閉門思過!”


    阮秋被打地眼前發黑,依然劇烈地掙紮起來,可雙拳難敵四手,他掙脫不開,扭頭朝阮母喊:“媽!”


    阮母掩麵流淚。


    阮秋頂著左半張臉的巴掌印,眼眶猩紅地望著阮母:“媽,顧老師還在裏麵,他胃癌晚期,還在icu病房,我今天不能走,我真的不能走!”


    阮母搖搖頭:“兒子,你先迴去吧。”


    阮秋聲音嘶啞,不斷地哀求著:“媽,求求你了,我真的不能走......我真的不能走啊......”


    阮父打斷道:“孽子,給我滾迴去,沒有我的允許誰敢放他出來!”


    他又對歇斯底裏掙紮著的阮秋說:“你要是乖乖迴去,我們尚且能給這個姓顧的老師安排好些的病房和醫生,要是還在這抵抗,今天,華市的醫院都不會接納他。”


    阮秋如遭雷劈,粗喘著直勾勾地瞪向阮父,那樣野生小獸般的眼神看地這個在商界雷厲風行的男人都微微心顫。


    “還不走?”


    一眾保鏢壓著阮秋離開了。


    夏宇沉默片刻:“阮叔叔,這件事可能有誤會。”


    “誤會什麽!”阮父道,“我的人已經告訴過我他倆之間的齷齪事了,連為人師表都不會,一個巴掌拍不響,這個姓顧的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夏宇隻好把他們之間的事解釋一番,得知顧芒沒有拿過阮秋一分錢而且是主動辭職離開,就連一開始的引起也是阮秋先引起時,阮母歎了口氣。


    “罷了,”阮母頭疼地捂著額心:“都不容易,明天給這個顧老師送到美國那邊去吧,那邊的醫療技術也發達,多給他點錢,小秋這邊好好看著,怎麽說也得讓他安然高考完,別被這些事影響了。”


    阮父也點點頭:“事到如今,也隻有這個方法了,每天就開始操辦吧。”


    夏宇心中大駭,要是把顧芒送到美國,阮秋不得瘋了。


    等阮父阮母離開,夏宇連忙發消息把剛才從阮父阮母那聽到的事告訴了阮秋。


    阮秋正被軟禁在樓頂的房間,這個房間很黑,在別墅四樓,外麵有保鏢守著,除非有阮父的命令,否則連隻蒼蠅都飛不進出不來。


    從前相處的點滴化成最揪心的利刃,他痛苦地捂住頭,閉眼想去想顧芒有沒有醒來,現在會不會痛,餓不餓渴不渴累不累......卻腦子裏不斷地不斷地閃過之前自己說的混賬話做的混賬事兒。


    他仍記得初次見麵的樣子,他的老師,挎著一個公文包,沒有穿校服,還被他認成了學生,挑釁地讓他報班級姓名,那時他的臉又白又漂亮,是阮秋見過長的最對他心坎的人。


    最後的記憶是顧芒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睜不開眼,渾身青紫又狼藉,傷痕累累病弱不堪。


    他遇到自己之後似乎就沒碰上過一件好事兒。


    是自己把他害成這個樣子,隨心所欲地往他身上捅刀子,末了又天真邪惡地什麽也不知道,所有的痛苦都讓他一個背。


    如果沒有今天的事兒......阮秋兀地驚悚起來,黑暗中睜開空洞的眼。


    如果沒有今天的事情,最後會發生什麽,他會不會懷著對顧芒的一腔怨氣幼稚地再也不去找有關顧芒的消息,他的老師,他的顧芒,他第一次愛過也是唯一一次愛過的人,就這樣悄無聲息地,心裏懷著那樣沉重的記憶,無親無故孤單單地死在某個角落......


    他究竟都做了什麽啊。


    手機一陣顫動,阮秋失魂落魄地去摸手機,夏宇給他發的消息那樣的刺眼。


    父親......要安排顧芒去,美國?


    就在明天。


    阮秋倏地站了起來。


    他沒有任何思考地,直接拉開窗簾。


    外麵不知道什麽時候下了大雨,雷鳴轟轟的,讓他想起上次也是在這樣的雨天,他在顧芒樓下等了顧芒一整晚,第二天發高燒,他們就是這樣在一起的。


    雨天他總是很幸運。


    阮秋笑了笑,把窗簾“撕拉”一聲扯下來,隨便勾住一個角,像跌進顧芒的擁抱一般,直直從四樓跳了下去。


    他重重摔在鬆軟的土地上,聽到不知道哪裏“哢嚓”了一聲,也許是哪裏折了吧?


    想法隻在腦海裏輕輕掠過,阮秋感受不到腳踝傳來的劇痛,扶著牆體慢慢往外走,還好雨下地很大,很冷,把裸露的腳踝凍地有些發麻,也就不疼了,他沒有交通工具,手機被阮父剛才停了一切的卡,身無分文地走在大街上。


    大街上都是匆匆路過冒雨趕迴家的人,他們看到沒有雨傘一瘸一拐渾身狼藉還有血跡的走在大街上的阮秋,都是嚇了一跳,離得越遠越好。


    阮秋沒有察覺這些,他的全部心神被一個人填滿,隻知道今晚看不到他,以後很多年,或許是一輩子,就再也見不到了。


    別墅在郊區,醫院在市中心,沒人知道阮秋是怎樣用一雙瘸了腿從郊區走到市中醫的,可他最後還是來了,他來到幾個小時前在的醫院走廊,護士小姐震驚地看著這個少年。


    “顧芒醒了嗎?”


    護士愣愣地搖頭,又點點頭:“不過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現在轉為普通高級病房,可以進去探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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