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栩卻不說話,目光幽幽地盯著徐子暉。


    徐子暉被他意味不明的模糊視線盯得頭皮發麻,這才想起什麽,趕緊叮囑:“剛才我跟你說的事,你千萬別跟小詹說啊。”


    江栩:“嗬嗬。”


    徐子暉氣道:“你笑什麽笑啊?”


    江栩心想,我笑你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讓你別說,你就別說!”徐子暉後悔極了,其實他今天的壞心情跟金家月沒有一點關係,全在糾結詹懷軒和那個omega的事。


    他倒不是喜歡那個omega,實在是這兩天和詹懷軒的冷戰傷透了他的心,他迫不及待地想做些什麽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朋友圈也是他故意發的,他想發給詹懷軒看,可發出去的五分鍾後,他後悔了,趕緊把朋友圈刪掉。


    也不知道詹懷軒有沒有看到他的朋友圈。


    如果看到的話,估計冷戰的時間又要加長。


    徐子暉一下子垂頭喪氣起來,弓著腰、駝著背,整個人都被一層若有似無的陰霾籠罩。


    江栩也眉頭緊鎖,沉默許久,他在一堆混亂的思緒中找出了一個線頭:“你說你媽和金家月聊過幾次,你媽有沒有跟他說什麽?”


    “說了啊。”說到這裏,徐子暉又是一陣氣惱,碎碎念起來,“她以為昨晚我和金家月出去吃飯了,跑去問金家月不說,還把我朋友圈的截圖發給他了,真是尷尬死了,我媽現在就那樣,跟著了魔似的,恨不得明天就讓我和金家月去民政局領證。”


    “……”江栩說,“等等。”


    徐子暉問:“怎麽了?”


    江栩斟酌了下語言:“你說你媽把你朋友圈的截圖發給金家月了?”


    “對啊。”徐子暉一臉茫然,“有什麽問題嗎?”


    江栩的臉色已經徹底沉了下去,黑得幾乎和身後的夜色融為一體,他冷聲冷氣地說:“徐子暉,你是真蠢還是裝蠢?你要不要先看看你的微信頭像,再看看我的微信頭像?”


    徐子暉:“……”


    那比芝麻粒還小的腦仁終於開始運轉。


    徐子暉表情驟變,雙手夾臉,嘴裏發出重重一聲臥槽。


    *


    噠噠兩聲。


    書房的門被人從外麵敲響。


    金家月懨懨地靠在座椅上,身體歪斜,左手支著臉頰,右手握著鼠標,無精打采地看著電腦上的內容。


    電腦的白光映在他的臉上,他兩邊臉頰都蔓延著一片不正常的潮紅,襯衫上麵的兩個扣子鬆開,露出脖頸和鎖骨,紅點在白皙的皮膚上若隱若現。


    “進來。”金家月喊道。


    還以為是管家來送牛奶,但開門後,進來的人是他的小爸時為筠。


    “還在看呢?”時為筠手裏端著一杯牛奶,走到桌旁,將牛奶放到金家月麵前。


    金家月嗯了一聲,鬆開鼠標,往後一靠,盡管他一直在強忍著,可他的異樣還是一眼就能被旁人看出。


    “去年三月,我們開始和海外那家瑞克公司接觸,項目推進了一年半,按理說產品的進度也該到80%以上,但實際情況遠不如預期,宣傳也沒鋪好,到現在還是無人問津的狀態,連業內人都不怎麽了解。”金家月閉著眼睛,氣息粗重地說,“之前我們一直以為是分公司和瑞克公司在溝通上出現了問題,現在我猜問題不止出在溝通上,我剛才把這一年半來的資料和比較重要的會議視頻都看了一遍,有好幾個地方和之前報給我的文件對不上,我打算挑個時間過去一趟,跟瑞克公司的人當麵談談。”


    時為筠安靜聽著,順便拖來一張椅子坐下,等金家月說完,他才說:“你按照自己的想法來就行。”


    “抱歉。”金家月睜開眼睛,卻是垂著眼皮,語氣很輕,“我以為是一個很好的項目,這一年半裏往裏麵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和財力,可目前為止收效甚微。”


    時為筠笑著安慰:“海外項目本就有著諸多不確定性,溝通的延遲、時間差、信息差以及認知差都有可能在一些不起眼的地方引發蝴蝶效應,你做得很好了,你大爸在你這個位置上的時候還隻想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想過往外拓展。”


    說完,時為筠伸手推了推裝牛奶的杯子。


    “把牛奶喝了。”


    “嗯。”


    金家月磨磨蹭蹭地端起杯子,不怎麽想喝,但有時為筠看著,他不得不小口小口地喝起來。


    “家月。”時為筠突然開口,“你不覺得你這次發情期的症狀又嚴重了嗎?”


    金家月抬了抬眼。


    時為筠表情嚴肅,眼裏有著擔憂:“剛才我開門進來的時候,這書房裏全是你的信息素氣味,太濃了,超過正常的量了。”


    金家月垂下眼皮,將杯口從唇邊拿開,他不僅唿吸重,而且一直有種喘不上氣來的窒息感,好像有人用繩子勒著他的脖子,他頭昏腦脹,之前看視頻時,甚至感覺腦袋裏裝著一塊秤砣,隨時都能壓著他倒下去。


    他吸了口氣,用鼻腔濃重的聲音說:“我用了抑製劑,今晚注射了兩次。”


    “我想說的就是這個。”時為筠聲音沉重,“你有沒有發現,抑製劑在你這裏的作用已經不大了。”


    第41章 (2更)


    時為筠也是來勸金家月的,但他不是和辛南以及鄧醫生一樣勸金家月找個alpha度過發情期,而是勸金家月暫時放下手裏的工作,去醫院裏住上一兩個月,好好調理一下身體。


    “工作的事可以先放一放,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你這症狀又加重了,不早點采取措施怕是不行。”時為筠說。


    金家月沒什麽精神,低頭聽著,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


    時為筠看著金家月通紅的麵頰和逐漸被染紅的脖頸,深深歎了口氣,同為omega,他太清楚omega獨自麵對發情期時有多煎熬。


    金家月是他唯一的孩子,他不忍心看到金家月麵臨這些。


    然而金家月很倔,在某些時候像極了他的大爸金頌,一旦決定好的事,十頭牛都拉不迴來。


    “我不想去醫院。”金家月悶悶地說。


    “為什麽?”時為筠不解,要是往常,這會兒金家月都住在醫院裏了,“你以前不是經常去嗎?好端端的怎麽不想去了?”


    金家月蜷縮著坐到椅子上,他上麵是沒來得及脫的襯衣,下麵是一條深灰色的睡褲,下巴搭在膝蓋上,像被霜打了的茄子。


    他不想迴答這個問題。


    要怎麽說呢?


    因為他聽說趙酌還在醫院裏?因為他不想和趙酌碰麵?因為他每次看到趙酌被發情期折磨的狼狽樣就好像看到了自己?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還是住院隻是通過物理手段幫助他熬過發情期,實際上治標不治本。


    想要真真正正地解決掉發情期引發的一係列症狀,辦法隻有一個找一個alpha,讓alpha標記自己。


    除此之外,都沒用的。


    人都有逃避心理,他不是鋼鐵,他也有。


    而且被醫生和護士按在病床上強行注射高濃度抑製劑的滋味很不好受,那一刻他仿佛不是一個人,是一隻被捕捉的動物。


    以前這些負麵情緒都被他壓得好好的,但最近不知為何,可能是年紀上來了,也可能是遇到了不同的人,他壓不住了。


    “我不想去。”金家月說,“這幾天我就在家裏呆著,把發情期熬過去了,我再去公司。”


    時為筠深知勸不動這個孩子,頭疼地扶了下額,隨即換了個話題:“對了,你和徐家那個孩子處得怎麽樣了?”


    這話一出,隱約可見金家月的表情變得微妙。


    時為筠仔細觀察,小心求證:“黃了?”


    金家月沉默許久,模棱兩可地說了一句:“估計走不到最後。”


    那就是黃了。


    還好時為筠沒在這上麵抱多大期望,盡管他也曾小小地希望過金家月能找到一個幫他度過發情期的alpha。


    唉……


    孩子大了,自己的事能自己做主了。


    時為筠心裏有些傷感,伸手拿過被金家月喝空了的杯子,起身說道:“這段時間你就在三樓呆著,我會叮囑管家一聲,不讓其他人隨便上來,有什麽需要就跟管家說,要是想去醫院也可以,總之你自己決定吧。”


    金家月抬頭看向時為筠,頓了許久才說:“謝謝小爸。”


    時為筠欲言又止,想說點什麽又什麽都不好說,最後隻道了一句晚安,轉身出了書房。


    金家月抱著雙腿坐了一會兒,餘光瞥見放在桌上的手機屏幕亮起。


    他拿過手機。


    鎖屏上顯示著魏助理發來的短信。


    【魏助理:金總,飯已經送到了,我進不去他們學校,剛打電話讓他出來拿……】


    後麵的內容被省略了。


    金家月沒有點進去看,把手機放迴桌上。


    他身體裏的燥熱越積越多,也讓他越來越難以靜下心來思考。


    緩緩吐出一口氣後,金家月閉上眼睛,將手覆在眼皮上,可他的手心和眼皮都是滾燙的,像燃了一團火,灼燒著他的皮膚和內心。


    他思緒有些飄忽地想著


    “徐子暉”不是徐子暉,那麽“徐子暉”是誰?


    顯而易見地,“徐子暉”是徐子暉找來代替和他相親的alpha,如此一來,很多事都說得通了。


    為什麽“徐子暉”的性格和介紹人所說有著很大的出入。


    為什麽“徐子暉”的衣著打扮不像徐家小少爺該有的樣子。


    為什麽“徐子暉”身為徐家小少爺,卻吃著蒼蠅館子裏的米粉,出入學校都沒有司機接送。


    他原先隻知道徐子暉抗拒相親,卻沒想徐子暉竟敢做到如此地步,堂而皇之地找了一個人來代替自己相親,要是這件事被徐雄夫婦以及前麵那幾個和“徐子暉”相過親的omega知道,估計會引發一場大戰。


    金家月倒不在乎徐子暉的死活,唯一讓他猶豫的是那個“徐子暉”。


    那個“徐子暉”可能會為此受到牽連。


    而且他很想知道……


    那個“徐子暉”究竟是怎麽想的?


    如果隻是代替徐子暉和他相親的話,那麽為什麽不像打發趙酌他們那樣把他打發走?雖然“徐子暉”的身份是假的,但是他能感覺出來,在他兩次提出進一步發展的時候,“徐子暉”的掙紮是真的。


    還有“徐子暉”的信息素是真的。


    他不排斥“徐子暉”的信息素也是真的。


    金家月心裏有兩個小人在打架,一個氣衝衝地指責“徐子暉”是個騙子,極有可能收了徐子暉的錢過來騙他,和他相處的每一秒都是假裝出來的,另一個卻在卑微地解釋,一個人再怎麽假裝也不可能從骨子裏地換一個人,他的確對“徐子暉”有些好感,不然早在昨天晚上就和徐家撕破臉了。


    他應該給自己一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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