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爭扯了扯嘴角,說道:“安小姐,知,知,知道黃,黃處長來,來這裏做,做,做什,什麽嗎!”


    安薑沒有說話,她在等著孫爭繼續說。


    孫爭一頓,接著說道:“他,他們,剛,剛才從這,這公寓,寓裏拉,拉走一個死,死人!”


    他見安薑放在的表情有些細微的變化,自以為她是被嚇到了,便得意的露出了笑容。


    卻不想,安薑竟是走下了一階台階,站在孫爭的身旁。


    她露出了一個微笑,微微側斜了一下身子,問道:“孫先生,可知道,為何你的黃處長要來這公寓裏抬走一個死人嗎?”


    孫爭側頭看著安薑,慢慢的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接著再搖了搖頭。


    安薑拍了拍孫爭的肩膀,說道:“因為死人,都是可以保守秘密的。”


    “你說,我說的對嗎?孫先生。”


    孫爭剛才那得意的笑容霎時消失不見,他隻覺得耳旁安薑的話,像是冰冷的風吹過。


    而他的脊背有些發涼,他向後踉蹌了一步,差點滾下樓梯,幸好一把扶住了把手。


    安薑抿嘴笑道:“孫先生,小心些腳下,萬一摔傷還無妨,要是,摔死了,就。”


    言罷,她輕巧的走下了樓梯,向大門口走去,高跟鞋的聲音迴蕩在整個公寓裏。


    孫爭喘了一大口氣,扯著嗓子喊道:“安小姐,那個拉走的死人,是同進會的亂黨!”


    安薑沒有停下來腳步,而是越走越遠,迅速消失在了孫爭的視線裏。


    湯普公寓出來就是枯樹胡同,這裏於紙醉金迷、繁華似錦、霓虹酒綠的華海市來說,更像是桃花源記裏的秘境。


    但是,更確切的來說,這條胡同是華海市的貧民窟。


    這裏住著的每一個人,都有著他們自己不想再被提及的故事和過去。


    這裏有成日醉倒街邊的醉漢,也有穿著體麵華美的娼妓,更有身份神秘莫測的各路人。


    昨夜,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衝刷了這枯樹胡同的每一個角落,肮髒和純淨一同流進了暗無天日的下水道裏。


    安薑緊了緊風衣的領子,她抬頭看去灰白色的天空。


    平日裏晾曬衣物的竹竿縱橫交錯,一座座青石平房緊挨著。


    斜豎在路邊的電線杆,上麵的電線都纏繞在了一起。


    不遠處,胡同口斷了半截的鐵門前堆放著很多籮筐和雜物,沒有人理會顯得孤零零的。


    給人修了一輩子鞋的陳先生坐在馬劄上擰著收音機的按鈕,想要聽到的台卻怎麽也收不到。


    安薑微笑著停住腳步躬身說道:“陳叔叔,這個得這樣調。”


    她給修鞋匠陳先生擺弄了幾下,收音機裏開始傳來咿咿呀呀唱歌的聲音。


    他滿意的笑道:“乖娃子,乖娃子。”


    安薑擺了擺手,說道:“您太客氣了,天氣冷了,您記得多注意保暖。”


    修鞋匠陳先生點點頭,感謝的老淚縱橫。


    他唯一的女兒,在第三兵團進駐以後,便被帶走,再也沒有迴來過。


    可是,安薑知道,陳先生的女兒再也不會迴來了,她早就被迫害致死!


    自從戰爭開始之時,華海市便被喪權辱國的條約割讓給了西黎國、霧倫國。


    可是,後來東部海域的島國大和國瞬間崛起,他們在外與多國交戰大勝之後,便派了最強兵團第三兵團強行進駐了華海市。


    而這兵團的大將,剛剛到任就開始大肆屠殺愛國和反對他的人們。


    黃四朗的稽查處就是第三兵團專門成立的特務係統。


    他們主要針對活動在華海市的同進會和華海站的諜報人員,進行逮捕和暗殺。


    安薑知道,孫爭的那句話,很顯然是說給自己聽的。


    她在樓上看到了,草席裏卷起的就是自己同誌的屍體。


    他們暴露了,或者其中有人叛變了!


    那麽,安薑的身份也應該很快被查出,她隸屬於同進會特勤五隊,也是這支隊伍的副隊長。


    她的代號是“白鴿”。


    此時,她要去往城南的鬆間寺,傳遞一份非常重要的情報。


    因為在明麵上,第三兵團強行進駐華海市,似乎是因為不平等條約割地賠款。


    但是,根據潛伏在大和國的同進會諜報人員提供的信息,第三兵團火速進駐華海市,是有其他原因的。


    他們在尋找一樣東西,同進會還未掌握到底是什麽樣的東西。


    約麽半個時辰後,安薑終於來到了鬆間寺,這裏是華海市唯一一座寺廟。


    安薑走上離塵峰的蜿蜒石板路,鬱鬱蔥蔥的蒼勁鬆柏高聳入雲,鬆針一顆顆的隨著微風掉落在了地上。


    她腳下踩斷枝葉的劈劈啪啪聲,在這靜謐的鬆樹林裏很是清晰。


    有時一陣清風吹過,將昨夜暴雨過後在枝丫之上,結下的細碎冰晶吹落在空中。


    些許飄進了安薑的衣領裏,微微的涼意瞬間躥進身體裏。


    安薑深深吸了一口氣,連空氣都是沁人肺腑的,她對此甘之如飴,她太珍惜這味道。


    她深知這次的傳送情報,或許會遭受到滅頂之災,但是隻要能把情報傳遞給上線,一切都是值得的。


    很快,安薑便走到了山腰處的小溪附近,這溪水是離塵山上的隱秘泉眼流下來的。


    溪水從不會結冰,且水溫正好,若是用來沏茶,那是最好不過的。


    這時,陰霾的天空似是散去了,燦爛的陽光透過縫隙照射進這鬆林裏,灑落了一地的星星點點。


    安薑聽到偶有幾處人聲和鳥鳴,卻不見人跡和飛鳥的蹤影。


    她順著眼前斑駁的石徑看去,曲折蜿蜒至盡處是一間寺廟,青瓦頂、玄木梁、白石壁,木牌匾上寫著:鬆間寺。


    安薑輕輕叩了叩門,須臾便有人走了過來,拉開了寺門。


    是一個身著灰白相間僧袍的僧人,他看了看站在門口的安薑,單掌禮道:“施主,佛門淨地,女子不能入內。”


    “香客可前往大殿進香。”


    安薑微微笑著,禮貌的說道:“大師叨擾了,三日前我與鬆間寺住持屠戮有約定。”


    這僧人一頓,隨即說道:“戰火連天,家書難達。”


    安薑接著說道:“遠方親人,焦急等待。”


    卻在這時,隻聽到僧人的背後走過來一個穿著一身黑色西裝的男人,他微笑著問道:“屠戮住持,鬆間寺可以代香客送家書嗎?”


    這僧人便是鬆間寺住持屠戮,卻是還未等他迴身說話,安薑便笑了笑反問道:“先生,也是來委托屠戮住持代送家書?”


    這西裝男人樣貌文質彬彬,微微躬身禮道:“在下是信田辛出,聽聞這鬆間寺的景色極為優美。”


    “特來此地欣賞一番,順便找尋一些秘密。”


    安薑一直抄在風衣口袋裏的手攥緊了拳頭,她心下一沉:此人就是第三兵團大將,信田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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