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佳瑤見七皇子接過之桃手裏的茶,笑容苦澀。低頭偷笑。原來高高在上的皇家裏也有這般平易近人,不拿架子的人。


    看他青衫成雪,看他宸寧之貌,看他目若冰晶。


    沐瑾雪出聲“你就是那個禁在鍾粹宮的七皇子?”


    四周空氣有有一瞬間的凝滯。許佳瑤拉拉沐瑾雪的袖子,你說話就不能委婉一點嘛。


    南唐十大家族,沐家排行第四。沐老將軍南征北討,立下戰功無數。家中又出了一位貴妃娘娘。沐瑾雪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養成了直來直去的豪爽性子。


    鳳千瀾知道沐瑾雪不是故意為難,隻是個性使然。正欲開口給七皇子一個台階,緩解一下尷尬的氣氛。


    七皇子朗朗一笑,目若星辰搖著手中的折扇“在下媯息。”一點也沒有因身世的坎坷而自卑或是惱怒。


    眾人皆知,皇上不待見蘭妃也連帶著不喜歡七皇子。皇上不記得還有一位兒子在冷宮,更談不上賜名,七皇子一直隨母姓媯。


    說起來蘭妃與柳夢如還是同一屆參加百花朝的。當年柳夢如一曲《平湖秋月》奪得魁首。蘭妃則一舞《霓裳》入了後宮。


    那一年,皇後誕下太子後撒手人寰。有人指證蘭妃謀害皇後。皇上震怒之下,將其打入冷宮。當時的蘭妃已懷孕兩月……


    十大世家的媯家也被連累問罪,。媯家嫡係死的死,傷的傷。偌大的家族,一夕間隻剩下幾百人,流放邊疆。隻餘七皇子孤苦伶仃的待在京城。


    當年之事,疑點重重,可是皇上疼失結發妻子,根本沒有仔細調查,草草就定了罪。


    鳳千瀾想起這段往事,他與她挺像的,他們的家族都淪為了政治後宮鬥爭的犧牲品。


    媯息眼角帶笑,好似那被囚多年的人不是他。


    看得許佳瑤心如蟻噬。


    不為人知的是,皇上問罪媯家除了皇後的緣故,更是想要媯家的天行九易,用於戰場之上。


    而天行九易,變化莫測,其中許多玄妙之處,媯家人還無法掌控。另則,天行九易,萬民仰足。足以證明此陣不能用去為禍天下百姓。


    帝王之心,順昌逆亡。結果媯家的血染紅了正陽門的秋葉。


    四周靜靜,陽光從槐樹樹葉的縫隙間投下一段陽光,不知可否照見當年冷宮中的男孩?


    沐瑾雪道“聽說鍾粹宮正殿後方的小池裏有極其珍貴的青衣魚,可是真的?”


    青衣魚是錦魚的一種,白底上有三條青色流水型魚紋,很是漂亮。但因為繁殖不易,沒有十足運氣的人一輩子也見不到這青衣魚。所以青衣魚也是好運的象征,用來許願最是靈驗……


    眾人絕倒,沐大小姐,你的關注點在魚,魚,魚……


    鳳千瀾“……”


    許佳瑤“……”


    七皇子自我調侃“媯某常在宮中,倒未曾見過那青衣魚。大概是媯某運道極差。”他如冰雪浸過的眼偷偷瞥向鳳千瀾。


    他這般任鳳千瀾捉弄,而不還手,不是沒有原因的。他能從那囚了他數十年的鍾粹宮走出是因為她。他能從皇宮走出來也是因為她。


    九行天易中,他初次見她,她身上攜帶的媯氏氣息,讓他疑惑。媯家支係可以追溯到千年之前的第一大帝國,與千年之前的湘靈聖族息息相關。


    鳳千瀾身上有媯氏封印,或許就是母妃說的那個人,可以助媯家再臨南唐的人……


    傍晚後,蒼穹迷蒙,烏雲驟聚。豆大的雨點從空而降,濺起水花。


    雨滴打在鳳婉卿的臉上,順著臉頰流下。感覺到濕意,鳳婉卿從昏迷中醒來。


    眼看雨越下越大,卻沒有人來為她鬆綁,他們都忘了這裏還有一位鳳姨娘……


    眼前一片迷蒙不知是雨還是淚,渾身酸痛,提不起一點力氣。她想她大概要死了吧。嗬嗬,就這樣死在一個無人知曉的雨夜。


    飄鳳暴雨,樹葉顫抖著身子,花瓣零落成泥。鳳婉卿的臉色越來越白,雙手下垂,臉上的傷漲漲的痛。心跳緩慢,那雙不甘的眼也慢慢闔上。


    一道身影自屋簷上落下。聲音透過嘈雜的雨聲,透過蒼白的生命“想活下去嗎?”


    鳳婉卿身體極度虛弱。眼前人影重重,那人一身黑袍像是黑夜裏的魔鬼。


    鳳婉卿雙眼潰散,艱難地張嘴,吐出一個字“想。”


    那人問“為什麽?”為什麽活下去?


    鳳婉卿咳出一口血,眼神毒辣,怨懟之氣橫生“報……仇……”


    “如你所願,今日這話汝必牢記於心。”黑袍男子捏著鳳婉卿的下巴送了一顆紅色的藥丸進去。“吞進去,然後做你要做的事。”


    鳳婉卿腦中一片混沌,身體的本能吞下了那顆藥丸。一股熱流自小腹升起,流向四肢。然後徹底陷入昏迷。


    雨夜多煩事,北疆邊境。一人手持大刀坐在上座,身材偏肥胖,一雙細小的眼睛炯炯有神,眉眼處與皇帝有幾分相似。這是先皇第三子,清平王。“軍師,沐老將軍那邊可有消息了?”


    被喚作軍師的人養著一把長長的胡須“王爺稍安勿躁,不出卑職所料,一月內,沐老將軍必有迴複。”


    清平王整夜的無法入眠。他要做的是改江換代,謀朝篡位的大事。成敗在此一舉,如何叫他不急,可急也沒用,隻等靜候佳音。無奈道“但願如此。”


    雨打在宣窗上,發出聲響。鳳千瀾躺在月洞門架子床上,撒花帳子垂落在地。


    夢中有個女孩紮這兩個俏皮的花苞,一雙大而有神的眼。苦大仇深的坐在案前,麵前是一摞高高的書。“師父,這些書都要讀完嗎?”


    對麵坐著一個男孩,一身華貴玄衣。提著筆書寫著什麽,聽女孩出聲。答“嗯。”


    嗯!?婉兮怪叫出聲,“師父?!”眼前這書與她個子一般高,女孩從書堆後探出,眨眨眼,撒嬌道“師父,好師父,這太多了。要不咱們減減?徒兒今日與小趙兒約好了一塊去釣魚的。”


    小趙兒是婉兮近日認識的一個新朋友。眉目清秀,是個漂亮的小男孩。婉兮常拉著他一塊玩耍。


    薛辰停筆,抬頭,溫柔一笑。


    婉兮看呆了,這討人厭的師父居然會笑哎。笑的真好看。


    可下一秒,婉兮就覺得這笑和好看不沾邊,甚至覺得這笑容欠扁!


    薛辰說“這些書今日之內看完。”


    今日之內!婉兮都要跳腳了,不是說在七日之內看完嗎?怎麽就變成今日之內了?!今日之內,之內,之內……婉兮腦中全是這個詞。


    婉兮暴起,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薛辰!你不要欺人太甚!”


    對麵的薛辰無所謂,根本不在意女孩的暴跳如雷,輕飄飄地道“明日長老會來。”


    婉兮一聽,蔫了。乖乖坐下,隨手抽出一本書,咬牙切齒地看了起來。心中悲憤,這個師父她能退貨不?白胡子爺爺,婉兮好想你們呀!


    此時,退了休的容師父正在喝茶,感覺背後一涼。立刻放下茶杯,緊張地觀察四周。別是那混世小魔女又來了……


    屋中,薛辰見婉兮蔫了的小模樣,嘴角勾笑“今晚有糖醋魚。”


    “啊!糖醋魚?哇,師父,你真好。”有魚吃的婉兮,立刻忘了先前的不快。在心中修改了對薛辰的評價。嗯,這個師父能力是差了點,但廚藝很好呀!


    薛辰“……”


    雨聲從屋外傳來,鳳千瀾從夢中驚醒。又做夢了,從那個古墓迴來後,她每隔幾晚就會做夢,夢中有一個女孩,一個男孩。和她在九行天易中見到兩人重合。


    鳳千瀾滿頭大汗,朱紅的嫁衣,無情的一劍,平日裏的相處。她不知道這些場景為什麽會出現在她的夢境中。伸手一抹眼角濕濕的,自己居然哭了?


    這些未免太過巧合。先前的鳳千瀾並不在意,現在卻上了心。冥冥之中,夢境中的事與她有關?


    轟隆一聲,白色的遊龍自天邊而來。鳳千瀾看向窗外,下雨了。


    夜冷風大,迎親的西華使團在泥濘的官道上冒著雨,艱難地前行。


    好死不死,荀大人的馬車輪子陷在了泥坑裏,眾人使了十二分的力,才將車輪推出。


    荀大人坐在車中“奇怪,那店家不是說前方不遠處有客棧的嗎?”


    客棧無影,又逢連夜暴雨。西華使團根本吃不消。一些身子弱的士兵病倒了,整個隊伍的行程耽擱了下來。


    荀大人不知道這樣離奇的事在日後去往南唐的路上,隻多不少。


    清晨時分,暴雨停歇。南陽王府下人發現淋了一夜雨早已昏迷的鳳婉卿。探了探鼻息,還有氣,手忙腳亂地送迴了碎雪樓。


    素玉抱著奄奄一息的鳳婉卿哭作一團。


    素玉站在一旁冷眼看著,這人命真大,她怎麽不死呢?死了多好,一了百了。吊著一口氣,還要她們費精神服侍。


    周靈央知道後,特意請了府中最好的府醫為鳳婉卿診治。鳳婉卿現在就是她養的一條狗,目前她還不希望這條狗死。就這樣死了,一點也不好玩。


    周靈央還差人迴稟了李霖瀟,鳳婉卿高燒不退之事,請他過去看看。


    李霖瀟表示知道後,就放在一旁,不聞不問。一心策劃著將來的大事,根本不顧鳳婉卿的死活。


    周靈央見李霖瀟的態度,心裏高興極了。囑咐府醫好好照顧鳳婉卿,務必將她的病治好。這樣才有意思,不是嗎?


    此舉為周靈央添了寬容大度的好名聲。府中人對這位新王妃的尊敬更上一層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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