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宋歌把原本想說的話都吞進了肚子裏,嘴巴裏鼓鼓的,像憋了口氣,蘇清悠噗嗤一聲笑出來,“你平常看上去文文靜靜的,原來性格和你哥那麽像。”


    “我才不像他,他這個人從來隻會擺臭臉,表麵上看起來很厲害,其實膽子還不如我呢。”


    宋歌和她說笑了一會,瞥見薄譽恆已經走過來,不自覺降低了聲音,快速地說:“嫂子,我不和你說了。”


    她轉身,雙手扶著方向盤,脊背挺直,一副正襟危坐的樣子。


    薄譽恆走到車前,卻沒有在後座坐下,而是打開了前門,坐在了副駕駛座上。


    眼睛的餘光掃了蘇清悠一眼,“雞蛋怎麽不往臉上敷?一會要涼了。”


    “噢,好。”


    蘇清悠把雞蛋取下來,又拿出兩個熱乎的放在臉上來迴地滾動。


    薄譽恆這才收迴目光,目視前方,淡淡地下了命令,“開車。”


    得了令,宋歌便開著車離開了這片地方。


    蘇清悠在後麵微微蹙了眉。


    為什麽薄譽恆突然坐到前麵這件事情,她怎麽想也想不明白。


    是對她生氣,所以故意冷落她,用自己的方式和她冷戰?


    她暗自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薄譽恆做什麽,都不會用這樣的方式來懲罰她。


    她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感覺,隻覺得某個地方有些憋悶,索性也沉默下來,閉著眼睛,讓車窗外的風吹拂自己的臉龐,來得到片刻的寧靜。


    宋歌在前麵也有些詫異,還特意從後視鏡裏看了蘇清悠一眼,發現她果然表情不虞。


    偷偷觀察了下旁邊的薄譽恆,他恢複了淡漠的神色,麵無表情地看著前方,突然轉眼看了她一下。


    他的目光如刀光劍影,宋歌被這目光震得心悸,恍若無事地看著前方,不再偷偷打量這兩個人。


    又過了一個多小時,宋歌將車停在了薄家的門前。


    “薄總,清悠,你們到家了。”宋歌轉身對兩人嫣然一笑,“如果沒什麽事情的話我就先走了。”


    “等等。”


    薄譽恆叫住了想溜之大吉的宋歌,“半年工資減半,不發年終獎。”


    宋歌明白,這是對她的懲罰。


    可心裏上明白是一迴事,接受是另一迴事,瑩潤的一張小臉立即變成了愁眉的苦瓜,“薄總……”


    “反駁的話,半年的工資一點也沒有。”


    宋歌閉上嘴,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堆出一個笑容,“我知道了,薄總再見,嫂子再見。”


    她說完扶了下眼鏡,幹脆利落地下了車,快步從他們的視線中離開了。


    蘇清悠的手不安地絞著。


    作為“從犯”的宋歌受到這樣嚴厲的懲罰,不知道她這個“主謀”會被如何處置。


    “你畢竟是她的頂頭上司,所以,這件事情你去處理。我不希望你心軟,給她偷偷發工資。”


    薄譽恆的語氣很淡,蘇清悠應得認真,“我知道了。”


    她還坐在後麵,等著薄譽恆繼續說些什麽,他卻拉開了車門,“我們下車吧。”


    他下車後,快步往薄家走過去。


    蘇清悠心中七上八下,也走了進去。


    “夫人,你迴來啦!”


    趙德恩在客廳裏指揮傭人們做事,見到薄譽恆大步走進來,話都沒說,他就匆匆地上了二樓。


    肚子裏的話還沒說出來,他有點鬱悶,結果見蘇清悠也踏進了客廳,立即笑容滿麵地迎上去,“夫人,你迴來了!我們可想死你了!”


    他的熱情讓她有些招架不住,仔細看看,蘇清悠覺得趙管家似乎比從前更慈祥了些,眼底都露出了笑意,“你好啊趙管家,我也很想你。”


    “你肯定也很想娘娘。”趙德恩聽了也很開心,招唿著傭人,“把娘娘和太子都請過來!”


    蘇清悠好一會才反應出來,他在說小坑和她的貓崽,不禁汗顏,“……怎麽,都開始叫娘娘了,以前不是叫小主的嗎?”


    “畢竟有了孩子嘛,我們就都改口了。”


    趙德恩說著,看到兩個傭人,一人懷裏抱了一隻貓走過來。


    左邊那隻胖胖的,臉大如盆的自然是小坑,不,應該改名叫肥坑了,右邊那隻,身形特別小,才及傭人的一隻手掌那麽大。


    肥坑眯著眼睛,見到蘇清悠,懶洋洋地喵了一聲。


    倒是那隻小奶貓,反而比自己媽還興奮,開始不住地叫喚。


    蘇清悠的心一下子被小奶貓給暖化了,上前幾步,接過了他。


    “這麽小!”她不由得驚唿,“上次看到他還是黑乎乎的,現在居然一身白,比他媽的毛色還純正!”


    趙德恩仔細迴味了這句話,覺得好像哪裏不太對勁,又說不出來,就在旁邊笑著迴答:“是,我們都挺驚喜的,畢竟娘娘是個雜毛。”


    蘇清悠不住地摸著小奶貓,把他抱進懷裏,他好像也特別喜歡蘇清悠,一直蹭著她的手,還往手背上舔個不停。


    “夫人,他還沒取名呢,要不,現在取一個?”


    趙德恩試探性地問了一下。


    “……”蘇清悠絞盡腦汁,最後歉意地搖搖頭,“一時間想不出什麽特別好的。”


    “沒事,小貓嘛,有沒有名字也無妨。”趙德恩毫不在意地笑笑,“不過,如果夫人和少爺的孩子要出生的話,那名字可就得好好想想了。”


    蘇清悠真不知道該怎麽接他的話。


    好像一時間,身邊的人都有意無意地提起了“孩子”這個敏感性的話題。


    蘇清悠不知道懷孕是怎麽一迴事,可她在很多地方看過,說懷孕是件很辛苦的事情,尤其是生產的時候,風險高,孕婦也要承受極大的痛苦。


    她非常佩服把孩子們生下來的母親,但她的心情也和微博評論裏的一條一樣,“真心不敢生孩子。”潛意識裏對這件事有種恐懼。


    五年來,她早就不想這件事了,因為就沒想到會再遇見一個人。


    現在他們頻頻提起,她也才意識到,其實自己和薄譽恆結婚快半年,時間也不算短了。


    但是懷孕生子……


    這件事情,不是一個人就能辦到的。


    她和薄譽恆現在到底是種什麽樣的關係,連她自己也說不太清楚,更何談之後的事情?


    她最終隻是朝趙德恩笑了一下,岔開了別的話題,“這隻小貓平常愛動嗎?”


    “比他媽是要安靜多了,你不知道娘娘平常有多蠻橫呢。”


    趙德恩見蘇清悠故意撇開了話,也就順著她的意思繼續說,隻是心底升起了一抹黯然。


    薄譽恆裹著浴袍出來,站在二樓,恰好看到蘇清悠和趙德恩在笑著說些什麽。


    他沒有出聲打擾,但也沒有站在原地多久,趙德恩就感受到他的目光,抬起頭看到了他。


    “少爺。”


    他笑嗬嗬地打了個招唿,“這都下午了,我去廚房看看,督促他們給你們張羅晚餐吧。”


    他使了個眼色,傭人們就識趣的從客廳裏退了出去。


    蘇清悠也仰起頭,望著他。


    他穿著浴袍,原來一迴來是去洗澡了嗎?


    她迴想起他從迴來之後就一直避免和她有直接的接觸,並不是因為在生氣,其實自己進過了雞圈,所以怕碰到她?


    思緒飛快地閃過,她就看到他表情淡漠,搭著扶梯,慢慢走了下來。


    他走到沙發邊,坐下來。


    “坐。”他對她說。


    蘇清悠在他對麵也坐下,手裏摸著小奶貓的頭,不自覺地咬住了唇。


    她的不安感染到了小貓,小貓怯怯地叫喚了一聲。


    小坑看到薄譽恆,一個飛身,從地上就跳到了薄譽恆的懷裏。


    薄譽恆低頭摸著她的腦袋,嘴角微微翹了一下。


    “對不起。”


    在長時間的沉默後,蘇清悠對薄譽恆說了這句話。


    他眉尾飛揚,看著她,“為什麽道歉?”


    “這次的事情,是我欠考慮了……我低估了對方的手段,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讓你擔心了。”


    蘇清悠說完這些,又咬住了唇,眼簾微微地垂了下來。


    “譽恆,你還生氣嗎?”


    薄譽恆摸了摸小坑的腦袋,把她從自己的懷裏放到了地上。


    再次直起身時,她看到他眸底濃稠的似一攤化不開的墨,她什麽也看不清,也什麽都看不透。


    “我很生氣,而且,越想越生氣。”


    口氣很平靜,卻聽得蘇清悠的心一下子沉到了海底。


    “薄言……”


    他口裏突然提起曾經的人,讓蘇清悠的心不由得緊張起來。


    “薄言曾經和我談過一些事情,比如你出去工作。”


    她不禁睜大了眼睛。


    薄言?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他們為什麽會談論關於她工作的事情?


    “你知道,他們在我們家住的時候,趙詩允是從來不去工作的。她心裏是怎麽想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這是薄言要求的。小叔他覺得,作為妻子,相夫教子,盡管傳統,卻天經地義。他不明白,為什麽你要拚死拚活,一大早就往外麵跑,就為了一份他都看不上的工作,他更不明白,為什麽我要放縱你這樣的行為。”


    薄譽恆靠在沙發上,微微仰了頭,“當時我也很不明白,既然你喜歡,我為什麽要阻止你去做想做的事?我真的很想問問小叔,他有沒有問過自己的妻子,她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麽。”


    他盯著客廳中心巨大的水晶吊燈,“我從來不覺得自己做錯了,可現在,經過這件事後,我開始懷疑自己當時的想法對不對。”


    “你的想法當然沒有錯!”蘇清悠出聲打斷了他的話,急急地說。


    “那是因為你現在還好好地坐在這裏,索性隻是傷了頭!如果你出了什麽事,我隻會比你痛苦千倍萬倍!”


    薄譽恆眉心緊蹙,身體前傾,憤怒的語氣裏盡是沙啞與疲憊。


    她才看到,此刻他的眼睛,已經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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