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海陵賊帥臧君相聞公順據北海,帥其眾五萬來爭之;公順眾少,聞之大懼。蘭成為公順畫策曰:“君相今去此尚遠,必不為備,請將軍倍道襲擊其營。”公順從之,自將驍勇五千人,齎熟食,倍道襲之。將至,蘭成與敢死士二十人前行,距君相營五十裏,見其抄者負擔向營,蘭成亦與其徒負擔蔬米、燒器,詐為抄者,擇空而行聽察,得其號及主將姓名;至暮,與賊比肩而入,負擔巡營,知其虛實,得其更號。乃於空地燃火營食,至三鼓,忽於主將幕前交刀亂下,殺百餘人,賊眾驚擾;公順兵亦至,急攻之,君相僅以身免,俘斬數千,收其資糧甲仗以還。由是公順黨眾大盛。及李密據洛口,公順以眾附之,密敗,亦來降。


    隋末群盜起,冠軍司兵李襲譽說西京留守陰世師遣兵據永豐倉,發粟以賑窮乏,出庫物賞戰士,移檄郡縣,同心討賊;世師不能用。乃求募兵山南,世師許之。上克長安,自漢中召還,為太府少卿;乙未,附襲譽籍於宗正。襲譽,襲誌之弟也。


    丙申,朱粲寇淅州,遣太常卿鄭元璹帥步騎一萬擊之。


    是月,納言竇抗罷為左武候大將軍。


    十一月,乙巳,涼王李軌即皇帝位,改元安樂。戊申,王軌以滑州來降。


    薛仁果之為太子也,與諸將多有隙;及即位,眾心猜懼。郝瑗哭舉得疾,遂不起,由是國勢浸弱。秦王世民至高墌,仁果使宗羅瞭將兵拒之;羅瞭數挑戰,世民堅壁不出。諸將鹹請戰,世民曰:“我軍新敗,士氣沮喪,賊恃勝而驕,有輕我心,宜閉壘以待之。彼驕我奮,可一戰而克也。”乃令軍中曰:“敢言戰者斬!”相持六十餘日,仁果糧盡,其將梁胡郎等帥所部來降。世民知仁果將士離心,命行軍總管梁實營於淺水原以誘之。羅瞭大喜,盡銳攻之,梁實守險不出;營中無水,人馬不飲者數日。羅瞭攻之甚急;世民度賊已疲,謂諸將曰:“可以戰矣!”遲明,使右武候大將軍寵玉陳於淺水原。羅瞭並兵擊之,玉戰,幾不能支,世民引大軍自原北出其不意,羅瞭引兵還戰。世民帥驍騎數十先陷陳,唐兵表裏奮擊,唿聲動地。羅瞭士卒大潰,斬首數千級。世民帥二千餘騎追之,竇軌叩馬苦諫曰:“仁果猶據堅城,雖破羅瞭,未可輕進,請且按兵以觀之。”世民曰“吾慮之久矣,破竹之勢,不可失也,舅勿複言!”遂進。仁果陳於城下,世民據涇水臨之,仁果驍將渾幹等數人臨陳來降。仁果懼,引兵入城拒守。日向暮,大軍繼至,遂圍之。夜半,守城者爭自投下。仁果計窮,己酉,出降;得其精兵萬餘人,男女五萬口。


    諸將皆賀,因問曰:“大王一戰而勝,遽舍步兵,又無攻具,輕騎直造城下,眾皆以為不克,而卒取之,何也?”世民曰:“羅瞭所將皆隴外之人,將驍卒悍;吾特出其不意而破之,斬獲不多。若緩之,則皆入城,仁果撫而用之,未易克也;急之,則散歸隴外。折墌虛弱,仁果破膽,不暇為謀,此吾所以克也。”眾皆悅服。世民所得降卒,悉使仁果兄弟及宗羅瞭、翟長孫等將之,與之射獵,無所疑間。賊畏威銜恩,皆願效死。世民聞褚亮名,求訪,獲之,禮遇甚厚,引為王府文學。


    上遣使謂世民曰:“薛舉父子多殺我士卒,必盡誅其黨以謝冤魂。”李密諫曰:“薛舉虐殺不辜,此其所以亡也,陛下何怨焉?懷服之民,不可不撫。”乃命戮其謀首,餘皆赦之。


    上使李密迎秦王世民於豳州,密自恃智略功名,見上猶有傲色;及見世民,不覺驚服,私謂殷開山曰:“真英主也!不如是,何以定禍亂乎!”


    詔以員外散騎常侍薑謩為秦州刺史,謩撫以恩信,盜賊悉歸首,士民安之。


    徐世勣據李密舊境,未有所屬。魏征隨密至長安,乃自請安集山東,上以為秘書丞,乘傳至黎陽,遺徐世勣書,勸之早降。世勣遂決計西向,謂長史陽翟郭孝恪曰:“此眾土地,皆魏公有也;吾若上表獻之,是利主之敗,自為功以邀富貴也,吾實恥之。今宜籍郡縣戶口士馬之數以啟魏公,使自獻之。”乃遣孝恪詣長安,又運糧以餉淮安王神通。上聞世勣使者至,無表,止有啟與密,甚怪之。孝恪具言世勣意,上乃歎曰:“徐世勣不背德,不邀功,真純臣也!”賜姓李。以孝恪為宋州刺史,使與世勣經營虎牢以東,所得州縣,委之選補。


    癸醜,獨孤懷恩攻堯君素於蒲阪。行軍總管趙慈景尚帝女桂陽公主,為君素所擒,梟首城外,以示無降意。


    癸亥,秦王世民至長安,斬薛仁果於市,上賜常達帛三百段。贈劉感平原郡公,諡忠壯。撲殺仵士政於殿庭。以張貴尤淫暴,腰斬之。上享勞將士,因謂群臣曰:“諸公共相翊戴以成帝業,若天下承平,可共保富貴。使王世充得誌,公等豈有種乎!如薛仁果君臣,豈可不以為前鑒也!”己巳,以劉文靜為戶部尚書,領陝東道行台左仆射,複殷開山爵位。


    李密驕貴日久,又自負歸國之功,朝廷待之不副本望,鬱鬱不樂。嚐遇大朝會,密為光祿卿,當進食,深以為恥;退,以告左武衛大將軍王伯當。伯當心亦怏怏,因謂密曰:“天下事在公度內耳。今東海公在黎陽,襄陽公在羅口,河南兵馬,屈指可計,豈得久如此也!”密大喜,乃獻策於上曰:“臣虛蒙榮寵,安坐京師,曾無報效;山東之眾皆臣故時麾下,請往收而撫之。憑藉國威,取王世充如拾地芥耳!”上聞密故將士多不附世充,亦欲遣密往收之。群臣多諫曰:“李密狡猾好反,今遣之,如投魚於泉,放虎於山,必不返矣!”上曰:“帝王自有天命,非小子所能取。借使叛去,如以蒿箭射蒿中耳!今使二賊交鬥,吾可以坐收其弊。”辛未,遣密詣山東,收其餘眾之未下者。密請與賈閏甫偕行,上許之,命密及閏甫同升禦榻,賜食,傳飲卮酒曰:“吾三人同飲是酒,以明同心;善建功名,以副朕意。丈夫一言許人,千金不易。有人確執不欲弟行,朕推赤心於弟,非他人所能間也。”密、閏甫再拜受命。上又以王伯當為密副而遣之。


    有大鳥五集於樂壽,群鳥數萬從之,經日乃去。竇建德以為己瑞,改元五鳳。宗城人有得玄圭獻於建德者,宋正本及景城丞會稽孔德紹皆曰:“此天所以賜大禹也,請改國號曰夏。”建德從之,以正本為納言,德紹為內史侍郎。


    初,王須拔掠幽州,中流矢死,其將魏刀兒代領其眾,據深澤,掠冀、定之間,眾至十萬,自稱魏帝。建德偽與連和,刀兒弛備,建德襲擊破之,遂圍深澤;其徒執刀兒降,建德斬之,盡並其眾。


    易、定等州皆降,唯冀州刺史黮棱不下,棱婿崔履行,暹之孫也,自言有奇術,可使攻者自敗,棱信之。履行命守城者皆坐,毋得妄鬥,曰:“賊雖登城,汝曹勿怖,吾將使賊自縛。”於是為壇,夜,設章醮,然後自衣衰絰,杖竹登北樓慟哭;又令婦女升屋四向振裙。建德攻之急,棱將戰,履行固止之。俄而城陷,履行哭猶未已。建德見棱,曰:“卿忠臣也!”厚禮之,以為內史令。


    十二月,壬申,詔以秦王世民為太尉、使持節、陝東道大行台,其蒲州、河北諸府兵馬並受節度。


    癸酉,西突厥曷娑那可汗自宇文化及所來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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