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鸞弟萬歲,子寶行、寶信,並開府儀同三司,萬歲仍兼侍中,寶行、寶信皆尚公主。每群臣旦參,帝常先引長鸞顧訪,出後,方引奏事官。若不視事,內省有急奏事,皆附長鸞奏聞。軍國要密,無不經手。尤疾士人,朝夕宴私,唯事譖訴。常帶刀走馬,未嚐安行,嗔目張拳,有啖人之勢。朝士諮事,莫敢仰視,動致嗬叱。每罵雲:“漢狗大不可耐,唯須殺之!”


    庚辰,齊遣崔象來聘。


    辛巳,上祀南郊;甲午,享太廟;二月,辛醜,祀明堂。


    乙巳,齊立右皇後穆氏為皇後。穆後母名輕霄,本穆氏之婢也,麵有黥字。後既以陸令萱為母,穆提婆為外家,號令萱曰“太姬”。太姬者,齊皇後母號也,視一品,班在長公主上。由是不複問輕霄。輕霄自療麵,欲求見後,太姬使禁掌之,竟不得見。


    齊主頗好文學。丙午,祖琫奏置文林館,多引文學之士以充之,謂之待詔;以中書侍即博陵李德林、黃門侍郎琅邪顏之推同判館事,又命共撰《修文殿禦覽》。


    甲寅,周太子趕巡省西土。


    乙卯,齊以北平王堅錄尚書事。丁巳,齊主如晉陽。


    壬戌,周遣司會侯莫陳凱等聘於齊。


    庚辰,齊主還鄴。


    三月,己卯,周太子於岐州獲二白鹿以獻,周主詔曰:“在德不在瑞。”


    帝謀伐齊,公卿各有異同,唯鎮前將軍吳明徹決策請行。帝謂公卿曰:“朕意已決,卿可共舉元帥。”眾議以中權將軍淳於量位重,共署推之。尚書左仆射徐陵獨曰:“吳明徹家在淮左,悉彼風俗;將略人才,當今亦無過者。”都官尚書河東裴忌曰:“臣同徐仆射。”陵應聲曰:“非但明徹良將,裴忌即良副也。”壬午,分命眾軍,以明徹都督征討諸軍事,忌監軍事,統眾十萬伐齊。明徹出秦郡。都督黃法□出曆陽。


    夏,四月,己亥,周主享太廟。


    癸卯,前巴州刺史魯廣達與齊師戰於大峴,破之。


    戊申,齊以蘭陵王長恭為太保,南陽王綽為大司馬,安德王延宗為太尉,武興王普為司徒,開府儀同三司宜陽王趙彥深為司空。


    齊人於秦郡置秦州,州前江浦通塗水,齊人以大木為柵於水中。辛亥,吳明徹遣豫章內史程文季將驍勇拔其柵,克之。文季,靈洗之子也。齊人議禦陳師,開府儀同三司王紘曰:“官軍比屢失利,人情騷動。若複出頓江、淮,恐北狄、西寇乘弊而來,則世事去矣。莫若薄賦省徭,息民養士,使朝廷協睦,遐邇歸心。天下皆當肅清,豈直陳氏而已。”不從。遣軍救曆陽,庚申,黃法□擊破之。又遣開府儀同三司尉破胡、長孫洪略救秦州。


    趙彥深私問計於秘書監源文宗曰:“吳賊侏張,遂至於此。弟往為秦、涇刺史,悉江、淮間情事,今何術以禦之?”文宗曰:“朝廷精兵,必不肯多付諸將;數千已下,適足為吳人之餌。尉破胡人品,王之所知。敗績之事,匪朝伊夕。國家待遇淮南,失之同於蒿箭。如文宗計者,不過專委王琳,招募淮南三四萬人,風俗相通,能得死力;兼令舊將將兵屯於淮北,足以固守。且琳之於頊,必不肯北麵事之,明矣。竊謂此計之上者。若不推赤心於琳,更遣餘人製肘,複成速禍,彌不可為。”彥深歎曰:“弟此策誠足製勝千裏,但口舌爭之十日,已不見從。時事至此,安可盡言!”因相顧流涕。文宗名彪,以字行,子恭之子也。


    文宗子師為左外兵郎中,攝祠部,嚐白高阿那肱:“龍見當雩。”阿那肱驚曰:“何處龍見?其色如何?”師曰:“龍星初見,禮當雩祭,非真龍也。”阿那肱怒曰:“漢兒多事,強知星宿!”遂不祭。師出。竊歎曰:“禮既廢矣,齊能久乎!”


    齊師選長大有膂力者為前隊,又有蒼頭、犀角、大力,其鋒甚銳,又有西域胡,善射,弦無虛發,眾軍尤憚之。辛酉,戰於呂梁。將戰,吳明徹謂巴山太守蕭摩訶曰:“若殪此胡,則彼軍奪氣,君才不減關羽矣。”摩訶曰:“願示其狀,當為公取之。”明徹乃召降人有識胡者,使指示之,自酌酒以飲摩訶。摩訶飲畢,馳馬衝齊軍。胡挺身出陳前十餘步,彀弓未發,摩訶遙擲銑鋧,正中其額,應手而仆。齊軍大力十餘人出戰,摩訶又斬之。於是齊軍大敗,尉破胡走,長孫洪略戰死。


    破胡之出師也,齊人使侍中王琳與之俱。琳謂破胡曰:“吳兵甚銳,宜以長策製之,慎勿輕鬥!”破胡不從而敗,琳單騎僅免,還,至彭城,齊人即使之赴壽陽召募以拒陳師,複以盧潛為揚州道行台尚書。


    甲子,南譙太守徐槾克石粱城。五月,己巳,瓦梁城降。癸酉,陽平郡降。甲戌,徐槾克廬江城。曆陽窘蹙乞降,黃法□緩之,則又拒守。法□怒,帥卒急攻,丙子,克之,盡殺戍卒。進軍合肥,合肥朔旗請降,法□禁侵掠,撫勞戍卒,與之盟而縱之。


    丁醜,周以柱國侯莫陳瓊為大宗伯,滎陽公司馬消難為大司寇,江陵總管陸騰為大司空。瓊,崇之弟也。


    己卯,齊北高唐郡降。辛巳,詔南豫州刺史黃法□徒鎮曆陽。乙酉,南齊昌太守黃詠克齊昌外城。丙戌,廬陵內史任忠軍於東關,克其東、西二城,進克蘄城;戊子,又克譙郡城。秦州城降。癸巳,瓜步、胡墅二城降。帝以秦郡,吳明徹之鄉裏,詔具太牢,令拜祠上塚,文武羽儀甚盛,鄉人榮之。


    齊自和士開用事以來,政體隳紊。及祖琫執政,頗收舉才望,內外稱美。琫複欲增損政務,沙汰人物,官號服章,並依故事。又欲黜諸閹豎及群小輩,為政治之方,陸令萱、穆提婆議頗同異。琫乃諷禦史中丞麗伯律,令劾主書王子衝納賂。知其事連提婆,欲使贓罪相及,望因此並坐及令萱。猶恐齊主溺於近習,欲引後黨為援,乃請以胡後兄君瑜為侍中、中領軍;又征君瑜兄梁州刺史君璧,欲以為禦史中丞。令萱聞而懷怒,百方排毀,出君瑜為金紫光祿大夫,解中領軍;君璧還鎮梁州。胡後之廢,頗亦由此。釋王子衝不問。


    琫日以益疏,諸宦者更共譖之。帝以問陸令萱,令萱憫默不對,三問,乃下床拜曰:“老婢應死。老婢始聞和士開言孝征多才博學,意謂善人,故舉之。比來觀之,大是奸臣。人實難知,老婢應死。”帝令韓長鸞檢按。長鸞素惡琫,得其詐出敕受賜等十餘事。帝以嚐與之重誓,故不殺,解琫侍中、仆射,出為北徐州刺史。琫求見帝,長鸞不許,遣人推出柏閣,琫坐,不肯行,長鸞令牽曳而出。


    癸巳,齊以領軍穆提婆為尚書左仆射,侍中、中書監段孝言為右仆射。孝言,韶之弟也。初,祖琫執政,引孝言為助,除吏部尚書。孝言凡所進擢,非賄則舊,求仕者或於廣會膝行跪伏,公自陳請,孝言氣色揚揚,以為己任,隨事酬許。將作丞崔成忽於眾中抗言曰:“尚書,天下尚書,豈獨段家尚書也!”孝言無辭以應,唯厲色遣下而已。既而與韓長鸞等共構祖琫,逐而代之。


    齊蘭陵武王長恭,貌美而勇,以邙山之捷,威名大盛,武士歌之,為《蘭陵王入陳曲》,齊主忌之。及代段韶督諸軍攻定陽,頗務聚斂,其所親尉相願問之曰:“王受朝寄,何得如此?”長恭未應。相願曰:“豈非以邙山之捷,欲自穢乎?”長恭曰:“然。”相願曰:“朝廷若忌王,即當用此為罪,無乃避禍而更速之乎!”長恭涕泣前膝問計,相願曰:“王前既有功,今複告捷,聲威太重。宜屬疾在家,勿預時事。”長恭然其言,未能退。及江、淮用兵,恐複為將,歎曰:“我去年麵腫,今何不發!”自是有疾不療。齊主遣使鴆殺之。


    六月,郢州刺史李綜克灄口城。乙巳,任忠克合州外城。庚戌,淮陽,沐陽郡並棄城走。


    壬子,周皇孫衍生。齊主遊南苑,從官賜死者六十人。以高阿那肱為司徒。


    癸醜,程文季攻齊涇州,拔之。乙卯,宣毅司馬湛陀克新蔡城。


    丙辰,齊使開府儀同三司王紘聘於周。


    癸亥,黃法□克合州。吳明徹進攻仁州,甲子,克之。


    治明堂。


    秋,七月,戊辰,齊遣尚書左丞陸騫將兵二萬救齊昌,出自巴、蘄,遇西陽太守汝南周炅。炅留羸弱,設疑兵以當之,身帥精銳,由間道邀其後,大破之。己巳,征北大將軍吳明徹軍至峽口,克其北岸城;南岸守者棄城走。周炅克巴州。淮北、絳城及穣陽士民,並殺其戍主,以城降。


    齊巴陵王王琳與揚州刺史王貴顯保壽陽外郭,吳明徹以琳初入,眾心未固,丙戌,乘夜攻之,城潰,齊兵退據相國城及金城。


    八月,乙未,山陽城降。壬寅,盱眙城降,壬子,戎昭將軍徐敬辯克海安城。青州東海城降。戊午,平固侯敬泰等克晉州。九月,甲子,陽平城降。壬申,高陽太守沈善慶克馬頭城。甲戌,齊安城降。丙子,左衛將軍樊毅克廣陵楚子城。


    壬午,周太子趕納妃楊氏。妃,大將軍隨公堅之女也。


    太子好昵近小人,左宮正宇文孝伯言於周主曰:“皇太子四海所屬,而德聲未聞。臣忝宮官,實當其責。且春秋尚少,誌業未成,請妙選正人,為其師友,調護聖質,猶望日就月將。如或不然,悔無及矣!”帝斂容曰:“卿世載鯁直,竭誠所事。觀卿此言,有家風矣。”孝伯拜謝曰:“非言之難,受之難也。”帝曰:“正人豈複過卿!”於是以尉遲運為右宮正。運,迥之弟子也。


    帝嚐問萬年縣丞南陽樂運曰:“卿言太子何如人?”對曰:“中人。”帝顧謂齊公憲曰:“百官佞我,皆稱太子聰明睿智。唯運所言忠直耳。”因問運中人之狀。對曰:“如齊桓公是也:管仲相之則霸,豎貂輔之則亂,可與為善,可與為惡。”帝曰:“我知之矣。”乃妙選宮官以輔之。仍擢運為京兆丞。太子聞之,意甚不悅。


    癸未,沈君理卒。


    壬辰晦,前鄱陽內史魯天念克黃城。冬,十月,甲午,郭默城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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