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刺史臨汝侯淵猷遣其將樊文熾、蕭世澄等,將兵圍魏益州長史和安於小劍,魏益州刺史邴虯遣統軍河南胡小虎、崔珍寶將兵救之。文熾襲破其柵,皆擒之,使小虎於城下說和安令早降。小虎遙謂安曰:“我柵失備,為賊所擒,觀其兵力,殊不足言。努力堅守,魏行台、傅梁州援兵已至。”語未終,軍士以刀毆殺之。西南道軍司淳於誕引兵救小劍,文熾置柵於龍須山上以防歸路。戊辰,誕密募壯士夜登山燒其柵,梁軍望見歸路絕,皆恟懼。誕乘而擊之,文熾大敗,僅以身免。虜世澄等將吏十一人,斬獲萬計。魏子建以世澄購胡小虎之屍,得而葬之。


    魏魏昌武康伯李崇卒。


    初,帝納齊東昏侯寵姬吳淑媛,七月而生豫章王綜,宮中多疑之。及淑媛寵衰怨望,密謂綜曰:“汝七月生兒,安得比諸皇子!然汝太子次弟,幸保富貴,勿泄也!”與綜相抱而泣。綜由是自疑,晝則談虐如常,夜則於靜室閉戶,披發席穢,私於別室祭齊氏七廟。又微服至曲阿拜齊太宗陵,聞俗說割血瀝骨,滲則為父子,遂潛發東昏侯塚,並自殺一男試之,皆驗。由是常懷異誌,專伺時變。綜有勇力,能手製奔馬;輕財好士,唯留附身故衣,餘皆分施,恆致罄乏。屢上便宜,求為邊任,上未之許。常於內齋布沙於地,終日跣行,足下生胝,日能行三百裏。王、侯、妃、主及外人皆知其誌,而上性嚴重,人莫敢言。又使通問於蕭寶寅,謂之叔父。為南兗州刺史,不見賓客,辭訟隔簾聽之,出則垂帷於輿,惡人識其麵。


    及在彭城,魏安豐王延明、臨淮王彧將兵二萬逼彭城,勝負久未決。上慮綜敗沒,敕綜引軍還。綜恐南歸不複得至北邊,乃密遣人送降款於彧;魏人皆不之信,彧募人入綜軍驗其虛實,無敢行者。殿中侍禦史濟陰鹿悆為彧監軍,請行,曰:“若綜有誠心,與之盟約;如其詐也,何惜一夫!”時兩敵相對,內外嚴固,單騎間出,徑趣彭城,為綜軍所執,問其來狀,彧曰:“臨淮王使我來,欲有交易耳。”時元略已南還,綜聞之,謂成景俊等曰:“我常疑元略規欲反城,將驗其虛實,故遣左右為略使,入魏軍中,唿彼一人。令其人果來,可遣人詐為略有疾在深室,唿至戶外,令人傳言謝之。”綜又遣腹心安定梁話迎悆,密以意狀語之。悆薄暮入城,先引見胡龍牙,龍牙曰:“元中山甚欲相見,故遣唿卿。”又曰:“安豐、臨淮,將少弱卒,規複此城,容可得乎!”悆曰:“彭城,魏之東鄙,勢在必爭,得否在天,非人所測。”龍牙曰:“當如卿言。”又引見成景俊,景俊與坐,謂曰:“卿不為刺客邪!”悆曰:“今者奉使,欲返命本朝。相刺之事,更卜後圖。”景俊為設飲食,乃引至一所,詐令一人自室中出,為元略致意曰:“我昔有以南向,且遣相唿,欲聞鄉事;晚來疾作,不獲相見。”悆曰:“早奉音旨,冒險祗赴,不得瞻見,內懷反側。”遂辭退。諸將競問魏士馬多少,悆盛陳有勁兵數十萬。諸將相謂曰:“此華辭耳!”悆曰:“崇朝可驗,何華之有!”乃遣悆還。景俊送之於戲馬台,北望城塹,謂曰:“險固如此,豈魏所能取!”悆曰:“攻守在人,何論險固!”悆還,於路複與梁話申固盟約。六月,庚辰,綜與梁話及淮陰苗文寵夜出,步投彧軍。及旦,齋內諸閣猶閉不開,眾莫知所以,唯見城外魏軍唿曰:“汝豫章王昨夜已來,在我軍中,汝尚何為!”城中求王不獲,軍遂大潰。魏人入彭城,乘勝追擊梁兵,複取諸城,至宿豫而還。將佐士卒死沒者什七八,唯陳慶之帥所部得還。


    上聞之,驚駭,有司奏削綜爵士,絕屬籍,更其子直姓悖氏。未旬日,詔複屬籍,封直為永新侯。


    西豐侯正德自魏還,誌行無悛,多聚亡命,夜剽掠殺人於道,以輕車將軍從綜北伐,棄軍輒還。上積其前後罪惡,免官削爵,徙臨海;未至,追赦之。


    綜至洛陽,見魏主,還就館,為齊東昏侯舉哀,服斬衰三年。太後以下並就館吊之,賞賜禮遇甚厚,拜司空,封高平郡公、丹陽王,更名讚。以苗文寵、梁話皆為光祿大夫;封鹿悆為定陶縣子,除員外散騎常侍。


    綜長史濟陽江革、司馬範陽祖□恆之皆為魏所虜,安豐王延明聞其才名,厚遇之。革稱足疾不拜。延明使□恆之作《欹器漏刻銘》,革唾罵□恆之曰:“卿荷國厚恩,乃為虜立銘,孤負朝廷!”延明聞之,令革作《大小寺碑》、《祭彭祖文》,革辭不為。延明將棰之,革厲色曰:“江革行年六十,今日得死為幸,誓不為人執筆!”延明知不可屈,乃止;日給脫粟三升,僅全其生而已。


    上密召夏侯亶還,使休兵合肥,俟淮堰成複進。


    癸未,魏大赦,改元孝昌。


    破六韓拔陵圍魏廣陽王深於五原,軍主賀拔勝募二百人開東門出戰,斬首百餘級,賊稍退。深拔軍向明州,勝常為殿。雲州刺史費穆,招撫離散,四麵拒敵。時北境州鎮皆沒,唯雲中一城獨存。久之,道路阻絕,援軍不至,糧仗俱盡,穆棄城南奔爾朱榮於秀容;既而詣闕請罪,詔原之。


    長流參軍於謹言於廣陽王深曰:“今寇盜蜂起,未易專用武力勝也。謹請奉大王之威命,諭以禍福,庶幾稍可離也。”深許之。謹兼通諸國語,乃單騎詣叛胡營,見其酋長,開示恩信,於是西部鐵勒酋長乜列河等將三萬餘戶南詣深降。深欲引兵至折敷嶺迎之,謹曰:“破六韓拔陵兵勢甚盛,聞乜列河等來降,必引兵邀之,若先據險要,未易敵也。不若以乜列河餌之,而伏兵以待之,必可破也。”深從之,拔陵果引兵邀擊乜列河,盡俘其眾;伏兵發,拔陵大敗,複得乜列河之眾而還。


    柔然頭兵可汗大破破六韓拔陵,斬其將孔雀等。拔陵避柔然,南徙渡河。將軍李叔仁以拔陵稍逼,求援於廣陽王深,深帥眾赴之。賊前後降附者二十萬人,深與行台元纂表:“乞於恆州北別立郡縣,安置降戶,隨宜賑賚,息其亂心。”魏朝不從,詔黃門侍郎楊昱分處之於冀、定、瀛三州就食。深謂纂曰:“此輩複為乞活矣。”


    秋,七月,壬戌,大赦。


    八月,魏柔玄鎮民杜洛周聚眾反於上穀,改元真王,攻沒郡縣,高歡、蔡俊、尉景及段榮、安定彭樂皆從之。洛周圍魏燕州刺史博陵崔秉,九月,丙辰,魏以幽州刺史常景兼尚書為行台,與幽州都督元譚討之。景,爽之孫也。自盧龍塞至軍都關,皆置兵守險,譚屯居庸關。


    冬,十月,吐穀渾遣兵擊趙天安,天安降,涼州複為魏。


    平西將軍高徽奉使嚈噠,還,至枹罕。會河州刺史元祚卒,前刺史梁釗之子景進引莫折念生兵圍其城。長史元永等推徽行州事,勒兵固守;景進亦自行州事。徽請兵於吐穀渾,吐穀渾救之,景進敗走。徽,湖之孫也。


    魏方有事西北,二荊、西郢群蠻皆反,斷三鴉路,殺都督,寇掠,北至襄城。汝水有冉氏、向氏、田氏,種落最盛,其餘大者萬家,小者千室,各稱王侯,屯據險要,道路不通。十二月,壬午,魏主下詔曰:“朕將親禦六師,掃蕩逋穢,今先討荊蠻,疆理南服。”時群蠻引梁將曹義宗等圍魏荊州,魏都督崔暹將兵數萬救之,至魯陽,不敢進。魏更以臨淮王彧為征南大將軍,將兵討魯陽蠻,司空長史辛雄為行台左丞,東趣葉城。別遣征虜將軍裴衍、恆農太守京兆王羆將兵一萬,自武關出通三鴉路,以救荊州。


    衍等未至,彧軍已屯汝上,州郡被蠻寇者爭來請救,彧以處分道別,不欲應之。辛雄曰:“今裴衍未至,王士眾已集,蠻左唐突,撓亂近畿,王秉麾閫外,見可而進,何論別道!”彧恐後有得失之責,邀雄符下。雄以群蠻聞魏主將自出,心必震動,可乘勢破也,遂符彧軍,令速赴擊。群蠻聞之,果散走。


    魏主欲自出討賊,中書令袁翻諫而止。辛雄自軍中上疏曰:“凡人所以臨陳忘身,觸白刃而不憚者,一求榮名,二貪重賞,三畏刑罰,四避禍難。非此數者,雖聖王不能使其臣,慈父不能厲其子矣。明主深知其情,故賞必行,罰必信,使親疏貴賤勇怯賢愚,聞鍾鼓之聲,見旌旗之列,莫不奮激,競赴敵場,豈懨久生而樂速死哉?利害懸於前,欲罷不能耳。自秦、隴逆節,蠻左亂常,已曆數載,凡在戎役數十萬人,抜禦三方之師,敗多勝少,跡其所由,皆不明賞罰之故也。陛下雖降明詔,賞不移時,然將士之勳,曆稔不決,亡軍之卒,晏然在家,是使節士無所勸慕,庸人無所畏懾;進而擊賊,死交而賞賒,退而逃散,身全而無罪,此其所以望敵奔沮,不肯盡力者也。陛下誠能號令必信,賞罰必行,則軍威必張,盜賊必息矣。”疏奏,不省。


    曹義宗等取魏順陽、馬圈,與裴衍等戰於淅陽,義宗等敗退。衍等複取順陽,進圍馬圈。洛州刺史董紹以馬圈城堅,衍等糧少,上書言其必敗。未幾,義宗擊衍等,破之,複取順陽。魏以王羆為荊州刺史。


    邵陵王綸攝南徐州事,在州喜怒不恆,肆行非法。遨遊市裏,問賣者曰:“刺史何如?”對言:“躁虐。”綸怒,令吞而死。百姓惶駭,道路以目。嚐逢喪車,奪孝子服而著之,匍匐號叫。簽帥懼罪,密以聞。上始嚴責,綸不能改,於是遣代。綸悖慢逾甚,乃取一老公短瘦類上者,加以袞冕,置之高坐,朝以為君,自陳無罪;使就坐剝褫,捶之於庭。又作新棺,貯司馬崔會意,以辸車挽歌為送葬之法,使嫗乘車悲號。會意不能堪,輕騎還都以聞。上恐其奔逸,以禁兵取之,將於獄賜盡,太子統流涕固諫,得免,戊子,免綸官,削爵土。


    魏山胡劉蠡升反,自稱天子,置百官。


    初,敕勒酋長斛律金事懷朔鎮將楊鈞為軍主,行兵用匈奴法,望塵知馬步多少,嗅地知軍遠近。及破六韓拔陵反,金擁眾歸之,拔陵署金為王。既而知拔陵終無所成,乃詣雲州降。仍稍引其眾南出黃瓜堆,為杜洛周所破,脫身歸爾朱榮,榮以為別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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