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隸校尉傅鹹卒。鹹性剛簡,風格峻整,初為司隸校尉,上言:“貨賂流行,所宜深絕。”時朝政寬弛,權豪放恣,鹹奏免河南尹澹等官,京師肅然。


    慕容廆徙居大棘城。


    拓跋弗卒,叔父祿官立。


    元康五年乙卯,公元二九五年夏,六月,東海雨雹,深五寸。


    荊、揚、兗、豫、青、徐六州大水。


    冬,十月,武庫火,焚累代之寶及二百萬人器械。十二月,丙戌,新作武庫,大調兵器。


    拓跋祿官分其國為三部:一居上穀之北、濡源之西,自統之;一居代郡參合陂之北,使兄沙漠汗之子猗□統之;一居定襄之盛樂故城,使猗□弟猗戶統之。猗盧善用兵,西擊匈奴、烏桓諸部,皆破之。代人衛操與從子雄及同郡箕澹往依拓跋氏,說猗□、猗戶招納晉人。猗□悅之,任以國事,晉人附者稍眾。


    元康六年丙辰,公元二九六年春,正月,赦天下。


    下邳獻王晃薨。以中書監張華為司空。太尉隴西王泰行尚書令,徙封高密王。


    夏,郝散弟度元與馮翊、北地馬蘭羌、盧水胡俱反,殺北地太守張損,敗馮翊太守歐陽建。


    征西大將軍趙王倫信用嬖人琅邪孫秀,與雍州刺史濟南解係爭軍事,更相表奏,歐陽建亦表倫罪惡。朝廷以倫撓亂關右,征倫為車騎將軍,以梁王肜為征西大將軍、都督雍、涼二州諸軍事。係與其弟禦史中丞結,皆表請誅秀以謝氐、羌;張華以告梁王肜,使誅之,肜許諾。秀友人辛冉為之說肜曰:“氐、羌自反,非秀之罪。”秀由是得免。倫至洛陽,用秀計,深交賈、郭,賈後大愛信之,倫因求錄尚書事,又求尚書令;張華、裴顀固執以為不可,倫、秀由是怨之。


    秋,八月,解係為郝度元所敗,秦雍氐、羌悉後,立氐帥齊萬年為帝,圍涇陽。禦史中丞周處,彈劾不避權戚,梁王肜嚐違法,處按劾之。冬,十一月,詔以處為建威將軍,與振威將軍盧播俱隸安西將軍夏侯駿,以討齊萬年。中書令陳準言於朝曰:“駿及梁王皆貴戚,非將帥之才,進不求名,退不畏罪。周處吳人,忠直勇果,有仇無援。宜詔積弩將軍孟觀,以精兵萬人為處前鋒,必能殄寇;不然,梁王當使處先驅,以不救陷而之,其敗必也。”朝廷不從。齊萬年聞處來,曰:“周府君嚐為新平太守,有文武才,若專斷而來,不可當也;或受製於人,此成禽耳!”


    關中饑、疫。


    初,略陽清水氐楊駒始居仇池。仇池方百傾,其旁平地二十餘裏,四麵鬥絕而高,為羊腸蟠道三十六迴而上。至其孫千萬附魏,封為百頃王。千萬孫飛龍浸強盛,徙居略陽。飛龍以其甥令狐茂搜為子,茂搜避齊萬年之亂,十二月,自略陽帥部落四千家還保仇池,自號輔國將軍、右賢王。關中人士避亂者多依之,茂搜迎接撫納,欲去者,衛護資送之。


    是歲,以揚烈將軍巴西趙弎為益州刺史,發梁、益兵糧助雍州討氐、羌。


    元康七年丁巳、公元二九七年春,正月,齊萬年屯梁山,有眾七萬;梁王肜、夏侯駿使周處以五千兵擊之。處曰:“軍無後繼,必敗,不徒亡身,為國取恥。”肜、駿不聽,逼遣之。癸醜,處與盧播、解係攻萬年於六陌。處軍士未食,肜促令速進,自旦戰至暮,斬獲甚眾。弦絕矢盡,救兵不至。左右勸處退,處按劍曰:“是吾效節致命之日也!”遂力戰而死。朝廷雖以尤肜,而亦不能罪也。


    秋,七月,雍、秦二州大旱,疾疫,米斛萬錢。


    丁醜,京陵元公王渾薨。九月,以尚書右仆射王戎為司徒,太子太師何劭為尚書左仆射。戎為三公,與時浮沉,無所匡救,委事僚寀,輕出遊放。性複貪吝,園田遍天下,每自執牙籌,晝夜會計,常若不足。家有好李,賣之恐人得種,常鑽其核。凡所賞拔,專事虛名。阮鹹之子瞻嚐見戎,戎問曰:“聖人貴名教,老、莊明自然,其旨同異?”瞻曰:“將無同!”戎諮嗟良久,遂辟之。時人謂之“三語掾”。


    是時,王衍為尚書令,南陽樂廣為河南尹,皆善清談,宅心事外,名重當世,朝野之人,爭慕效之。衍與弟澄,好題品人物,舉世以為儀準。衍神情明秀,少時,山濤見之,嗟歎良久,曰:“何物老嫗,生寧馨兒!然誤天下蒼生者,未必非此人也!”樂廣性衝約清遠,與物無競。每談論,以約言析理,厭人之心,而其所不知,默如也。凡論人,必先稱其所長,則所短不言自見。王澄及阮鹹、鹹從子修、泰山胡毋輔之、陳國謝鯤、城陽王夷、新蔡畢卓,皆以任放為達,至於醉狂裸體,不以為非。胡毋輔之嚐酣飲,其子謙之窺而厲聲唿其父字曰:“彥國!年老,不得為爾!”輔之歡笑,唿入共飲。畢卓嚐為吏部郎,比舍郎釀熟,卓因醉,夜至甕間盜飲之,為掌酒者所縛,明旦視之,乃畢吏部也。樂廣聞而笑之,曰:“名教內自有樂地,何必乃爾!”


    初,何晏等祖述老、莊,立論以為:“天地萬物,皆以無為本。無也者,開物成務,無往不存者也。陰陽恃以化生,賢者恃以成德。故無之為用,無爵而貴矣!”王衍之徒皆愛重之。由是朝廷士大夫皆以浮誕為美,弛廢職業。裴顀著《崇有論》以釋其蔽曰:夫利欲可損,而未可絕有也;事務可節,而未可全無也。蓋有飾為高談之具者,深列有形之累,盛稱空無之美。形器之累有征,空無之義難檢;辯巧之文可悅,似象之言足惑。眾聽眩焉,溺其成說。雖頗有異此心者,辭不獲濟,屈於所習,因謂虛無之理誠不可蓋。一唱百和,往而不反,遂薄綜世之務,賤功利之用,高浮遊之業,卑經實之賢。人情所徇,名利從之,於是文者衍其辭,訥者讚其旨。立言藉於虛無,謂之玄妙;處官不親所職,謂之雅遠;奉身散其廉操,謂之曠達。故砥礪之風,彌以陵遲。放者因斯,或悖吉兇之禮,忽容止之表,瀆長幼之序,混貴賤之級,甚者至於裸裎褻慢,無所不至,士行又虧矣。


    “夫萬物之有形者,雖生於無,然生以有為已分,則無是有之所遺者也。故養既化之有,非無用之所能全也;治既有之眾,非無為之所能修也。心非事也,而製事必由於心,然不可謂心為無也;匠非器也,而製器必須於匠,然不可謂匠非有也。是以欲收重淵之鱗,非偃息之所能獲也;隕高墉之禽,非靜拱之所能捷也。由此而觀,濟有者皆有也,虛無奚益於已有之群生哉!”然習俗已成,顀論亦不能救也。


    拓跋猗□度漠北巡,因西略諸國,積五歲,降附者三十餘國。


    元康八年戊午,公元二九八年春,三月,壬戌,赦天下。


    秋,九月,荊、豫、徐、揚、冀五州大水。


    初,張魯在漢中,賨人李氏自巴西宕渠往依之。魏武帝克漢中,李氏將五百餘家歸之,拜為將軍,遷於略陽北土,號曰巴氐。其孫特,庠、流,皆有材武,善騎射,性任俠,州黨多附之。及齊萬年反,關中薦饑,略陽、天水等六郡民流移就穀入漢川者數萬家,道路有疾病窮乏者,特兄弟常營護振救之,由是得眾心。流民至漢中,上書求寄食巴、蜀,朝議不許,遣侍禦史李苾持節慰勞,且監察之,不令入劍閣,苾至漢中,受流民賂,表言:“流民十萬餘口,非漢中一郡所能振贍;蜀有倉儲,人複豐稔,宜令就食。”朝廷從之。由是散在梁、益,不可禁止。李特至劍閣,太息曰:“劉禪有如此地,麵縛於人,豈非庸才邪!”聞者異之。


    張華、陳準以趙王、梁王,相繼在關中,皆雍容驕貴,師老無功,乃薦孟觀沉毅有文武材用,使討齊萬年。觀身當矢石,大戰十數,皆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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