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容其人,一生中表達情緒的大多數方式隻有兩個,笑,和哭。難過的時候是哭,離別的時候是哭,心疼的時候是哭,害怕的時候是哭,就連十分高興的時候也會掉兩滴淚,所以其實嚴格說起來,哭比笑用途還多一些。


    但這並不是白禾護她不到位,而是她將她護得太好,反而一點點事情便能落下淚來。


    若說白禾那樣含蓄婉轉的關愛,無塵還能從容應對,那麽婉容的直接明了,他就有些抵擋不住了。


    其實這麽多天下來,早已是念叨了無數遍的話了,白染再乖再理解母親也是聽得耳朵長了繭,眼下好不容易無塵撞了進來,她立馬棄下他去找離風和遲晚晚喝酒了。


    無塵無奈,一時間站不知如何站,坐不知如何坐,好容易才找到一個合適的表情,幾個時辰的功夫下去,也是點頭點的頸上直發酸。


    而提著一壇靈釀的白染卻隻尋到了離風一個,打聽了一圈才知道原來遲晚晚在白墨那裏。並且這些日子遲晚晚經常去玉明宮坐坐。


    難道這二人還真成了朋友了?


    白染感歎。隻好拉著離風作陪。


    而離風對她的怨念與日俱增,並不肯給她一個好臉色看。她無法,隻好想了半天扯過他耳朵小聲道:“我雖不好直接告訴你師父的身份,但我可以告訴你另一樁秘密。”


    離風撇嘴:“哼,什麽秘密?能和師父身份這樣的事相比麽,不能就別說了,不稀罕聽。”


    白染哼哼一笑:“師娘的秘密,怎麽樣,能不能相比?”


    “師娘?”離風眼神立馬亮了起來,“能能能,你快說。”


    白染眼神一瞟示意他把酒倒上,離風態度轉變之快,立即乖順無比的湊過來給她倒酒。


    白染滿意的點點頭道:“師父的酒量,若是不動用修為壓著,其實並不好,這你是知道的。”


    “嗯嗯嗯…”離風連連點頭,“所以呢,你把他灌醉了?酒後吐真言了?”


    “聰明。”白染讚他一眼,“就是在你被抓到木族的時候,師父那次喝的尤其醉,我便問他師娘的事情,他居然就一指月落湖,說師娘就在那下麵。還說師娘從來不肯聽她的,是個極厲害的人物。”


    離風啊了一聲,嘴巴張的老大:“這這這,這是何意,什麽叫師娘就在湖下麵,師娘是魚?”


    “我也不清楚。”白染聳了聳肩,“我當時也有些不清醒便想潛下去看一看,師父還叫我不要擾師娘清淨。”


    離風嘖嘖了許久,心中好奇更盛。


    “或者師父的意思是他把師娘葬在了月落湖下麵?不是說師父的妻子很多年前便亡故了麽?”


    白染想了一想:“我也有這麽想過,也說不好,其實我覺著吧,按道理來說,以師父的境界和手段,當不會護不住自己妻子性命才對,他過去總感慨是佛族拆了他們姻緣,但是按師父的身份,便是佛祖親臨也是不敢說這樣的話啊。”


    離風聽著這話不對勁,佛祖都不敢妄言的人物…他心中漸漸冒出一個極端震驚的想法,震驚到他都說不出口:“你,按你這意思,師父,師父他難道是,難道是…”


    “我可什麽都沒說。”白染其實當下心裏也希望他能猜出來,好一起研究研究,於是向他投去鼓勵肯定的目光。


    “這,不是,我是說,他難道是…?”離風語無倫次的差點咬了舌頭,騰地一下站起身來。


    白染繼續鼓勵的看著他。


    “師父是…”離風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聲音道,“人皇陛下?”


    白染看著他,沒有否定。


    離風瘋了。


    經曆了一遍和白染差不多的過程,先是呆愣,再是陷入種種往日迴憶,然後惶恐,最後也一樣迴歸到驕傲得意上來。


    他覺得自己以後上天入地,可以橫著走了。


    白染麵上笑容一僵,忽然就理解了林夕為何對他們隱瞞身份。


    “我可沒這麽說,師父要是怪罪起來,你可別把我供出去,這都是你自己瞎猜的。”她趕緊撇清責任。


    離風給了她一個我明白的眼神。


    “不過說起來,有個事情我倒覺得怪異起來。”離風忽然皺起眉來,“那時候我被木族擄走,被關起來之後那位叫合歡的那位上神曾單獨來看過我一次。”


    提起合歡白染就恨的牙癢:“她做什麽了?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


    “她倒沒對我做什麽,隻是問了我一些問題。”


    “哦?什麽問題?”


    “她問我師父對我好嗎,他近幾千年在做些什麽,可還是孤身一人,諸如此類細枝末節的東西。那感覺…就好像曾經相熟一般。”離風迴憶著,眼神疑惑起來。


    白染卻是不屑,冷哼一聲道:“你別忘了木族人一向是如何詆毀師父的名聲的,我看是他們族中尊神嘴巴不嚴到處跟小輩胡言亂語,她估計是知道師父的身份,這才拐著彎來向你打聽這些事情,否則以她的仙齡去哪裏認識師父,更別說相熟了。”


    “你這麽說也有道理。”離風點點頭。


    師姐弟二人就著夜風又討論了半晌,等到一壇酒見了底,白染方臉頰紅紅的迴了宮。


    寢殿內,無塵有些呆滯的坐在榻上,聽到她進來的聲音才愣愣一抬頭。


    “母親迴去了麽?你還好麽?”


    白染已有些醉了,她幸災樂禍的過去揉他的臉,被他一下子拉進懷裏,懲罰似的在她唇上咬了一下。


    連日忙碌未曾好好親近,眼下借著酒勁她一下子就來了熱情,嬌滴滴酥媚媚吻上他唇,叫人欲罷不能。


    而嚐過情欲味道的無塵,早就對她沒了抵抗。這兩個神仙,真正是喜歡到了深處,在彼此眼裏都是完美的存在,如今新婚,更加是耳鬢廝磨纏綿悱惻的時刻。


    一夜柔情,兩心無隙。


    離族的事情弄到現在已是全部辦的妥帖了,翌日清晨,向父母弟弟等一幹嫡親人物打了招唿,無塵白染同離風便踏上了雲巔。


    即便眼下離風已經猜出了師父的身份,這一趟他們也還是要走的,一來作為弟子,成了婚,總要去師父那鄭重拜見一次,更何況林夕在婚宴上給了他們極大的麵子;二來無塵私下裏同白染說起他也有些事情要去向林夕請教;三來自己、離風同木族的許多恩怨糾葛還要同師父匯報一聲,這也是白禾的意思,這動靜畢竟不小,天庭那邊不必她來操心,人皇這頭自然便是義不容辭。


    還有就是,他們倆都很想找個機會去月落湖底一探。


    懷揣著這樣的心思,自然是緊張又興奮,離風比她更甚,他還有點不知該怎麽麵對人皇師父。


    隻有無塵,他一路都是麵無表情,而白染作為枕邊人才看的出,他眼神深處的一點擔憂和焦慮。


    他不說,白染也無意問。


    她覺得這是她的優點,即便結為了至親夫妻,每個神仙,那麽漫長的生命和歲月,也總有些屬於自己的秘密和空間,後頭還有千千萬萬年要走下去,何必事事追究到底不留餘地。


    那時候她仙齡尚淺,一生心動一次,便覓得如意郎君,正是最最誌得意滿的時刻。後來鬥轉星移,漫長歲月過,她才明白,有些事情沒有辦法去講道理,你做了正確的事,也會悔的痛徹心扉。


    靈族到真武界的路並不算太遠,加上施術的是無塵,沒過多久,三人便周身仙氣一斂的落在了凡間大地上。


    月落湖旁,林夕正好釣上兩尾肥魚,他嘴角一扯,掰著指頭算了算,喃喃道:“這人是越來越多了,兩條恐怕不夠吃了。”


    歎聲有些無奈,但更多是溫暖,釣竿一甩,他在躺椅上坐下,兩眼一眯就又往後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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