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輔導員瞪大雙眼,不過很快也反應過來,“謝謝你們,同學,學校會開會討論這件事的。”事情即將告一段落,誰知原本在陸淩風腳邊撒嬌的警長此時居然掉頭去了那人的身邊,在他身上嗅來嗅去,甚至打起滾翻起了肚皮。他那雙死魚一樣的眼睛忽然露出癲狂的光:“哈哈哈,看到了嗎?我就是天生吸引貓,這都是它們自願的!你們憑什麽抓我?!”楊洛看見這傻逼就來火,準備擼起袖子上去抽他,鬱舒攔住了他,朝那人道:“用貓薄荷水洗衣服不算什麽天賦。”楊洛動作一滯,迴頭看鬱舒,滿臉寫著“臥槽你怎麽知道”。那人和鬱舒擦肩而過時,陰惻惻地說了句話:“鬱舒,你也是被孤立的存在不是麽?或許我們才是一類人。”然而鬱舒並無太多感覺,隻是冷靜又鄭重地說:“我們不是,你殺死的不隻是動物,還有你生而為人的理智和對生命的敬畏。”這樣的人還能算上的是人麽?聲音不大,隻有那人和離他最近的陸淩風聽見了。陸淩風注視著鬱舒的側顏,輕飄飄一句話,宛如千斤巨石在他心中砸起漣漪。事情告一段落,鬱舒被楊洛一行人團團圍住,看這陣仗少不了一番嚴刑拷問。無奈,他隻能硬著頭皮上:“……你們想問什麽?”“讓我問……!”“我先!”“我先來我先來,女士優先!”陳潔扒開一往無前的楊洛,成功擠上位,“你怎麽想到用針孔攝像頭的啊,之前怎麽不直接指認他?”所有人都期盼地望著他,仿佛這個問題問進了所有人的心坎。鬱舒沉默了。陸淩風見狀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上前擋在鬱舒身前,胳膊一伸宛如士兵堅韌的矛:“問題都憋迴去,以後再說,我帶他去處理下傷口。”眾人一秒失落,正準備散了的時候,鬱舒拉下了陸淩風的胳膊,大家眼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焰。“因為……”鬱舒深吸一口氣,“我有嚴重的麵孔識別障礙,也就是大家平時說的臉盲症。”第17章 坦誠相對有人“嘶”地倒吸了一口氣,此刻一丁點動靜都會讓鬱舒進入緊繃狀態,他心中一緊,聲音變得喑啞。“我第一次看見他沒來得及攔住,後來沒再見過,又或者見過但沒認出來,所以我隻能找機會把攝像頭放在警長的鈴鐺裏……”話音漸散,南山苑空地陷入末世一般的死寂。楊洛和陳楚並排站著,臉上寫滿了詫異;陳潔眼睛瞪得圓圓的,挽著衛歡的姿勢十分別扭;衛歡一定也驚呆了,以至於忽視了被挽著的不適感,沒有掙紮……誰也沒有動作,發出聲音,獨屬於他們的時空仿佛靜止了。鬱舒脆弱的咽喉動了動,舌根仿佛壓了一顆黃連,手部的力氣被抽走似的從陸淩風的胳膊上滑落。他果然,還是個奇怪的人。他唿出胸腔裏因屏住唿吸而滯留的濁氣,沒關係的,最差……也隻是變迴原來那樣。隻是下一秒,一隻手掌追著他滑落的手腕扣了上來,暖流透過纖薄的皮膚重新注入冰冷的血管,手掌的灼熱溫度瘋狂彰示存在感,宛如提醒著他不是一個人。凝固的畫麵猝不及防被人打破的,第一個恢複人類行動的是楊洛,他神態如常,乍一看沒什麽反應,隻是幾乎同手同腳的姿態暴露了他的真實狀態。他走到鬱舒跟前,抬起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宛如測試一個失明的人:“鬱舒,你知道我是誰嗎?”鬱舒、陸淩風:“……”其他人:“……”陳楚把吱哇亂叫的楊洛拉到一邊:“腦子不好,別理他。”衛歡調整片刻,露出恍然的表情:“難怪大一剛開學的時候我和你打了幾次招唿,你都沒有理我,我還以為你討厭我,現在想想那時候你應該是沒認出我來。”“……”鬱舒尷尬得不知說什麽好。楊洛一個滑步,看國寶似的:“世界上還真有臉盲,我以為他們說著玩兒的,那你看我們是啥樣的?”這題陸淩風會,於是他先鬱舒一步搜出畢加索的曠世名作《格爾尼卡》。“像這樣。”“……”看過圖的各位集體陷入沉默,一如當初陸淩風的模樣,他心理平衡了。“怎麽長得東拚西湊的……”“小東西還挺別致。”“就是就是。”陳潔朝著鬱舒的劉海比劃了一下,好奇地問:“所以你把自己弄成這樣麽?”在她印象裏鬱舒大一進校就蓄著這麽長的劉海,想來也是因為這個原因。無法正常和人□□流,於是選擇遠離人群,逃到荒島上,孤獨又自由。鬱舒舔舐著略微幹澀的唇,嚐到一絲苦味:“嗯……我可能還是會認不出大家。”衛歡跟陳潔對視一眼,和平時一樣笑得無比溫柔,輕聲細語:“那有什麽關係?大家都是朋友嘛。”陳潔隨聲附和:“就是啊,王鑫還是非酋呢,我們也沒嫌他晦氣,還帶他一塊兒玩呢。”王鑫:“……”他怎麽躺著也中槍。楊洛拉著陳楚過來,大手一揮拍上鬱舒的肩膀,王侯將氣側漏:“況且你也不是非要認出我們,我楊某人一向不是很讚同以貌取人,我們能認出你就行了。”陸淩風嗤笑一聲,也不知道是誰之前一口一個“怪同學”。鬱舒的視線掃視著同伴的麵容,仍是極易混淆的線條,但好像又有什麽在悄然發生著細微的改變。他們的一聲聲一句句,仿佛都在為陸淩風之前那句“臉盲不是什麽難堪的事”做佐證。“謝謝。”南山苑的竹林簌簌作響宛若歡歌,鬱舒的笑容忽而明媚,驅散了那層陰翳的影子。其餘人各自迴寢,鬱舒被陸淩風帶去處理傷口,兩人再次坐在校醫院的長凳上時說不出什麽心情,隻是有幾份感慨。“三進宮了。”陸淩風靠著牆,燈光下影子更顯高大。鬱舒雙手捂臉,悶著應了一聲:“嗯……”“別碰。”陸淩風抓住了他兩隻手,舉在頭頂,姿勢詭異但鬱舒渾然不覺。他傷在額頭,此時已經把劉海往後紮了起來,露出原本的樣貌。陳潔隻猜對了一半,他蓄長劉海有臉盲不想和人交流的緣故,另一半則是因為這張臉。高考結束的那個假期是鬱隋提出讓他蓄劉海的,因為他執意留在國內讀書,不肯去國外生活在哥哥的羽翼庇護下。鬱舒對自己的外貌無感,隻是從小到大聽得多了才意識到自己大概長得不錯,又或許比自己想的還要再漂亮一點,以至於容易惹來麻煩。“傷口不深,應該不會留疤。”陸淩風仔細端詳鬱舒的額頭,確定沒大事後才鬆開他,順便揶揄兩句,“看你之前的習慣,我還以為你練過鐵頭功呢,原來也是凡胎。”鬱舒弱弱道:“在改了……”自從被陸淩風抓過幾次後,他使用額頭的頻率的確是大大降低了。陸淩風對他的認錯態度還算滿意,切入了正題:“你今天,為什麽要和大家解釋?”他偏頭說:“你知道我可以幫你應付過去,但還是選擇了另一種讓自己擔驚受怕的方式,把秘密公之於眾,是為什麽?”“因為……是你們,你和朋友們,”沒有劉海的遮擋,鬱舒露出幹淨透亮的眼睛,一眼能望到底,“所以覺得好像沒那麽難。”陸淩風靜靜地直視他,良久,他轉了轉腕骨,問:“怕嗎?剛才,如果是最壞的結果。”“怕。”說不怕太假,他剛剛甚至忘記唿吸,隻是,他蜷起手指,揚起右手,手腕處還有些沒消掉的指印狀紅痕,神情專注地看向陸淩風:“但你接住了我。”校醫院開著空氣交流係統,氣流從兩人之間穿拂而過,破開凝固的空氣。鬱舒深吸一口氣:“陸淩風,我想試著記住大家,可以……請你幫幫我嗎?”這是鬱舒第一次在無幹擾的情形下主動和人提出請求,“請”字說起來不是很順口,舌頭幾近要打結,像要把這個字吞掉。陸淩風眉頭皺起又舒展,似乎有千言萬語,嘴唇一開一合,四兩撥千斤地輕吐出來:“好。”鬱舒眼裏的光閃了閃:“那我想最先記住你。”陸淩風愕然,跟著心頭一動:“我是第一順位?為什麽?”“你是我第一個朋友,幫了我很多,在外麵也諸多照顧,總之你人很好,如果可以我希望在人群裏一眼認出你。”陸淩風:“。”鬱舒話說得很好聽,好人卡卻也發得突然,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什麽朋友會是第一順位。陸淩風還想再說些什麽,鬱舒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他接起電話。“劉老師?”對麵連珠炮似的說了一串,陸淩風沒聽清,隻見鬱舒應道:“是,我手機裏麵有備份,嗯嗯,我會刪除的。”電話掛斷,陸淩風了然:“圓圓讓你把監控備份刪了?”鬱舒翻著手機的文件夾:“嗯,涉及隱私,我本來也沒打算留,交給學校處理就好了。”鬱舒做事情很有條理,手機裏文件夾的分類條目清晰,監控備份按照日期一一排列整齊。他正欲全選刪除,小拇指意外碰開了第一個視頻。那是他第一次和警長對峙的日子,攝像頭鏡頭搖搖晃晃,警長站在牆頭上耍威風,不肯下來。忽地,鏡頭畫麵猛地下沉,調轉方向拍到鬱舒後方的竹叢。“這是……”鬱舒眼睛睜大,確定自己沒看錯,那個身影是陸淩風,那天上課一起做小組作業時他就是穿了這樣一件衣服。陸淩風也湊過去看,嘴角頓時僵住。一瞬間,鬱舒腦袋裏的畫麵串了起來。南山苑圍觀,心理畫像試探,遊樂場蹦極解壓……“哈哈哈”鬱舒一隻手撐著膝蓋,一隻手捂著肚子,眼角笑出了淚,“你該不會以為我就是那個人?”陸淩風手肘一拐,擒製住鬱舒的肩膀:“不準笑了。”這個動作是男生們之間相互打鬧時的常規操作,不知是不是因為鬱舒骨架小,看著羸弱,陸淩風心底突然滋生出一種負罪感。得虧鬱舒乖順,十分聽勸地忍著笑意道:“好,我不笑了,謝謝你為我的事這麽上心,考慮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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